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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那边去。”
那边有个桌子,桌子两边站两排兵,都横着枪。
他看前边有几个人站在桌前,听桌后坐的长官问话。问啥?他没听,只想快出城,胭脂那鼻子眼在心里跳。那扭身一笑,似乎也盼他回去。
“哪儿人?”
兴娃心没在腔子里。他茫然的也随了声:“哪儿人!”
“我问你!”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九章 天塌地陷(2)
第九章 天塌地陷(2)
长官脸相变了。兴娃看到那一排枪,想起锁子打得长马脸仰八叉飞起的脑浆,心立即回到腔子。
“河,河,泾河,南边……”
长官后边站着个人,切近耳朵咕嘟,兴娃听见说:“是个傻子。”
“带走!”
那个人把他们四五个带向城门跟前一个院子。
院子似乎没有人家,像个庙,没见神像。也没见院中间大香炉。
院子有不少人,按来的先后次序,一排一排的坐着。几个拿枪的横在四周。有个腰别手枪的声很粗:“不准说话,谁说话毙了谁!”
不要说话,总有人说话,不过,那个家伙听不见。拿枪的能听着好似没权利说话,也没权利训斥,也没权利问,听着全当没听着。
“老哥,你是送鳖的。”
兴娃屁股后边一个小伙,光脚挑他屁股,像蚊子叫。
“你哩?”
比蚊子声稍大点,吓得兴娃眼看那个有训斥权的家伙。那家伙正忙着对付一根纸烟。
“送狗肉的。”
“这是干啥?”
“拉民佚。”
“拉民佚干啥?”
“乡棒!掮炮弹,送子弹,抬死人……”
突然,那家伙把纸烟吸着了,鼻子嘴都冒烟,大声喝道:“不准说话。”
“跑吧!”
“跑不出去。”
“你看我的。”
大约人收拢得差不多了。那个别手枪的喊:“全体起立!”
有人听着装没听着,有人确实没听着,坐的,弯腰的,立直的,像抽了蒜苔的地,一片狼藉。
这时拿枪的来帮忙,用枪托把魂给勾回来了。七歪八倒总算立起来。嗡嗡声像蜂房,这儿浮起来,那儿低下去。商量好似的惹别手枪的生气,着急,骂娘和祖先。
“你娘的,不准说话。”
“你婆的,说话枪毙!”
“我叫小仓。”
他切近兴娃压低声。
“我叫兴娃。”
兴娃声不大,自己却吓了一跳。
乘着嗡嗡和斥骂,小仓和兴娃握手挽臂。别看小仓个儿矮,那两只眼可机灵了。
“你是个老实人,我听长官问话就知道。”
“咱咋跑?”
老实不老实,兴娃不感兴趣。说他老实的人多了,老实想不出跑的办法,见不了胭脂顶屁用。
“你听我的。把篓子扔了!”
兴娃扔了篓了刚回过头,就听前边有人喊:“报告长官,肚子饿。”
兴娃身后小仓把他腰一顶:“报告长官,我要尿!”
有个兵横着枪过来。
“要尿,就地尿。”
“实在憋不住,咱就不客气了。”
他正解裤子,那当兵的笑了。枪头一摆:“去,东边过道有茅房。”
“报告长官,我肚子痛,要拉屎了。”
兴娃得紧跟上小仓。要跑不出去,胭脂能等的急死。
“你妈的,快跟上滚。马上回来!”
茅房人多,小仓使个眼色,两个人匆匆出了茅房。
“不行,出不去。”
“那咋办?”
“走着看。谁也把他爷圈不住!”
一共大约有百八十人都是远处的,没有县城的。当兵的拉佚也鬼着哪,要劳力壮,少麻烦,速度又快,就不能用城附近的农民。你想弄钱,就用城内和城郊的。他们都会寻情钻眼拿钱把自己娃赎回去。
他们排成队被兵押着,穿街过巷,进了一个大庙。每人发了两个蒸馍。院子中间有水桶,放了十几个碗,吃了喝。别枪的长官喊:“十个人一组,十个人一组!自行联络,连锁互保。跑一个枪毙全组。”小仓联络了十个人。就地睡了。
天没明,就被当兵的拿竹棍打醒了。
“起来,起来……”
昨夜小仓给兴娃说:“今天跑不了。这狗日把咱弄到深山野凹,没人家全是兵,咱就得在枪头下换军衣。啥?这就叫拉壮丁。”
别看小仓人小,在八村四邻收狗杀狗,练就了出口应承人的本事。
“老哥全靠你了。”
离开家乡,兴娃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说话清楚,意思也准确,还是那么真挚。
“咱哥俩别说那话。”
“哥笨,靠你兄弟扶帮。”
看,他还能评价自己。
“出去以后也要扶帮。兄弟就看你是老实人。”
大家起来了。小仓招呼十个人排好队,去领馍。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 天塌地陷(3)
第九章 天塌地陷(3)
“狗日的一枪把他爷的帽子打飞了。”
小仓摸着光头,擦着嘴唇上的水渍,忿忿地骂。边骂边脱身上的军衣。这军衣对他来说,太宽太大。当时他要小号,军需官骂他:“还小号呢,就这三天出不去,连你都给阎王爷收走了。”
“咱能跑多少路?”
兴娃边喘气边擦豆粒大的汗珠。
“少说也*十里路吧……”
小仓骂了几句脏话,伸展四肢在野草丛躺下。
“我浑身像散了架,腿酸的像拴上了秤砣。”
小仓说着,四下瞭望。惊觉的站起来说:“快走。这地方不能停!你看南边沟口立个人,北边沟口立个人,咱弟兄俩连个隐身处都没有。”
兴娃听话,站起来紧跟上走。
“快把你身上黄皮剥了。让人一看明明是逃兵么。像我一样。”
兴娃把帽子抹了,把上衣挽个疙瘩,套在头上,在衣缝里再加上些草蔓,光着上身,下身有条短裤,太短,勒*渠子穿不出来。他按小仓的话,将军裤一个腿挽长,一个裤腿挽短。长的在膝盖上,短的到大腿根,又抹上脏泥灰土。要是个马虎眼一下还看不来。
过了南沟口,有一户人家。小仓按住门环只是摇。
“来啦,来啦!借到没有?”
里边搭话是个老婆婆,只听声未见人,好一会才开了门。原来老婆婆眼不好,脚又小。她开了门切近打量小仓。
“你是谁?”
“你干儿。”
“小伙会说话。这个……是谁?”
她又切近兴娃,瞄上瞄下,回头又问小仓。
“也是你干儿。”
“嘻嘻……一时两个干儿。你叔借锯子去了,死老汉准和保警队那些人玩上麻雀了。唉,……”
小仓听说这儿有保警队急了。想快点脱身,就岔开老婆婆话。
“先弄点水喝,干妈。”
喝上水,小仓说他弟兄俩是到后山背粮去的,昨个还从门前经过。
“对,对,那你咋不进来歇歇脚?”
山里人厚道老实,善良得同胭脂一家一样。
“急啊!兵荒马乱的没粮肚子饿呀!”
“粮呢!”
“甭提。”
“你说。”
“我哥是哑叭,光会出力死受。”
“哟,啧啧啧……可怜的。”
老人面向兴娃投来同情的目光。
“粮没背上,钱给人抢了!连身上衣服也剥得只留下两片*布。”
“可憎得很!”
“干妈,我弟兄俩想尽快回去。爸妈年龄大了,出来几天了,急死他们了。”
“阿弥陀佛!还有这份孝心。”
“你把我干爸,我叔,或是我干哥的烂衣服给两件,让我弟兄能遮个羞。”
“哟哟,咱也可怜只有几片布。前几天来个收破铜烂铁换洋火针线的,有两个包袱拿不上在窑里放着。你挑挑看有合适的拿去穿,他来了再说。” 。 想看书来
第九章 天塌地陷(4)
第九章 天塌地陷(4)
老婆在窑里拉出两个破包袱,包袱里大都是花花绿绿女人的破衣破裤。好不容易找到一条黑裤,一条蓝裤,掉颜失色,膝盖上屁股上都是洞,裤筒下边像狗咬了。上衣有件说白不白说灰不灰的大衫子。那洞有大有小,前边两个口袋,只留下一个。小仓说恐怕是死人身上剥下的,他扔给兴娃。有个花衫子短了个袖子,少了半扇衣衿。小仓说这是他的,在肩上一搭,在腰上一勒,谁都会当是上衣。乘老人看不见,他们把军衣军裤都塞到包袱提到窑里。
看他俩的打扮,老婆笑了。
“两个要饭吃的。你爸你妈见了,一定会说:我娃可怜的!”
“我还要说干妈对我弟兄的好处呢!”
“穷山穷地有啥好处,快别让你家老人笑话了。”
告别了老人,两个虽然穿着让人看了恶心,可是终于逃出了鬼门关,那个兴劲没法说。
他们不敢走大路,沿着泾河向东急跑。
跑了有十多里,才坐在一个塄坎下歇了。
“我的爷,出了鬼门关,险乎上了阎王殿!”
“是不是老婆婆说的保警队……”
“可不!碰上死不了也活不旺。”
肚子饿了,偷着刨红薯,拔萝卜吃。
一路上躺在草丛,爬在沟沿,隐蔽在坟堆的柏树后。既提心吊胆,又庆幸自己能逃脱。小仓讲他的事,兴娃讲他的事。兴娃说到锁子和布叶,他口紧了。他怯锁子的枪。说到胭脂他话特别兴奋,特别多。
“我去上门。”
小仓把兴娃手一拉,急切地了不得
“能行?”
兴娃稍带怀疑的问。
“咋不行?”
兴娃把上门的难畅说了一遍。
“咱弟兄们多。壮丁没完没了,咱就当躲壮丁。上门再不好,总不挨枪子儿。”
小仓倒想的合缝严实。惹的兴娃想笑。
“那不行。人家要过日子,你去躲壮丁。”
兴娃对自己救命恩人有点轻视。
“咱就是过日子的。她爸能捉鳖,我有收狗杀狗手艺,不是过日子的好路数么!”
把胭脂给小仓做媳妇,兴娃实在舍不得。小仓胆大心硬,胭脂要受疼呢!不过,这事先说个活的。
“你是回家还是去你干妈家?”
“嘻嘻……这身穿着咋进人家门,再说把鳖篓子也丢了。还……还是先回家。”
“还篓子呢?命捡回来就不错了。走,到我家喝点狗肉汤泡馍再回去。我送你,我浮水是全村的梢子。有十个你都能送过去。”
“河水不大,趟水都能过去。”
“反正我送你。这几天不能送狗肉了,再让狗日拉去,麻烦就大了。”
他们两家住了个对河。
小仓家确实很穷,破砖烂瓦栅栏门,墙上绷着张花狗皮,地上狗骨头引起一群蝇子。他弟兄四个,小仓为二,不怪他要上门。不拉壮丁,就得卖壮丁,和命打搅哩!他大哥个儿和兴娃差不多,没有兴娃胖,他妈找他大哥两件衣服让兴娃换了。两个兄弟一个割柴去了,一个在村里和人打了架,正擦鼻血,听他妈数说哩。
在弥漫油腥味的院里,吃了狗肉泡馍,小仓把兴娃送到河岸上。一再叮咛,和胭脂的事成不成给他一句话。
兴娃嘴里说:“我一定说到!”可心里想:你个儿都没有胭脂高,我能说出口。再说,我舍不得把她给你,满说他爸妈。
第九章 天塌地陷(5)
第九章 天塌地陷(5)
“兴娃叔,你跑哪儿去了!你家出了大事!”
锁子他兄弟正在地坎上收柴火,直起腰对匆匆走过来的兴娃喊。
“大事?啥大事。”
兴娃站住,一脸迷茫地惊问。
“你快回去看。大的很的大事。”
兴娃拔脚就跑。
到村口,他看到自家门口一堆人,墙上塞着两串烧纸。他头嗡的一下,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兴娃,你二哥不在了……”
“兴娃,把你家抄了……”
“兴娃,……”
“兴娃,……”
兴娃跌跌撞撞跑进门。当院床上躺着二哥的尸首,还有一口棺材,在尸首旁放着。侄儿侄女穿白挂孝,跪在二哥尸首旁。
兴娃扑上去,号啕大哭。
大嫂过来了。
二嫂过来了。
还有舅家姨家表兄表弟都过来拉他。
他捶胸跺脚的哭,哭,哭……谁也劝不住。
兴娃哭得晕过去了。
有人捋鬓,有人掐人中,有人提耳朵捏。
总算缓过一口气,长躺着发呆。
大家惊奇的看他那身打扮,却没人问。还是大嫂叫表哥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