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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着啤酒肚的李校长看到他,把背在后面的手放到前面来护住小腹,说:“小叶,我正要找你!——你说的那个插班生,是不是在你办公室等你?”
“哦——应该是。”
李校长满含深意地看着叶副校长:“他看起来不像你说的那么优秀啊!”
“是吗?”叶副校长敷衍着,揣摸李校长啤酒肚里隐含的真意。
李校长往鼻子外轻轻“哼”了一下,“好像他还跟佟小爱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这事得过问一下。”
“好……对,对!”
李校长换上笑脸,“小叶啊,你是知道的,我们学校不容许有沙子,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汤啊。你作过保证的!”
“对,我保证章小同同学不会给学校添乱。”
李校长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背着手走了。
别想开除我 第二章(1)
章小同被安排在高二(4)班。
预备铃响过之后,他被教导主任冯宝双带进教室,才被介绍说是新转来的插班生,立即被报以热烈的掌声。有女生在小声喊:“哇,Cool!”
章小同满脸严肃,跟东洋鬼子一样笔挺地往下折了一下腰,直起来字正腔圆地说:“我是章小同,请多关照。”
又是一阵掌声。
冯宝双举起双手向下压了几压,说:“章小同同学和李梅梅同学坐,周海挪到后面和高明坐。”
像竹竿一样又瘦又高的周海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最高,一有情况总是他往后挪,一挪再挪,现在算是挪到底了。他把桌上的零零碎碎扫进衣襟里,腾出一只手抄起书包,迈着长腿就往后面去了。几个女生冲着李梅梅挤眉弄眼,李梅梅则做出幸福的晕倒状。
章小同才坐下,李梅梅就推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名字。章小同看了看这位大眼妹妹,再低头看纸条,看完,放到了一边,没有任何表示,李梅梅失望地撅起嘴。
章小同突然转过头去问她:“什么课?”
李梅梅立即展颜一笑:“语文课。你带课本了吗?”
章小同连忙翻书包,忙乎一阵,猛然想起在整理书包时,曾经暂时把语文课本拿了出来放在书桌上。他叹息一声:“糟糕,没装进来!”
“没关系,用不上书。”李梅梅又是展颜一笑,“是测验。”说完,她注意地观察章小同的表情,等着他张大嘴,发出惊慌失措的那一声“啊!”
结果章小同没做出这样的反应,因为他更为吃惊地看到一个人走进教室,并且径直上了讲台。
“起立!”值日生大喊一声。
章小同跟着大家竖起身,问了“老师好”,坐下来后仍在心有不甘地琢磨:“我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台上的老师,正是尖叫着冲出叶副校长办公室的那一位小个子“女生”!
章小同叹息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说:“老爸,非我不好好表现,实在是运气欠佳,谁能想到明明一个不起眼的小女生竟然变成了老师!”
“怎么啦?”李梅梅察看着章小同的神色,“你认识她?你们是熟人?”
章小同低声答:“是熟人就好了。是冤家!”
“哦?没关系,她呆不了多久,代理班主任,实习老师。”李梅梅安慰他。
章小同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浅笑。李梅梅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章小同,心里想:“他说的‘冤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指欢喜冤家吧?”
李梅梅来来回回地看台上的老师和章小同,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是有什么特别关联的人。
佟小爱,那位被章小同当做学生的实习老师,把手中的试卷放在讲桌上,然后习惯性地默默看一遍教室。
章小同希望她不会注意到自己。这种希望显然不切实际,没有理由让一个中学老师不会留意到教室里多出了一个人,何况这个人顶着头挑染的黄发,穿着颜色驳杂的时髦猎装,而不是没什么个性的校服,个头还不矮,相当庞大的一堆。
果然,老师的目光到李梅梅他们这一桌时停住了。
这时章小同又希望她认不出自己,毕竟当时她没怎么看他。这个愿望也落空了,老师的眼神明确无误地显示出,她记得他。还是那种鄙夷加厌恶的眼神!
章小同的心提了起来,暗暗叹息了声:从第一天开始就这样毁了!
佟小爱耷拉下眼皮,把目光滑向了别的地方,然后叫小组长们上去发试卷。
整整两节课的测试,章小同不时开小差,盯着佟小爱的脸琢磨她会怎样收拾自己。 。。
别想开除我 第二章(2)
李梅梅的眼神在章小同和佟老师之间来来回回地看。
第三节课是英语。上课的武Sir五十出头,红鼻头,裸着颗秃瓢头,穿着圆领口的白棉布老头衫,实在是其貌不扬。但是,他一开口,一口纯正的英式英语让章小同吃了一惊。武Sir还是个人来疯,看见章小同这张生面孔,笑眯眯地问这问那。那可都是用英语问的,当他问章小同的头发是用什么方式染的时,章小同实在是想不出来“挑染”用英文怎么说,绕着圈儿地回答,绕了半天,把自己都给绕糊涂了,干脆硬着头皮说:“对不起,追问这样私人的问题是不礼貌的。”
武Sir一阵呵呵大笑,连说“good”。
章小同也搞不清自己怎么就“good”了,大约武Sir也承袭了外教见什么夸什么的作风。
李梅梅在桌下给他无声鼓掌。章小同一得意,趁着武Sir转身的机会,吹给她一个飞吻。周围看到的几个学生“喔”地起了一声哄。武Sir不明就里地回头察看。
章小同一脸严肃,酷酷地甩了一下额上的长发,款款坐下。
出了这一阵风头,章小同的心里终于轻松多了,几乎要忘记关于佟老师的事。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心事重重的人。
上完第四节课,章小同被李梅梅、韩双双几位热情的女生围住,打算带他去学校食堂吃午饭,还没走出教室,就有人传过话来:“章小同,叶副校长找你!”
叶副校长站在教学楼下的榕树旁,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很深沉地夹着一支飘着青烟的香烟。章小同走到他身边,他看也没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走吧,李校长有事要问问你。”
“问我?什么事?”
叶副校长懒得回答他。章小同的过去他很了解,完全是看朋友的面子才接收他。没想到第一天章小同就不让他省心!
章小同回头跟李梅梅她们挥挥手,甩开长腿跟在叶副校长后面。
一进校长室,章小同立马痛苦地一咧嘴,早上那个啤酒肚竟然是校长!
章小同飞快地设想李校长会问些什么问题,一边构思答案,一边冲李校长一哈腰:“校长好!”
李校长没有因为他这副谦恭的样子而对他假以辞色,劈头问道:“今天早上你在叶副校长办公室做了什么?”
“等叶副校长,因为今天第一天来上课。”
“我是问你对佟老师做了什么!”李校长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哦——嗯……我不知道佟老师是老师,所以我没有称呼她……称呼她老师……”章小同察看李校长的脸色,一边思索如何避重就轻。这有点难,当时佟老师前脚冲出叶副校长的办公室,李校长后脚就进来了,他一定是跟佟老师碰了个对面,她的尖叫无疑也被他听到了耳中,除非他两耳失聪,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不大。而且说不定他已经从佟老师那里知道真相了!
李校长大约一眼看穿了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对着电话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章小同心中忐忑,望向叶副校长,后者脸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很快,有人走进校长办公室。章小同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是小佟老师。
佟小爱看到章小同在,微微有点意外的样子。她对叶副校长点头笑了一下,便问李校长:“校长,有事找我?”
李校长指指章小同,“佟老师,你讲一讲今天早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佟小爱转向章小同,看着他。
“完了!”章小同在心里叹息一声,闭上眼。
佟老师像是故意要折磨他,半天不开口。
终于,她细声细气地说话了:“真不好意思。是这样的,当时不知道哪里飞来只蜜蜂,一下子停在我脸上,我吓了一大跳,就……”
章小同猛地睁开眼睛。
听完佟小爱的解释,李校长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说:“就这样吧。”把佟小爱打发走了,喝了一口茶,然后严厉地对章小同说:“我们学校的纪律是很严的,以后你要注意,如果不能适应,就不能留在我们学校!”
心情放松的章小同连忙点头说是。偷眼看了一下叶副校长,叶副校长侧脸对着李校长,眼睛看在另一边,嘴角却挂着轻蔑的微笑。
章小同琢磨了一下,判断道:“看来这哥俩是同床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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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想开除我 第三章(1)
很快,章小同发现新学校比他想象的好,虽然也是重点中学,但班上的同学大部分还顺眼,不是那种假模假式的一本正经或者早熟晚熟得可怕。虽然有转校第一天的不愉快,毕竟只是虚惊一场。
不出几天,章小同顺理成章加入了同桌李梅梅所在的小圈子。这个圈子的核心成员除李梅梅之外,还有周海、段兵、李遐和韩双双。这之中,段兵是班长,李遐是学习委员,李梅梅是文娱委员。章小同在发表入圈演讲时做感动状说:“平生第一次进入这么先进的集体,敝人深感荣幸!”
李梅梅笑嘻嘻地说:“你别被外表骗了,我们都是些非奸即恶的坏人!”
段兵他们纷纷做无辜状,说:“我们不是啊!”
自从第一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过饭后,章小同宁肯花一刻钟穿过整个校园去外面的小店吃饭。没见过把菜炒成那样的,不是少了不该少的东西就是多了不该多的东西,打饭菜的时候小工的手还不停地抖啊抖,好像患了疟疾!真是连民工盒饭都不如,毕竟人家饭还管饱,盐也放到位了。
这天上午,风闻学校食堂有红烧羊肉和猪大排,有人在课间去侦察过,据说的确有一股学校食堂从来没出现过的异香。住校的学生早就素得肠子用水都涮不出一颗油星子了,自从听到那消息后就一直在咽口水,“咕咚、咕咚”之声不绝于耳,简直就像一池青蛙。第四节课下课铃一响,无数学生齐刷刷用狼一样的目光瞪着拖堂的老师。老师一见这阵势,草草布置了习题,赶紧宣布下课。几十个人一齐冲向门口,差点把门框挤破,好不容易挣脱这瓶颈的束缚后,立即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向食堂。
章小同他们这伙在外面吃饭的人见状,也不禁被诱惑,互相看看,周海咕咚一声咽下口唾液,说:“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段兵道:“要去就快点。”话音未落,文质彬彬的他已窜出教室。
出售红烧羊肉和猪大排的那两个窗口,已排出两条逶迤的长龙。等章小同他们赶到时,仅仅早两秒窜出教室的段兵身后,竟然已排了十几号人。
周海看看人龙,十分担心,急忙赶到段兵身旁,商量插个队。段兵身后的人发出一声暴喝:“不许插队!”原来竟然是一名保安。学生们私下称呼保安都是在“保”字后加上姓氏,这位保安姓黄,因此叫保黄。自从有了保黄,说“扫黄打非”一词时常常有人咬字不准,脱口说成“保黄打非”。
“又没真的插队,你急什么?”段兵一甩齐耳长头,头皮屑纷纷扬扬飘进保黄脸盆一样的海碗中,好似下了一场雪。
要是现在去刷碗,那就明摆着别再想吃得上红烧羊肉猪大排了!保黄又急又气,一时失控,一把将段兵搡出了队伍。他的本意是:我吃不成了你也别想吃。但是学生们只看得见客观现实,听不到他的心声,高二(4)班,还有别的班一些学生看到保安又肆意欺侮学生,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纷纷鼓噪起来:“保安打人了!保安打人了!”
一群男生在呼吼声中冲向保黄,散插于队伍中的保安们急忙围拢来,眼看校园保安和学生之间就要爆发一场群殴。所有排好的打饭队伍都哗地一下成了曲线,自动向保黄、段兵他们围拢,人人兴奋得手心里攥着汗。就在战役爆发的临界点,突然,圆圈外一声尖叫乍响。那不是普通的尖叫,尖得几乎就像把匕首,无数人都被这声尖叫扎得心口一疼,一下子停住了动作,一齐扭头望向尖叫声发出的地方——顶着一头常春藤一样茂盛的头发的佟小爱瞪着眼站在那里。除了曾经对她的尖叫小有领会的章小同之外,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明白她那小小的躯体怎么会发出如此巨声,莫不是传说中的江湖神功“狮子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