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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娃别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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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封建,封建!落后,落后!大家不感兴趣。大家关心的是要扣麦。大家都知道媳妇扭不过婆婆,谁扭谁倒霉。好似一棍子打在狗鼻子上,都沉默的揉鼻子。

  “不论年龄多大都得念?”

  突然人群中传出发问。

  “七岁到十岁都得上学。省上杨主席话还恶,谁要拦挡上学,一个县嘣两个做娃样子……”

  兴娃一伙听到自己过了年龄,下边的话就没听,扬手呼喊着冲进蒙蒙雨地里。 。。

第二章  世事乱套(1)
第二章  世事乱套(1)

  失踪多年的老三兴民来信了。

  大哥口紧,能沉住气,二哥见人就想说:“才二十出头就当上团长了,真有能耐。”

  二嫂说:“我刚过门,就知道他三大不是平地卧的虎。你看咋向?”

  兴娃想跟上高兴,想不起老三模样。

  “还是跟我说的来了,念书人腿长活泛。这出去不几年像得水的庄稼忽忽向上长!”

  老三的军队从南边上来了,他有两个太太。大老婆已有两个娃,肚子还有一个,行军不方便,想在家里生孩子。

  不几天,有人捎钱回来,大哥一番筹划,把他东边的牲口窑腾了,铲净,泥光让老二住,把老二的房子糊顶棚,糊墙,置立柜,买桌椅凳,让老三媳妇住。在前边院里盖牲口房,磨房。好在忙罢天长,赶老三媳妇回来,都能置办就绪。

  盖房的盖房,刷窑的刷窑,除过帮忙的还雇了两个短工。兴娃的任务是看好喂在大槡树下棚里的牲口,到地里看庄稼。割草,垫圈这算稍带活。连侄儿侄女都不闲,当兴娃的兵。兴娃知道在大哥手下没有轻省事。

  两个嫂子做饭顾不过来,大嫂把她侄女菊英叫来帮忙。三个人做几十口人的饭,真是累。可大哥说,紧些好,摘菜、绞水,让兴娃干。你看他又给兴娃加了几样活。好像兴娃是精壮骡子,能驮的尽管往他身上驮。

  村里人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将是强的不假,可兵受不了,弱得很,想扛白旗去投降。找不到敌人,兴娃只好在强将手下苦挨!

  木料齐备,砖瓦停当,匠人凑手,天气不耽搁,二十多天就过去了。

  那几天也真累,大哥熬红眼,二哥累得瘦了一圈,腰疼了一个多月还没好。兴娃倒没啥,就是瞌睡多的受不了。身子不敢靠墙,屁股不敢捱地,一靠墙捱地,上下眼皮就粘上了。

  七月七乞巧那天,活基本上完了,留下平整外边的地和院子。这天晚上。在村里姑娘乞巧的声中,大哥和二哥商理,留下一个短工,帮到年底。反正秋里活多也杂,二哥身板柔瓤,还腰疼,没人不行!

  这短工就变成长工,他年轻又勤快,做活也细。有他照看牲口,兴娃就轻快了许多。

  收罢秋,县城茶庄的活开了,村里有十几个人都在茶庄做活。茶庄活一开就一直忙到大年三十,开年又得去。一个冬天不沾家。台发他爸急着给台发娶媳妇。台发是单丁,他爸是单丁,据说他爷也是单丁。台发他爸想在台发这一辈,能多生几个娃子。治世靠的人精明,乱世靠的父子兵。台发他爸不知道兴娃家老三团长有多大,确信娃多了,那说话,走路,在人前的荣耀,准和团长差不多。

  台发这媳妇让台发他爸费了神。她姊妹弟兄十二个,把三分之二落草就走了。娃多家穷,可窝窝旺。台发他爸高兴的了得,拼家当要把这媳妇娶过来,把婚事办好。

  闹房那夜,兴娃去凑热闹。过去他哥管的紧,这场合他就去不了。现在家里事多,兴娃也大了,大哥就管的松了。兴娃夜晚出来,只要不碰上大哥就没事。闹房这事,他见过,没参与过。看人家同龄的小伙你一个酸曲,他一句荤话,惹起一片笑声,逗得新媳羞羞答答,红朴朴的脸发热发烫。羡慕的兴娃影在人身后只有跟上笑的份。

  突然有人在背后捅他腰,人多他好不容易扭过头,见是锁子。锁子嘴向屋外一撇,嘴唇一呶前边走了。他会意了,相跟着走出台发家院门。

  锁子跨过大路在对面树壕里一棵槐树前蹲下,拔了一棵草枝塞在嘴里,嚼了唾,唾了嚼,总不说话。

  “人家玩的热闹,咱没啥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章  世事乱套(2)
第二章  世事乱套(2)

  兴娃只好自己说,他想锁子一定和他一样。不会逗趣,或是不好意思逗趣。

  锁子仰头绷起厚嘴唇不说话,急得兴娃想走。新房的热闹对他有太大的吸引力,他不愿在这儿冷清,不会说酸,说荤,不会逗趣,还不兴跟着打哈哈。

  “都是些屁话,虚话。”

  这话出兴娃意料。闹房能说啥实话?他弄不清,一时发了痴。

  锁子面对他,唾了口里的草枝。

  “屁话,虚话!”

  “我心里烧得很。”

  “心里烧?”

  这才是屁话,人家逗媳妇,你心里发什么烧?

  “烧得乎儿,乎儿,直冒火!”

  “冒火?”

  兴娃实在不明白,人家闹房,你冒的那门子火?

  “有病了?”

  锁子翻出白眼仁。厚嘴唇直抖,斜着兴娃发呆。

  “我要弄她!”

  锁子说得干脆得很。

  “弄谁?”

  兴娃傻了眼。

  “台发的媳妇。”

  锁子那眼神露出凶光。

  “你敢!”

  兴娃知道人家媳妇,只能人家弄。别人弄要让人家逮住,男女都砍死不偿命。他想笑见锁子仰起那已经有了棱角的脸上有一付拼命的架势,就把笑收回去,换成关切。

  “不敢。他爸……还有台发他婆,他妈……”

  确实,那不只是一堵堵墙,那是一个一个死人坑。

  “都挡不住。”

  锁子撕断手上草枝。

  “你疯了,弄人家媳妇!”

  兴娃蹴到锁子对面,低声劝他打消这念头。

  “他枣核大个牛。这女娃十六岁,我不弄她受罪哩!”

  “呸!”

  难道人家媳妇,他弄了还有了功。真是莫名其妙的话。

  “我要把她弄得高兴叫爷哩!”

  这下兴娃有点迷噔,啥枣核,啥受罪?啥高兴的叫爷……他不明白,不过他头一次听这么严肃的话,有点怯。不敢再问,只想走开。可他提不起腿。

  “呸!”

  “你给人说我就捅了你。”

  “我才不管你的烂屁事。”

  兴娃有点瞧不起锁子,胆子也正了。他顺手拾起一枝树梢站起来打个哈欠抡着回了家。

  他莫名其妙,锁子咋有这想法。

  他好多年前叫板合合“娶媳跟我睡”,那是小孩子不懂事呀!你个锁子,竟然要跟人家台发的媳妇睡。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花了一百斤棉花两石麦的财礼不是给你娶媳妇。再说人家那媳妇,长得白净水灵,两只大眼,台发他爸就图她娘家窝窝旺,指望她生一堆孙子呢。能让你沾上毛!唉,屎巴牛吃草,放的屁都不臭。 。。

第二章  世事乱套(3)
第二章  世事乱套(3)

  八月十五刚过,三嫂回来了。

  她才二十四岁,两个娃之间差两岁,第三个把绸旗袍撑得老高。回来前大哥就说:她不会住久,大家要看宽一些。不说自家兄弟媳妇,就是外人甸个大肚子从门过,咱要招呼一声屋里坐。

  三嫂脸红中透白,眼睫毛好长,老是喜咪咪的,黑油油的剪发头,齐刷刷的搭在肩头,手腕上戴只黄澄澄的表。她是南方人,说话不好懂,可她能听懂大家的话。她给兴娃说:这是跟你三哥学的。

  她行动不便,会管娃,侄儿侄女都围着她转。

  三嫂回来,大哥高喉咙大嗓门收敛了许多。也许他怕会念英文的兄弟媳妇笑话。

  这天兴娃割草回来,大哥叫住他。

  “麻子狗蛋叔来过!”

  大哥不看他,声音也柔和,不像过去不吹胡子瞪眼不说话。麻子狗蛋叔来关我屁事。还能让我去上学?笑话。

  “你也长大了!”

  简直让兴娃发昏。我长大又不是麻子狗蛋叔他喂的!把喂我养我的功劳让他,大嫂就不悦意。

  “该给你问媳妇了!”

  抬起头大嫂眼不离他,抽绳子,篦针……她笑得兴娃舒心。

  兴娃红了脸。他想到“板合合,爪爪快,你娶媳妇小伙爱。”锁子不就爱上了人家台发媳妇!……麻烦!

  “你说啥?”

  “没说啥?”

  “你说来。”

  “我没有。”

  “还真长大了。”

  想到大哥打过来,兴娃防线一下崩溃了。他心里的懊丧还没泛上来,出意料的是大哥不但脸不铁青手不挥,还堆上笑,甚至得意的对大嫂说。

  “狗蛋叔给你说媒了。是三杨庄陶家姑娘。咱日子才起身,离搧圆还远呢,人家已经是大户。……往后也不会比他差,如今只算门户相当。”

  大哥说得很慢,思量着,一字一句。逢到吃不准的事又不能不说时他总是这样。不过脸上的神色,兴娃看出是满足,是骄傲,是荣耀。

  似乎大嫂说这姑娘她见过,比台发家媳妇长得好。也是十六岁……

  兴娃不只脸发烧,手心直冒汗,腿也有些抖。锁子想跟十六岁的台发媳妇弄。那两只眼,像狼,对,像狼一样发光。

  “你听见没有?”

  大哥突然提高了声,把兴娃吓了一跳。

  “听着哩!”

  “你没听,走神了。”

  “没走神。”

  “你大嫂刚说啥?”

  “十六岁,跟台发媳妇睡……”

  “呸……”

  大哥哭笑不得,大嫂却笑得前仰后合。

  “你,你,你看他……跟台发媳妇睡……咯咯咯……”

  听到笑声,三嫂扶着腰慢慢走过来,后边跟了一溜串的侄儿侄女。

  大哥示意兴娃出去。

  兴娃边走边想:大哥大嫂说陶家姑娘,怎么自己想到台发媳妇。台发媳妇惹得锁子心里毛焦,眼里放光,不得安稳,和咱有啥关系?

  对,准是这十六岁不吉利,一过门就让别的男人盯上了。晤,刚才自己嘟囔“麻烦”就说的这个。

  不过,锁子爱吹牛,那天闹房,准是嫌他爸不给他娶媳妇,拿人家台发媳妇出气。闹房时他没有酸话,荤话,逗趣话。他爱出风头,爱显能,面羞心急,就在树壕里撒气。

  麻子狗蛋叔,见了公鸡,就想到母鸡;见了牙狗,就想*,见了草驴,就想到叫驴。真莫名其妙,他咋爱操这些闲心。

  不知道大哥大嫂和三嫂咋说来,反正好长时间没提说这事。他怕大哥见他想起这事,尽量避免和他见面。吃饭时他让留下的长工捎碗饭,晚上就和长工一炕睡。长工姓程,他说程咬金是他先人。兴娃说:“你先人咬金,你就叫程咬铁好了!”

第二章  世事乱套(4)
第二章  世事乱套(4)

  听人说省上带兵的叫胡宗南,和老蒋干了仗,他把水烟袋摔得稀烂,发誓在三个月要消灭共产党。要消灭不了,就和水烟袋一样。

  这话也许当真,火车运的大炮,路上走的队伍,都向北开。三哥却去了河北省。这儿过来过去,都是外地兵,口音怪怪的,也许舌头是歪的,听不真确那些话。说本地话的又调到外地去打仗,就近打多好。真莫名其妙,还叫三嫂她哥把三嫂接到省城去生孩子。

  “怪球事。小乱住城,大乱住乡。这世事到底是大乱还是小乱?”

  看来大哥也莫名其妙。

  三嫂房门大嫂锁了,说给兴娃娶媳妇就搁这房子。房子刚拾掇,将来省人省钱省时间。

  三嫂他哥来时拉了两头骡子,说是部队上退下来的,其实口都不大。他叮咛大哥,这骡子拉犁怕不行,驮东西,拉车还可以。槽上一下就添了两头高脚牲口,让村里好多人羡慕的不得了。比下村大财东王老二还有冲劲。

  大哥高兴的住到牲口房。他想把日子搧的红火,圆满,富裕,滋润。

  “人无横财不发,马无夜草不肥。咱这是队伍上退下来的,没占公家便宜。要肥就得经心喂。”

  程咬铁没喂过大牲口,大哥不放心。

  兴娃又回到大哥窑里。

  其实他从小就和大哥大嫂睡。爸死的早,妈嫌爸孤单生下他不久也追爸去了。他俩倒好,在另一个世界团圆亲密不孤单,把孤单留给兴娃,吃大嫂的奶和糊糊长大。糊糊咋有奶香呢!

  这次回来睡,总不自在。

  一天黑了,他给大嫂说:“嫂,叫我大哥睡回来。”

  “咋?”

  “我睡牲口房去。”

  “他不放心!”

  “我能喂好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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