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贵堂十天有八天闲着,坐在店里,把每一个螺丝、另件,废铁归置的整整齐齐,井井有条。小匣子里的毛毛钱点了一遍又一遍。钞票的“沙沙”声,钢蹦的“叮叮”声比县剧团唱的大戏更让贵堂陶醉。
贵堂对爱花有一种莫名的恨,爱花花了他五千多块钱,他恨不得再从爱花身上搾出来,早晨五点就把爱花攆起来,烧火做饭,洗锅抹碗,饲鸡喂猪,扫洒清洁,缝补浆洗。家里的活干完了就催着下地,耕耘耙种,锄苗施肥,浇水收割,无所不干,村里人都赞不绝口。其实,爱花天生是个勤快人,这些事,贵堂不追爱花也照做不误,贵堂喋喋不休,反让爱花不胜其烦。
直到粮食金灿灿地堆了一院,贵堂一双黄眼珠才挤出一点笑意。
夜里要折腾好几回贵堂才觉得对得起五千块钱,两年下来,贵堂本来就弱不禁风的样子现在更加惨不忍睹,头也秃了,腰也驼了,肾也亏了,只剩下一张惨白的脸和突兀的猫一样的黄眼珠。
贵堂舍不得吃,把粮食全锁起来,每顿饭都要量一量。小米粥每人一酒盅米,面条每人五酒盅面粉。吃不饱就让喝面汤,说原汤化原食。人喝了面汤,猪就没有吃的,只能喂野菜。别人家猪一年就长成了,爱花家的二年也是个瘘猪。贵堂气得对猪骂道:“我*你个娘,又白吃我一年。”
爱花出身苦寒,吃苦受累不在话下,吃糠咽菜也能忍受,闲下来想起当年跟老程吃海参鲍鱼,唏嘘不已:“人啊,没有享不了的福,也没有吃不了的苦!”
爱花觉得自己前前后后嫁了四家了,现在到了花败叶落的年纪了,树要靠根,人要靠家。这把岁数,好歹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能再四处飘泊。贵堂虽说抠门,但人本份,他没有子女,对鹏还算说得过去。为了这个能老来落根的家,爱花能忍则忍,原本暴躁的脾气也收敛了许多。贵堂成天唠叨, “洗衣粉咋用这么快,你就不能下把力气,使劲搓搓。”“天还亮哩,你开灯干啥?电不花钱?”爱花听了假装没听到,实在受不了就到邻居家串门躲躱,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不想再失去这个家。
一来二去又到了冬天。爱花站大门口和邻居聊天,受了风寒,回来头痛发烧,居然躺床上起不了身。医生看过,让爱花打吊针。贵堂一听打吊针要花一百多块,直咂吧嘴,问医生有没有省钱的偏方。医生让贵堂冲些葱姜汤发发汗试试。贵堂从镇中学食堂的垃圾堆里捡了一大堆葱胡子,加点姜,熬了一大锅姜汤逼爱花喝,趁热连头带脚又给蒙了好几床被子,一连好几天,爱花不是冷的发抖就是捂得大汗淋漓,身子越发虚脱,闻着姜汤的味道就想吐。本来几天的病拖了差不多一个月,临到腊月,病才慢慢好起来。
爱花和贵堂商量过年的事情:“去年过年我娘俩连双新袜子都没买,今年咋也得给我们买身新衣服吧。”贵堂不掏钱也不啃气。
到腊月二十六,眼见卖衣服的都收摊回家过年了,爱花只好从自己的存折拿出点钱给鹏买了身新衣服,自己洗了洗旧衣服凑合着过年。心里觉得酸溜溜的。
爱花又翻了翻贵堂的衣服,没一件象样的,破破烂烂,城里人早就当垃圾扔了。结婚时穿的一套西装也是小摊上买的便宜货,一见水就变形,竖着缩短了三分之一,横着能装进两人。爱花看不过去让贵堂好歹给自己添置身新衣服。贵堂说不用爱花管。
大年初一,是贵堂早早起来在大门口扫雪,和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打招呼恭贺新年。
爱花起来一眼就看到贵堂那身装束,又是气来又是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贵堂里面穿着棉袄棉裤,外面套了一身又瘦又短,有红蓝道道的校服。校服紧紧绑在身上,厚厚的棉袄棉裤从所有能露出来的缝隙中挤出来。校服是鹏前几年穿着小,换下来的,贵堂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贵堂脚上穿了一双鹏穿破了准备扔掉的白色气垫蓝球鞋。这身打扮活脱脱一副小丑样子。爱花是个要脸面的人,赶紧把贵堂拖回来,关上大门:“你穿成这样不觉得寒碜,丢死人了。”
贵堂说:“我不偷不抢,丢什么人?这衣服咋拉?新崭崭的没一个补丁。”说罢打开大门,又去和邻居们道贺新年。
一正月,羞得爱花躲在家中无脸见人。贵堂吝啬成性,反倒自自然然,该干啥干啥。
自打爱花与和平分了手,儿子就成了爱花的一切。平时非常溺爱,百依百顺,生怕鹏受委屈。又跟了老程这几年,鹏好东西没学到,惯了一身臭毛病,花起钱来一点也不心疼。鹏三天两头回来要钱,贵堂手里十回里要不出两三回,爱花只好从自己的存折拿钱。
过年鹏又向爱花要钱,爱花说:“前天才给你五十,你干甚了,花这么快?”鹏谎称丢了,爱花说:“你妈积趱这点钱不容易,等着给你娶媳妇用。”鹏扭头去了贵堂的修理铺。
贵堂把面粉锁到箱子里发了霉,他舍不得扔掉,让爱花做成面条,爱花说什么也不吃,贵堂只好自己吃,这阵子正闹肚子,内急的厉害,看见鹏让鹏替他看会儿摊子,放下手中的活,锁好放钱的小匣子,拔腿就跑。
鹏急着用钱,拿起小匣子,出门找了个背静地方,拾了块砖头三两下就砸开了,里面一些散碎零钱,鹏也懒得数,全装进自己的口袋里,邀两个狐朋狗友到镇上的小饭店喝酒去了。
贵堂在厕所蹲了半天才觉得轻松一些,回到铺子见空无一人,往放匣子的地方一瞅匣子不见了,贵堂急得满头大汗,后悔不迭:“我光记得锁匣子,没想到连匣子都拿跑了!”
贵堂回家找鹏,爱花说没看见。俩人到街上找了一通,也没见鹏的踪影。贵堂到派出所报案,警察问了问,一共丢了一百二十四元三角钱,对贵堂说:“不够立案标准。”
回到家贵堂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光记得锁匣子,没想到连匣子都拿跑了。”
爱花也很生气,恨铁不成钢。
到晚上十一点,鹏才醉汹汹地回来。一进门贵堂没问清原由,暴跳如雷,一把揪着鹏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打,鹏的鼻子被打破,鲜血直流。
爱花本来打算好好教训一下不争气的鹏,谁知一见血,天性腾一声窜出来,她一辈子没有动过鹏一指头,更不要说看着别人打的鹏血流满面。她发疯似得扑上去,牢牢抱着贵堂的腿。鹏趁机挣脱出来,抬脚朝贵堂的心口窝踢去。贵堂应声倒地,鹏骑到贵堂身上一阵乱捶,打得贵堂哭爹喊娘。爱花吓呆了,等她清醒过来去拽鹏时,贵堂已经被打得满地打滚,门牙也被敲掉两颗。爱花扯开鹏,准备扶起贵堂,贵堂一甩手,爬起来冲出门去。
第二天,贵堂多年不见的亲戚纷纷上门*,满满站了一院,群情激奋,气势汹汹,要揍鹏,替贵堂出气。鹏从后院墙的豁口跳了出去。众人不依不饶,要爱花交出打人凶手,包赔医疗费,七嘴八舌,要把爱花生吞活剥。整整吵闹了一天,村干部来才把大家打发回去。
等人都走了,爱花掂记自己的儿子,知道贵堂容不下鹏,鹏也没脸呆下去。儿子一个人没家没亲人流落在外,怎么能活下去。她也顾不得贵堂和这个家了。收拾了一下衣服,趁贵堂送亲戚没回来,弃家而去,连夜到县城去寻找儿子。
贵堂回来发现爱花也走了,知道事情闹大了。细细一算,为了一百块钱赔了五千块,真是赔了妇人又折兵。贵堂后悔不迭,到城里找了四五回,毫无踪影,贵堂也只好作罢。
花蝴蝶和她的汉子们5
5
爱花在鹏的同学家找到了鹏,鹏死活不愿回贵堂家,爱花也没法,只好在城里租间房子住下来。当初嫁是贵堂时,爱花的破烂家什都暂时寄放到亲戚家,这会儿正好用上。
母子俩收拾挺当,爱花说鹏:“鹏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书也念不出个结果,咱娘俩总不能坐吃山空,喝西北风吧,你出去找点事做。”
鹏答应了一声,出门奔网吧去了。爱花等了好几天,不见鹏的影子,好歹等回来,鹏还带了个小姑娘。
鹏小的时候就长的十分可爱,如今已经是俊俏的花季少年,圆圆的脸庞白里透红,鼻子精巧端直,薄薄的双眼皮干净简练,两只水汪汪的眸子,闪动着聪明而狡黠光芒,微翘的下巴十分迷人,牙齿洁白整齐,饱满红润富有*的唇里总会出来甜蜜,令人迷惑的词语。漆黑柔顺的头发垂在额头,下嘴唇一送,“卟”的一声吹开挡在眼前的头发,这个动作让爱花隐隐作痛。
领回来的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黑黑的皮肤,一张俏丽的脸,身材十分苗条,穿着时髦,一进门大大方方和爱花打了个招呼。
随后两人便坐在床上黏黏糊糊,嘀嘀咕咕,耳鬓厮磨,后来竟当着爱花的面,旁若无人地相拥着亲起嘴来。羞得爱花掩面而出。爱花又是喜又是悲,喜的是鹏情窦初开,长大成人;悲的是儿子越大越混,孤儿寡母,今后咋办?
俗话说寡妇门前事非多。爱花半老徐娘,又嫁了好几回,但吸引男人的魅力未减,略施粉脂,光棍汉被迷倒一大片。自打爱花搬到城里,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围着门口转,找个借口进来坐坐,说些没皮没脸的话撩拨爱花。爱花一个妇道人家深不得,浅不得。
爱花一边虚以应付,一边寻思再找个人家,一来生活有个依靠,二来省得这些人纠缠。
说曹操,曹操到。有个远房表弟受人之托来提亲。爱花想起前几次婚姻的种种不如意,拿定主意,一定要好好考察一番再作决定,这把岁数,折腾不起了。
爱花向说媒的表弟打听:“这么大岁数,咋就没娶过老婆?”
表弟能说会道:“眼高,没文化不要,样儿不好不要,挑来挑去就成了老青年。我和他说了,你年青时是咱村的一枝花,他挺愿意。”
爱花听了这话,心里美滋滋的。
爱花又问家庭情况,表弟说:“好情况,就娘俩,身体都棒,他叫宝柱,壮得象头牛,干活一把好手,宝柱娘能料理家务,你到他家享享清福,指派指派就行了。”
爱花有点动心,说见见面,相相家再说。
过了两天,表弟把宝柱领来。果然象表弟说的,宝柱五大三粗,膀大腰圆,走路迈着小方步,塌鼻梁,黑呼呼两朝天鼻孔,小眼睛,眼角挂两粒白白的眼屎,一张又大又厚的嘴,说话慢慢吞呑,问一句说一句。
爱花叫出表弟:“人太老实!”
表弟说:“人老实好,人老实你才能管得住。姐,你细瞅,这宝柱可是一脸福象,俗话说‘锥尖小有劲,眼睛小有神’‘女人嘴大出祸殃,男人嘴大吃四方’‘鹰鼻子奸,塌鼻子憨’,你跟了他要享大福哩。”
爱花听了自己也没个正主意,心里只掂记着钱的事情,把欠饥荒的理由搬出来,张口要八千元。
宝柱看表弟,表弟大包大揽:“没问题,拉了结婚证就给你。”
表弟凑空领着爱花娘俩到宝柱家相家。
小院不大,五间土坯房,门窗都很小,看上去很破败,一进家门,内墙刚粉刷过,还有股生石灰味。屋里大彩电、电冰箱、洗衣机,摩托车一应俱全,大包床、皮沙发、大衣柜全是新的。这些东西摆在狭窄的土坯房里显得非常拥挤,很不和谐。
表弟忙前忙后招待爱花娘俩,宝柱光是咧着大嘴笑。表弟见爱花不停地瞅纸糊的顶棚,过来说:“宝柱原本打算今年盖新房,遇到你这件好事,房是死的人是活的,先娶亲再盖房,这才叫好事成双。”
爱花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好说的,三天后宝柱和爱花到乡里领了结婚证,宝柱如约给了爱花八千块钱。
结婚那天很热闹,音乐班子家伙齐全,吹鼓手吃饱喝足,锣鼓冲天,弦管齐鸣,那竿唢呐吹得才叫绝,忽而模仿老生娓娓道来,忽而模仿青衣如泣如诉,把百年的衷肠苍凉一一数落,只吹得天地动容,云停水止。不过细细听来只有三个字“呜依呀”。
结婚第三天,宝柱又睡到大晌午,爱花叫了几遍都没叫起来。听到外屋乱烘烘,爱花出去看,见几个人有的搬彩电,有的抬冰箱,有的推摩托。爱花上前责问。那些人笑而不答,只管搬东西。爱花到里屋叫宝柱,宝柱说没事,让他们搬吧,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爱花拖着摩托车不撒手:“不能搬,有甚事等宝柱起来再说,你们不能大白天抢东西。”
有个人笑着说:“宝柱嫂子,这些东西都是俺商店的商品,借给宝柱用几天。”
爱花把宝柱的被子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