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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达摩面壁
达摩面壁
河南嵩山少林寺是中国佛教最著名的寺院，拥有“中华第一名刹”的美称。它建造于北魏孝文帝时期。孝文帝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他向少林寺投入了大量资财，把少林寺搞得红红火火、如花似锦。少林寺的僧人也全力传法。结果，在短短的几十年间，少林寺就进入了兴盛时代。它不但吸引了全国各地的香客，吸引了大江南北的佛教僧侣，甚至吸引了外国的和尚。
那是公元527年的深秋时节，一位外国和尚到了少林寺。他找到了负责接待客人的慧远和尚，请求在少林寺挂单修法。慧远仔细打量这个外国和尚。只见他的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生得身材高大，体格强健，长了一双碧眼，满脸胡须，显得威风凛凛、仪表堂堂。最特别的是，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慧远感到这位外国和尚来历不凡，马上禀告了少林寺的住持僧稠法师。僧稠法师也觉得这个外国和尚不同寻常。他带领少林寺的全体高级僧侣热情地接待了外国和尚。
僧稠法师笑盈盈地看着外国和尚，问道：“法师来自何方啊？”
外国和尚的回答沉稳大方、有板有眼：“贫僧来自天竺，名叫菩提达摩，是天竺佛教禅宗的第二十八代传人。”
听了这话，僧稠法师睁大了眼睛，众僧也暗暗交换目光。天竺是佛教的发源地，佛祖释迦牟尼就是天竺人哪！而且，少林寺的第一任住持跋陀法师也是天竺僧人。实际上，少林寺就是孝文帝为跋陀法师修法建造的。现在，这位菩提达摩禅师竟然也是天竺人。众僧不禁对菩提达摩产生了敬畏之心。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禅宗这个流派，不知禅宗是怎么一回事。
僧稠法师问道：“请问达摩法师，禅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菩提达摩认真地应道：“禅宗不同于小乘和大乘。它是教外别传。想当年，佛祖释迦牟尼在西天灵鹫山举行*会。有一天，释迦牟尼落座之后，一语不发，只是手持鲜花，满脸微笑。众多弟子面面相觑，不知释迦牟尼是什么意思。只有大弟子迦叶会心一笑，朝释迦牟尼欠了欠身，表示有所领悟。释迦牟尼非常高兴，说道：‘ 迦叶，你已经体悟到真谛，我把佛心传给你了。 ’迦叶接受了佛心，便建立了禅宗。以后，禅宗传法，都是以心传心。到我这一代，已是第二十八代。”
得知禅宗直接发源于佛祖释迦牟尼，少林寺的僧人们不禁肃然起敬。僧稠也点了点头，说道：“哦，原来，禅宗是从佛祖那里来的。”
菩提达摩又打开行李，拿出一领木棉袈裟，说道：“这件袈裟就是禅宗祖师迦叶传下来的，这是禅宗的证物。谁手里有它，谁就是禅宗的传人。”
少林寺的众僧看到了迦叶的木棉袈裟，对菩提达摩更加敬重。
僧稠法师又说：“达摩法师既然是禅宗第二十八代传人，就请你为本寺的僧人讲解经文吧。”
菩提达摩却摇了摇头，说道：“禅宗的特点是‘ 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立文字 ’。禅宗的和尚从来都不念经。”
他的话音未落，少林寺的僧人就哄了起来。众人都感到意外了，和尚不念经，怎么学习佛法呢？僧稠法师也晃了晃身体，慢慢地问道：“请问达摩法师，什么叫‘ 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
菩提达摩笑了，说道：“回禀大师，禅宗是教外别传。‘ 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的意思，一句话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贫僧只请大师允诺贫僧在贵寺挂单修法，贫僧感激不尽。”
僧稠法师欠了欠身，转向负责接待客人的慧远，要他为达摩安排禅房。
菩提达摩突然说道：“大师，贫僧不想在贵寺的禅房中修炼。贫僧看贵寺后面的五乳峰景色秀丽，意境高远。贫僧想在山上寻找一个道场，修炼佛法。”
僧稠法师觉得奇怪了，问道：“达摩法师，你要在山上建立道场，修炼佛法，你如何拜佛？如何进香呢？”
菩提达摩笑了笑，说道：“我们禅宗认为，佛就在我们的心中，根本用不着拜佛，也用不着进香。”
听了这话，禅房中又是一片哗然。众僧大惊失色，好像遭了雷击。
僧稠法师的脸色也发暗了，慢慢地说道：“达摩法师，佛经上说，佛是高不可攀的。现在，你竟然说，佛就在每个人的心中。这跟佛经不合啊。”
菩提达摩微微一笑，他不想跟僧稠法师争论，只是请求僧稠法师派人给他引路，寻找道场。
僧稠法师是个万事无可无不可的人，从来不喜欢较真。他同意了菩提达摩的要求，指派慧远陪着菩提达摩寻找道场。
菩提达摩上了五乳峰。他走了很多地方，最后选中了中峰的一个山洞。他把行李摆放在山洞里，对慧远说，他就在这里修法，在这里休息。
听了这话，慧远不禁为菩提达摩担心了。他迟疑地说：“达摩法师，你不但要在山洞里修法，还要在山洞里休息，这太艰苦了吧？到了三九严寒的日子，大雪纷飞，你受得了吗？在盛夏之时，这里蚊虫众多，它们会咬人吸血的，你顶得住吗？”
菩提达摩笑着说：“出家人不怕艰苦，只有受苦，才能成正果。”
慧远看到菩提达摩已经打定主意，也只好认可。他又问菩提达摩如何进食。达摩禅师说，他只求少林寺每天中午给他送一顿斋饭，送一次饮水，别的就不用管了。
慧远回到寺里，向僧稠法师报告了情况。僧稠法师暗暗摇头了。他觉得，菩提达摩的做法实在太怪异，太不合群。但他还是同意了，安排灶房为菩提达摩提供斋饭和饮水。
就这样，菩提达摩在山洞里安顿下来，开始在山洞里坐禅。他面对着石壁，双手合十，一动不动，进入了冥想的境界。到了晚上，他就打一个地铺，在地铺上睡觉。
少林寺的僧人听说了菩提达摩的做法，都感到惊奇，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修法的。他们纷纷上山，到山洞外观看菩提达摩坐禅。菩提达摩感觉到山洞外有众多的僧人，却全不理睬。众僧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大家猜想，菩提达摩大概坐个三五天也就完事了，还得回到少林寺，老老实实地拜佛进香。
可是，大家都想错了。菩提达摩坐了一天又一天，坐了一月又一月，竟然没完没了地坐了下去。很快，秋季过去，冬天到了。五乳峰上花枯叶落，万物萧条，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寒气逼人，直入肌肤。菩提达摩却全不在乎，他继续在山洞里打坐。少林寺的僧人感到震惊了。菩提达摩竟然不怕严寒，真是了不起啊！
终于，难熬的冬天过去了，春天来到。五乳峰百花盛开，满山灿烂，充满了生机。菩提达摩照样不理会，继续打坐。
少林寺的众僧终于看明白了，菩提达摩确实不肯念经，也确实不想拜佛，也不愿跟少林寺的僧人探究佛法。他就是一个人面壁坐禅。大家越来越感到迷惑。他们让送饭的小和尚探问菩提达摩，要在山洞里打坐多久？菩提达摩笑而不答。他就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就这样，菩提达摩坐了一年，坐了两年，坐了三年。他好像要永远打坐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少林寺的僧人对菩提达摩的态度也有了分化。少林寺的僧人分两个层次。一个层次是高级僧侣，他们跟朝廷关系密切，有很高的社会地位，生活条件优越。最要紧的，他们对佛经特别有研究。他们看到菩提达摩甘愿受苦，还不肯研读佛经，总觉得不舒服。另一个层次是中下层僧侣。这些僧侣在社会上没有什么地位，生活条件一般，还要干很多寺院的杂活，日子过得非常辛苦。他们看到菩提达摩不但不怕苦，还自找苦吃，渐渐对菩提达摩产生了敬佩之心。他们觉得，菩提达摩是个了不起的高僧。最后，他们甚至把菩提达摩当成了少林寺的骄傲，开始向拜佛的香客介绍菩提达摩的情况。
香客们听了少林寺僧人的介绍，也感到好奇，纷纷跑到菩提达摩打坐的山洞外面，想看看他有什么法力。但是，菩提达摩根本不理睬香客，只管自己打坐。他偶尔说上几句话，叽里咕噜的，像是天书，香客们是完全听不懂。这一来，香客们对菩提达摩也产生了敬畏之心。他们猜测，菩提达摩一定是个有大智慧的法师，一定有移山倒海的法力。有时候，香客们还看到菩提达摩走出山洞，练习一套很特别的武功。香客们又觉得，菩提达摩大概是个武功高超的大侠客。这些香客回到家乡，又向邻居们介绍菩提达摩。于是，菩提达摩在山洞里修法的事情逐渐流传开来，他的名声传向了四面八方。
而且，在不知不觉中，人们对菩提达摩的称呼也改变了，人们开始叫他达摩祖师。意思是，他是中国禅宗的祖师。
少林寺的高级僧侣们看到菩提达摩的威望越来越高，甚至得到了祖师的称呼，心里更觉得不自在。有一天，僧稠大师召集高级僧侣开会，商讨寺院的事务，有几位高级僧侣忍不住说到了菩提达摩。他们责怪菩提达摩是左道旁门，是标新立异。有人甚至提出，菩提达摩在山洞里面壁打坐，纯粹是装神闹鬼，应该把他赶走。
僧稠大师沉吟了片刻，说道：“咱们都上山，看看达摩法师吧。”
高级僧侣们都懒得上山。但是，僧稠大师一定要上山，他们也只好服从。
僧稠大师带着众僧上了五乳峰。山路太难走了。众僧走了一半就走不动了，大家停了下来。一个僧人说道：“我真不知道，达摩法师为什么非要在山洞里打坐。他这么干，又得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从山上走下来一群香客。他们兴致勃勃，吵吵闹闹，热烈地谈论着拜见菩提达摩的感受。他们对菩提达摩的称呼就是“祖师”。
僧稠大师看着这些香客的背影，对僧人们说道：“你们问，达摩法师在山洞里打坐，得到了什么。你们看，这些香客称菩提达摩是祖师。这就是达摩法师的收获。祖师就是佛。达摩法师成佛了。”
听了这话，众僧都沉默不语了。大家暗暗交换眼色。以前，僧稠大师一直称呼菩提达摩是法师，今天，他竟然说达摩是祖师。这就是说，僧稠大师认可了禅宗的流派，认可菩提达摩成佛了。
又过了几年，一些真诚的信徒完全接受了禅宗，对达摩祖师产生了强烈的崇拜之情。他们开始向达摩祖师求法，请达摩祖师指点迷误。于是，达摩祖师有了一些弟子。禅宗开始在中国大地上生根发芽了。
第二章 慧可断臂（一）
这是公园533年。初秋的一天，在少林寺的山门外，出现了一个中年僧人。他的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生得中等身材，皮肤白皙，前额宽阔，眼睛明亮。这个僧人可不是寻常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光禅师。神光出身于河南虎牢一个豪富的乡绅之家。神光自幼就胸怀大志，想干一番大事业。他的父母也对他抱了很大的希望。可是，神光却不喜欢操持家业。他热衷于读书，看遍了子史经集。尤其精通《诗经》和《周易》。他还喜好游历名山大河，经常巡游四方。十年前，神光接触了佛典，他突然觉得“孔老之教，礼术风规，庄易之书，未尽妙理” ，倒是佛教另有一片天地，于是产生了出家的念头。父母一开始并不同意他当和尚，后来看他志气不可改移，也只好认可。神光先是到洛阳龙门香山，跟随宝静禅师学佛，后来又到永穆寺受具足戒。此后遍游各地讲堂，学习大小乘佛教的教义。神光经过多年的学习，对佛教经典有了充分的认识，但是仍旧不明白人的生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月前，他听宝镜禅师说：少林寺有一位从天竺来的菩提达摩禅师，达摩禅师很特别，他远离辉煌的寺院殿堂，远离寺院中优越的生活条件，独自一个人在山洞里打坐，面壁多年。达摩禅师如此特立独行，是个有大智慧的高僧。神光听了师傅的话，意识到达摩禅师不是一般的僧人。于是，他来到了少林寺，想向达摩禅师求教。
神光随着众多的香客走进山门。他找到负责接待客人的慧远和尚，向他行礼致敬。
慧远看到神光气度不凡，赶紧回礼，说道：“师兄从哪里来，有什么事情吗？”
神光施了礼，说道：“我从洛阳香山来，我叫神光，想在贵寺挂单修法。”
听了这话，慧远的眼睛发亮了，赶紧行礼，笑着说：“我早就听说过师兄的大名。师兄要在少林寺修法，这太好了。我马上给师兄办手续。”
慧远给神光办了手续，安排了禅房，又带他到大雄宝殿进香拜佛。
一切都料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