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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虫和蜜蜂在他身边嗡嗡飞着,春天的泥土气味直透心肺,春风轻轻拂着他的脊背,凤子翔心情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他锄到地头,坐在田埂上休息片刻,凤子翔的娘颤颤巍巍地来到田里,气喘吁吁地说:〃子翔,你快去吧,出事了。乡里把那磷肥厂、农机厂租赁给了马胜有家,他家施工,子魁他们不让施工,快打起来了。〃凤子翔顾不上拿锄地勺便直奔磷肥厂。两个厂走的是一个门,门前黑压压一片人群,却不见马胜有的影子,虽然他不在场,能说他不知道?马胜有的妻子高晨英看见子翔跑过来,笑嘻嘻把手上几页纸晃了晃,对凤子魁说道:〃子魁兄弟,咱们可是乡里乡亲,出门不见抬头见的,你不让俺施工可是违法的。你仔细看看,这是乡政府和俺填的租赁合同,这份是县公证处的公证书,我既有合同又有公证书,你不让施工,弄来这么多人堵住门,这理可不对,真要动起手来,你吃了亏还输了理,俺说的对吧,子魁?〃凤子翔仔细一看,马家砖厂的一百多人怒目口张,凤子魁率领的八队一百多名男女老幼个个义愤填膺。凤子翔拿过高晨英那份合同仔细看了一遍,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原公社磷肥厂、农机厂院落,厂房等一切设施归高晨英租赁使用,租赁期从1983年3月1日至2000年12月30日,每年租金两万五千元,上打租。也就是说,高晨英已经交了1983年的租赁费。合同书上盖有乡政府的印章和砖厂的印章。
凤凰蛋 第八章(8)
凤子翔知道这不是一份伪造的合同,高晨英不会干这种傻事。凤子翔道:〃这份租赁合同签订后应该归你马家使用,别人的干涉都是不对,甚至是违法的。但乡政府给你签订的这份合同,从法律上说是无效的,因为八队村民正和乡政府为这三十八亩地的归属打官司。虽然县法院一审判决这三十八亩土地归乡政府,但八队村民上诉到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中院的裁定书上是县法院的判决证据不足,事实不清,发返重审。按照诉讼法,在没有重新判决之前,这三十八亩地,原告或被告任何人无权向外租赁或使用,所以乡政府和你签订的这份合同是无效的。〃高晨英道 :〃八队村民和乡政府打官司和我没任何关系,谁输谁赢那看法院的判决,和我也没有关系。乡党委、乡政府是国家的一级政府机关,我履行这合同没有什么错吧?而且已经交给了乡里今年的两万五千元租赁费。如果说中级法院裁定县法院判决不公,这地不是乡政府的,那你们去乡里找孙书记他们,别和我过不去。乡党委说这地是你们八队的,说这合同无效,我高晨英马上撤人,决不施工,咱们都是一个村里乡亲,俺绝对不侵害乡亲们的利益。〃你能说高晨英说的有什么不对,她的手里有乡政府给她签订的租地合同。高晨英和几天前在她家喝酒时的表现判若两人。凤子翔这才明白,推荐让马胜有当副村长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凤子魁大手一挥:〃走,咱们找乡里去。〃乡政府距磷肥厂一百多米,凤子魁和十几个人闯进了公社大院,如此这般地把中院的裁定又重复了一遍,凤子魁晃晃手里的那份裁定书对孙春旺书记说:〃案件在事实不清发回重审期间,你乡政府无权动用这三十八亩地。〃孙书记火了,一脸怒色:〃你凤子魁跑到乡大院教训我来了,那地该让谁用那是乡党委、法院的权利。你凤子魁还想管法院,管乡政府?〃凤子魁觉得自己手里有这份地区中级法院的裁定书,说话的声音自然很有底气:〃我说孙书记,你的权大,还是国家法大?我们认可的是法律。不管怎么说,她高晨英不能施工,我们队的老百姓已堵住厂子大门。〃孙春旺又习惯地向上捋捋头发,哈哈大笑起来:〃凤子魁呀凤子魁,我这个公社书记权小,当然是国家的法大,今天就让你好好看看这法有多大。我给法院打电话,让他们来解决,这可以吧?〃乡政府就一部电话,说完孙春旺到隔壁秘书办公室给法院打电话。电话声音很小,凤子魁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一会儿,孙春旺从秘书屋里出来,拍拍凤子魁的肩膀说:〃走吧,咱们一块去磷肥厂看看。〃高晨英找来的施工队和砖厂一百多名工人,要强行施工,八队一百多名男女老幼愤愤不平。
四年间从这官司的起诉到请律师、上县城、跑省城中级法院,往返近百次,都是按人头分摊,总共花了几千元钱,四年多的官司难道就是这样的结果?中级法院发返重审的官司,为什么县法院不开庭审理?他们忍不下去。一百多名男女老幼把施工队团团围住,一个挺身而出的农民怀里揣着那本《法律大全》,看着凤子魁手里的那份中级法院的裁定书。他们把这些作为护身符,要碰一碰你乡政府,碰一碰你马胜有,你要施工,我就要拆,这些命都豁出去了。
孙书记和乡政府一帮十几个人来到磷肥厂门口,见双方怒目而视,剑拔弩张,施工无法进行。他在人群中忽然发现了凤子翔,他的怒火一下蹿上脑顶,他招手让凤子翔过来,指着凤子翔的鼻子训斥道:〃你这个村党支部书记是怎么当的?是怎样和乡党委、乡政府保持一致的,发生这种场面,你制止了吗?〃孙书记的话还没训斥完,县法院的两辆警车急速赶来。从第一辆轿车上走下来的是法院的张院长,一百多名凤凰街村的百姓鸦雀无声。他们盼望着院长给他们一个公正的说法。
张院长扫视了一眼急切等待的人群,挥挥手:〃现在我宣告县人民法院民事裁定书,凤凰街乡政府租赁改建铸造厂工程继续施工,原告第八队村民不得干涉……〃凤子魁一下子呆住了,他说:〃张院长,地区中级法院发回重审的案件一次也没开庭呀,怎么就出了裁定呢?这三十八亩地还没说清楚,谁也不能施工。〃凤子魁的话音刚落,张院长大吼一声:〃把他铐起来,带走!〃张院长一声令下,几名法警一拥而上,凤子魁被踹倒在地,几秒钟的时间,一副锃亮的铐子铐住了凤子魁的双手,他被扭住胳膊,像猪一样被扔上警车。随着一股烟尘,法院的两辆车向东开进了乡政府的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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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蛋 第八章(9)
凤子魁顷刻之间被铐走了,这是他和村民们始料不及的。
张院长富有经验,懂得杀一儆百,杀鸡给猴看,铐走你一个人,村民们便会土崩瓦解。张院长们大获全胜,因为有那份裁定书。凤凰街乡政府和马胜有自然要丰盛款待,马胜有把张院长一行和乡政府的领导们领进他家开的饭店。
两桌丰盛的各式大菜一盘盘端上来,高晨英让服务员搬来一箱五粮液,公社书记、法院院长、政协常委频频举杯,说着荤话,笑声震天。
八队村民们再次翻开那本《法律大全》,再一次看看中级法院重审的裁定书,他们逐字逐句地看着,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他县法院没有重审就发出裁定是违法的。再说了,咱并没有破坏施工,只不过讲了讲理,说了不同意见,凤子魁就被铐走了,这不是草菅人命、执法犯法吗?
被激怒了的八队百姓们赶往乡政府大院要找张院长问个明白,讨个说法。不料,乡政府大院一片寂静。乡领导和法院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两个乡政府的干部在看守铐住双手的凤子魁。这老百姓们把两个乡干部团团围住,把戴着手铐的凤子魁抢了出来,藏到一户人家。
那两名看护凤子魁的乡干部急忙赶到饭店报信,尾随的八队村民们呼啦啦也跟着进了饭店,正在举杯换盏的法院一行和乡党委政府的领导们一时傻了眼。
八队村民们义愤填膺,围住酒桌众说纷纭:〃你们官官相护,欺压百姓,法院执法犯法随便抓人,不让俺老百姓活了!〃张院长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把凤子魁抢走了。你们等着瞧吧!〃法不责众,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张院长一时无法把人们都铐起来,但这桌丰盛的佳肴再无法进行,那开箱的五粮液酒刚刚喝了一瓶,张院长和乡政府的一行人出来,愤然而去。事情尚未完结,张院长和乡政府领导们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张院长和孙书记在乡大院如此这般商量了一番,要实现〃你们等着瞧吧〃的诺言。
春天的明月被夜雾阻隔着,大地一派迷蒙,然而在凤凰街村,迷蒙的月夜并无半点诗意,倒多了几分紧张。就在这晚夜半时分,县法院的警车开进了凤凰街村,睡熟了的村民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法院的干警便破门而入,凤子魁在自家炕上的被窝里被铐住双手,推上了警车。
浓云低低地压在凤凰街村的上空,有黑有白地翻滚着,云渐渐压向头顶。天还没黑,近处的村庄看不见了,树木也被吞没了脑袋,只有一根根树干在低低的云下站着,四周黑腾腾一片,不时地落下稀零零的雨点。
何蓉蓉打着一把黑布雨伞来到凤子翔家。法院连续抓人反倒给凤凰街村村民们带来了空前的团结和友好。蓉蓉惦念着被抓走人家的大人孩子,她来到凤子翔家打探消息,凤子翔却去了大队。几天前杨菊回了娘家,蓉蓉进了北屋。
灯光下,凤子魁的儿子小宝躺在凤子翔母亲的怀里睡着了,那两个小脸上留着哭过的泪痕。
凤子翔的母亲看着怀里的孩子,想着这孩子的娘不幸早逝,爹也被抓走,她眼里的泪水不由流了下来,滴在小宝的头上。岁月的风霜把她的脸揉搓成了核桃,由于长年小病不断,她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想想这可怜的孩子,凤子翔母亲哭出了声,脸上的皱纹和脖子上的青筋在挤压,在凸起,在抖动,她翕动着干裂的嘴唇说:〃蓉蓉,你来了,快坐。〃蓉蓉的眼圈微微发红,她说:〃大娘,你这么大岁数了,千万注意身体。〃凤子翔的母亲擦了眼泪,叹了口气:〃这可怜的孩子命苦啊,娘早早走了,他爹又被法院抓走了。晌午我在村里找不见,天快黑了才看见在碾盘底下睡着了。〃蓉蓉说:〃这法院太霸道、太不讲理了。大娘,让我带着小宝行不?〃凤子翔的母亲说:〃怎么好麻烦你。〃蓉蓉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别把你累倒了。〃蓉蓉把睡熟的小宝抱在怀里,一手举着伞走在街上。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天空全黑下来,烟雨笼罩下的凤凰街村影影绰绰。蓉蓉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家,打开灯,铺好被褥。蓉蓉想给小宝脱掉衣服,她不曾想到没有娘的孩子会是这般模样。他的头发半尺多长,像荒草一样蓬乱地披在头上,脸上一道道黑迹,衣服破烂不堪,脏得分不清什么颜色,样子像一个街头乞讨的小叫花子。蓉蓉心中有种称之为震动的反应,周身的神经战栗着,她酸楚而心疼地为小宝解开衣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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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蛋 第八章(10)
小宝醒了,诚惶诚恐提起衣服不肯脱,他呆呆望着这陌生屋子。蓉蓉说,好小宝,这是阿姨家,今晚跟着阿姨睡。小宝盯着蓉蓉说,我要回奶奶家,跟奶奶睡。
蓉蓉说,小宝,听话,奶奶有病,带不了你,明天阿姨带你去找你爹。蓉蓉说着找出几块饼干,小宝坐下来,留在孩子记忆中的是饥寒交迫。小宝一见饼干眼睛都直了,几块饼干便是小宝渴望的全部目标。他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我跟着姑姑睡。这一刻,他顾不上想被抓走的爹和死去的娘,他像田野里的小动物,寻觅着食物,几块饼干就拉近了孩子和蓉蓉的感情。
蓉蓉给小宝洗了脸,脱了放进被子,小宝睁大眼睛,凝视着四周。蓉蓉给他把被子在脖子下边掖好,顺手摸摸他的手,轻轻地拍拍,要他好好地睡。
小宝带着哭腔说,姑姑,法院抓走俺爹了,还让回来吗?
蓉蓉的眼里有了泪光,她拍着小宝说,不要怕,孩子,你爹明天就回来了,好孩子,快睡觉吧。
小宝捉住蓉蓉的手说,姑姑,俺娘死了,俺爹又给抓走了。要是俺爹回不来,我跟着你,你当俺娘好吗?
蓉蓉一阵钻心的痛楚,小宝的话让她毫无准备,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小宝可怜巴巴地眼看着她。蓉蓉颤巍巍地嗯了一声说,行,好小宝,快睡觉吧。她顺势躺在小宝身边,把孩子搂在怀里。小宝脸上露出了笑容,蓉蓉身上温暖的气味,让小宝踏实而安全,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越来越低的云像魔怪一样,在天上起伏滚动,从远处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细密密的雨罩住了大地。
蓉蓉在黑暗的雨夜里凝听着屋檐滴水声,寂寞冥想着。小宝睡梦中咂着嘴巴,蓉蓉抚摸着快要分娩的肚子,又伸手在小宝后脑勺和后脖颈上轻轻摸摸。小宝翻了个身,紧紧把蓉蓉抱住,脸埋在她的手臂上睡得踏实。
夜半时分,蓉蓉被小宝的哭声惊醒了,屋里一片黑暗。蓉蓉急忙拉开灯,小宝哭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