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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亲传弟子苏北散文集:那年秋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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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母鸡,则在远一点的柑橘树丛中觅虫子。那样古老的纺车,我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老妇人老极了,可精神却是出奇的好。我们问她纺纱做甚。她耳背,根本没有听见。东辉又大声说:“奶奶!纺纱做甚——”看来老妇人已是一个彻底的聋子,她用当地土话,也大声说:“啊——说啥?”“干——甚——么?”东辉雪白干净的脸又是一片红晕。

农林口(2)
老妇人停下纺车,也大声喊:“解——牛——绳?——解不得,解不得……”
  牛依然在那安静地吃草,并没人去解它。
  骑过一个大坡,冲下去,右手一拐,一大片绿荫下的一个大院子,那就是农林口了。为何叫农林口?并不能知晓,我们只晓得它是一所党校的旧址。我们的车从柏油的公路上折向对着学校大门的小道,并不减速,一路冲下去,一直冲进了院子。
  院子里其实很简单。几排黑砖黑瓦的平房,四座学生宿舍楼,一个会堂,一个空旷的、大大的球场。球场的周围长着高大的水杉。水杉粗极了,两个人都抱不过来。东辉跑过去,伸出瘦长的手,他想搂过大树,可这个痴心的少年,并不能立即实现自己的梦想,他拼命地招手,让我过去与他合抱,我才不稀罕呢!要抱你自己抱去吧!谁愿意去抱这样的大家伙!哼!你这个愚蠢的东西!
  我们来看秋频,可我们还得编出一个故事来。否则如何去交差!难道说,我们是来猜她这个“谜”的?是来看她一说话脸就红的样子的不成?傻瓜才会把心里话告诉人呢!我就说,我有个姑姑家住这儿,我是来看姑姑的!东辉呢?这个呆子就算是我的跟屁虫吧!
  这样的一个学校,又在这个山坡坡上,因是春天,因有这些年轻的生命,就显出十分的热闹和生机。球场上许多人在打球,宿舍里也有歌声,还有二胡的琴声,不知从何处窗口传出。
  女生宿舍并不难找。只问了七八个人,我们就找到了秋频。当然我们问的时候,神情是十分慌张的,先是谁都不肯挑头,扯皮来扯皮去,最后我以回去算了、不找了相要挟,东辉才乖乖领头去问。我只见他嘴是在动,可我的脑子,仿佛也是一片空白。那一块“女生宿舍”的铁皮的牌子倒是十分的显眼,进门时,并没有什么长着桃花眼、贼似的老太太守着。我们大大方方地就上了楼。在那些万国国旗一样的小花衣服中穿行,那些大大小小的衣服,真让我们心跳啊!
  秋频见到我们是十分的惊奇。她正准备吃饭去。她慌慌张张地说,“咦!——”之后是一句:“你们啊?——”而她手中的碗却差一点掉到了地上。
  我说:“我……是来看……我的……姑姑的……”
  并不能流畅地说下去。
  秋频说:“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她手中只有一个碗,脸却是十分的红了。
  对于我们的造访,秋频一定是十分的意外。她也许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她慌慌张张,连碗都不够,还如何去招待客人?
  “我们不吃的,我们不饿……”
  正说着,秋频的宿舍回来了两个同学。秋频只得用借来的碗和自己的碗,来招待我们这两位不速的客人。
  食堂里正是吃饭的高峰,到处都是嗡嗡的声音,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四处鸣叫。我们跟着秋频,像两只小尾巴跟在后面,小心地、顺从地,而又十分乖觉地。进了餐厅,我们仿佛已走不稳路,只是感到身上都是眼睛。她的那些同学,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不能确定这些眼神的含义。而我们心中,也许还含着小小的得意和自豪呢。
  那个三月的午餐令这两个少年终身难忘:炒豆角、烧莴苣和萝卜烧肉。吃饭的过程细致而文雅,连蚂蚁在桌子上爬动都十分的清晰。它先是停在桌子右上角的一块有疤痕的地方,停了停,之后沿着桌拐,走走,停停,又嗅嗅,停停;再沿着桌子的右拐,翻下去,沿着桌腿一路下去了……三个人默默地吃饭,好像谁也没有抬头,但秋频的气息分明是在的。我仿佛整个的身体都变成了毛孔,仿佛那碗中也有它主人的气息;身体的膨胀,或者是僵硬,是不能确定的,只觉得似乎连整个碗都能把它吃下去。
  这是一顿让我们刻骨铭心的午餐。这顿午饭和这个三月让我们不能忘怀。农林口,这个皖东不知名的所在,连它的名字都十分奇怪。而我们却记住了它。记住了这个三月,记住了这个热烘烘、到处都是鲜花和绿色的三月。
  

美丽
我有一个年轻的女性朋友玮,是那种天生丽质的女人。“天生丽质”是一个成语,原来我对其语义不甚了了,并无具象,我见到了玮,才知道何为“天生丽质”。对于一个女人是否美丽和销魂,我的经验是;只要你一眼过去,便是一阵眩晕,定是一个美人!玮是女人的样品,一切皆从上帝的旨意。她的笑让男人站立不稳,销魂摄魄,明眸皓齿或者唇红齿白,在她的脸上都能找到印证。我曾对她说,我最喜欢看她的笑!那一张口,或美食,或昵语,或抿笑,或张狂,或娇嗔,皆可为艺术。
  我写上这些,都是因为一个故事。一个玮讲的关于青春的故事。
  玮的家乡在皖南的一座小城。那里山青水秀,一年四季,入眼皆青山翠竹,溪水淙淙,山岚缭绕,白雾低回。几近于人间仙境。玮在青山绿水中长大,一切皆从于自然。善良、单纯、多情,毫无机心。玮十八岁那年,正值少女萌情季节,一日突发肚痛。母亲把她送到镇上医院,检查为急性阑尾炎,于是住院开刀。对于一个少女,从未与医院打过交道。医院里的一切,对她都极为新奇。满脑子的幻想,在一个年青医生身上开始了最初的试验。那一个学校刚刚毕业来的外科医生,瘦长白净,他同所有的医生一样,戴一副眼镜,一个大口罩,他给人唯一的印象,就是白净斯文。病人的心是最柔弱和敏感的,更何况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探究的少女。那个医生只是对她多了些嘘寒问暖,却使她的心偷偷生出了翅膀,绘出了梦幻的王子。她其实并没看清这个医生长得什么样子,但凭借自己足够的想象,竟偷偷地爱上了那个医生。
  玮对我说,她躺到洁白的手术台上时,麻药后的她迷迷糊糊听到医生说:“维纳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真是个绝妙的比喻!医生面对一个美丽少女的胴体,在手术台上,他无可比拟,也无可奈何。这个医生,他简直是个诗人!是个天才!
  玮对我说,就凭这句话,就足以让她爱上他。
  手术后的日子,医生经常来给她查看一下伤口,给她打针,小声问她是否还疼。玮都一副幸福的样子。那是初恋少女特有的模样。她觉得医生的一切,都是特为她而准备。小小的手术,几天就要出院的,可她竟赖着不走,一会儿说这儿疼,一会儿又说那儿疼。医生来检查,又说不出什么!简直就是一个小无赖!还是妈妈心细,发现了女儿的秘密,妈妈偷偷笑着,女儿长大了。一旦医生过来,妈妈便悄悄走开。
  可这样赖着终无道理,这疼那疼也总是小孩子的把戏,还是无奈地出院了。
  玮出院后终是不能控制自己。她自己知道,她真的是竟然偷偷爱上了他!
  因此她便每天在医院门口守着,等待他的身影出现。一天,两天,三天……终是不见医生的踪影。有一次她竟然溜进了病房!这样一个皖南山城的女孩,她是多么的决绝,多情和天真!终于有一天,她见到了医生,可医生见到她似不认识!他正和一个年青的护士走出来,有说有笑的,一副亲昵的样子。她终是受不了,泪水夺眶而出……
  那是初恋的委屈,是十八岁少女单相思的代价。她转身夺路而逃,之后再也不去那医院。从那经过,也绕着走。
  …………
  10多年后,玮对我说,她竟然又遇见过那个医生一次。在长途汽车上,中途下车吃饭。她竟然见医生从后排过来,医生用眼睛看到了她。玮说,我敢肯定,他对我的注视,是一个男人对美丽异性的注视,绝没有似曾相识的惊诧。而这个医生已一副苍然的样子。黑黑的,手里牵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女孩,也是黑黑的!
  玮说,他真不该让我见到,他击碎了我少女时的梦!我后悔极了。
  玮是和我在一个乡村的土菜馆,说这番话时,正是黄昏。外面金色的阳光照进简陋的茅棚,打在玮的脸上,将玮印出一个金色的美丽影子。那一刻,玮像一个金色透明的天使,为我们带来一个凄美的童话般的故事。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童话。只是有的童话,泯灭在了我们庸常的生活中;有的童话,消失在肮脏的嘴里;有的童话,被艰辛和苦涩的岁月挤压,磨灭怠尽;有的童话,被烂荒淫的生活所腐蚀,再也不会在记忆的题板上,哪怕是一瞬的闪现。
  玮的明眸皓齿,足以让我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即使是一个谎言,那又何妨!也许那只是一个少女的梦!以现在眼光看来,玮仍是一个美人。即或是躺到洁白的手术台上,手持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你仍然会想到——
  维纳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因为她的一切,皆可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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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鱼鳞的小姑娘(1)
这个小姑娘在这里刮鱼鳞已有些日子了。我每天到小区菜场买菜,走过水鲜摊位时都遇见她在那里埋头刮着鱼鳞,或者在杀鳝鱼。她引起我注意的是因为她的脸、脸上的表情和手上娴熟动作有着极大的反差。那是一张十三四岁的女孩的脸,尽管她脸上的表情漠然似一个成人,可那毫无疑问还是一张孩子的脸,而她手上对付鱼的动作却又让我惊奇,特别是杀鳝鱼的动作,其熟练是成人也难以达到的。
  我有几次忍不住停下脚步在那里看。她的动作的娴熟可称为艺术,可她那张还充满稚气的脸,又使我有一种不安。其实我也是不忍心打搅她的,我知道她发现了有人在长时间地注意她,可她并不为怪。最让我不安的,是她脸上漠然的表情。我敢肯定,我所观察到的漠然是准确的。她的脸上,没有像她这个年龄女孩的羞涩,也没有十三四岁小姑娘脸上常有的那种自负。
  她脸上的表情像个成人。我有些微微的心酸。
  我不知道她的来历,我也无权调查她的身份。她为什么不去读书?她肯定只有十三四岁,或许还没有!我也曾作过自己的推断和猜测:卖鱼妇女的女儿?可那个妇女对她的态度,却分明不像。卖鱼收入不低,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女儿读书?郊区长丰乡下的孩子?南郊舒城山里的孩子?她的母亲不在了?是个孤儿?大概如此……唉,还是不得而知。
  劳动其实是并不可怕的。劳动还光荣呢!正如我勤劳的母亲所说“忙是忙不死人的”。可她在那样的冬天,穿着一件薄薄的红棉袄,棉袄袖子因长时间的洗鱼倒水已湿透了。这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姑娘,只是脸上的鼻子有点塌。她的手因长时间在水里浸泡,显得又红又胖,一根一根手指像胡萝卜一样,上半截粗大下半截又尖尖的,仿佛僵硬得很。她始终不说一句话,沉默着、熟练地忙碌着。刮鳞、抠腮、破腹、取内脏、洗净。她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单调的动作,看不出她从这种劳动中能得到什么乐趣,也看不到她脸上有什么痛苦和厌恶。她就这样默默地、迅速地从事着这种成人的劳动,她表情、举止中,已看不出她这样的年龄的女孩子的胆怯、娇柔,甚至没有了懵懂。
  我也有一个女儿,同她一样,也只十三四岁,在菜场对面的小学读六年级。我的女儿同城里所有的独生子女一样,吃零食,看电视,看童话,爱新衣服,爱小动物,房间里挂满了奇奇怪怪小兽物,床上、桌上到处是布娃娃和卡通书。有时在街上,见到别人牵着小狗散步,就要去拍拍抱抱,做它们的妈妈。在家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别说是刮鱼鳞杀鱼(自己切个香瓜也不会),就是见到一只蛾子飞过来,也要大惊失色的尖叫:“蛾子,蛾子!”
  这又何止是我的孩子呢?城里的小孩哪一家不是如此。
  我对我的小孩讲;“你看看你多幸福,人家跟你一般大,已出来打工了。”可是我的孩子并不买我的账,歪着头自负地说,你要不让我读书,雇用童工,我到法院告你!
  我因工作关系,经常出差。有一回出差了十来天,回来到菜场买菜,见她换了人家。原来刮鱼鳞的那妇女换了个男人;而她,又到了另一个妇女的鱼摊去刮鱼鳞了。这样我更坚信她是被雇来的。出于好奇,我便故意去买她的鱼,想多了解一点这个女孩的情况。我走过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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