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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难中-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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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玲:会有争执吗?
  赵海清:肯定呀。他们占嘛。我说:对不起,现在板房不够,统一安排,第一考虑是学生,学生要上课,要住校,原来没考虑这一块。第二就是老弱病残,比如说生孩子的。我们研究了,怀孕六个月以上的,小孩一周岁以下的家庭住;老年人,七十岁以上住;地震前、地震后因伤残疾、行动不便的住。然后给社区(办公)住。
  周玲:您一共有多少套板房呀?
  赵海清:只有两千多套。
  周玲:现在这板房要拆是吗?
  赵海清:暂不拆嘛。我乡政府要搬迁。
  周玲:要搬到哪儿去呢?
  赵海清:安全的地方。
  周玲:四个村那边,哦。您的想法就是让这些老百姓慢慢再回到这18个村里面去,还是把原来的地方再恢复起来。还有可能性吗?您不是说很多地都冲垮了吗,那怎么弄呀?
  赵海清:危险的地方先不回去。
  周玲:哦,那你们这种集中安置的状况还要持续多长时间呀?
  赵海清(沉默片刻,声音低沉):……我不知道。……现在我最担心的是老百姓怎么过冬,住帐篷怎么过冬。
  周玲:这边会很冷?
  赵海清:现在还好。……昨天晚上下雨,哎呀,我担心老百姓那个帐篷进雨,……哎。然后还有堰塞湖,有没有影响。然后再长远地考虑……
  周玲:那七个堰塞湖到现在还没有解决?
  赵海清:解决了,都处理了。
  周玲:现在还有堰塞湖的影响吗?
  赵海清:有呀,有两个是简单处理的,不方便施工,以避让和监测为主。
  周玲:您还会担心吗?
  赵海清:有呀,肯定有!泥石流已经让河床抬高了三到八米,还可能继续抬高。地震以后,陈家坝乡最难三件事情是:一是防疫,二是堰塞湖疏散,三是群众安置。哪一个乡都不像我有这么三件事情,最多两件,只有我,完完整整要做三件事情。
  张誉译:您觉得在今后的重建中最需要的是什么?
  赵海清:最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支持。
  张誉译:哪些方面的支持?
  赵海清:修路呀、架桥呀,说空话不行的。那个凤凰卫视的记者到我们那个地方看了一下,她说:哎哟,我走了很多地震灾区,怎么你这儿我看是最严重的!
  张建:赵书记你是不是羌族?
  赵海清:我是呀。
  周玲:您这边也都是羌族?
  赵海清:对呀,原来不是羌族县的时候我们就是羌族乡。
  周玲:整个北川全都是羌族?
  赵海清:对呀。
  张建:羌族自治县嘛,整个北川。
  张誉译:赵书记,请您在这儿(个人履历表)帮我们填写一下……您带了名片了吗?
  赵海清:我没有名片,对不起呀,从来没印过名片。
  〔赵海清填写个人履历表。〕
  张誉译:您今年还去北京看奥运会吗?
  赵海清(咳嗽):不看了,原来要带我爱人和儿子去……
  张建:你是5月12号定的票?
  赵海清:不对,我是5月5号订的票,第三批吧,5月12号我就准备去给钱,网上订票、网下支付(咳嗽,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赵海清说话声音有些变调)……原来、原来就打算去吧,我儿子就说你别说话不算数……
  张建:你儿子多大?
  赵海清(停顿片刻):五岁……(再停顿片刻)没有了……
  赵海清的最后一句话很短促,声音很低,周玲和张誉译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我听到了。我惊呆了!我有点不知所措,更找不到言语来安慰他。我唯一庆幸的是,当他说儿子五岁的时候,我没有自作聪明地安慰他说:没关系,反正孩子太小,什么也看不懂,不去就不去吧。我当时脑子里曾一闪念准备这样宽慰他来着。我以为他是工作忙才没时间去看奥运会。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不去看奥运会的理由竟是如此的悲伤。现在回想起来,刚才访谈中的那个电话在他的内心造成的是怎样的冲击呢!
  就这样,访谈在惊愕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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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受之重(1)
访谈赵海清心惊肉跳的结尾让我想起来都后怕。我得仔细检索一下,看看这段访谈中到底还暗藏着多少杀机。
  等老刘酒醒以后,我问他赵海清家里的情况,他跟我说得很简单:儿子遇难,父母遇难,老婆重伤,正在重庆治疗。
  我想起来了,访谈中他曾接到过一个关于“重庆”、“爱人”的电话。
  老刘爆出一个更惊人的背景:赵海清今天来安昌镇,除了接受我们的访谈,还有一件大事,就是给他遇难的儿子办死亡证。难怪上午他神色匆匆,包括吃饭的时候也只进来坐了很短暂的一会儿,大家都不明白他在忙什么。而我们在访谈中竟还陪着他谈笑风生呢!
  再仔细一回想,访谈刚进行不久,他曾在一个电话中告诉对方办理什么手续的方法,他说:“我儿子就是在曲山镇办理的。”想不到他说的“办理”是指办理这个。也就是说,他刚到曲山镇设在安昌镇的临时办公点去办理完儿子的死亡证,就赶过来接受我们的访谈。我真不敢想象,他心里装着那么沉重一件事,却还能从容镇定地坐在那儿接受完我们的访谈。
  我把访谈录音倒回来反复听,继续寻找着其中的蛛丝马迹。
  ——当赵海清说到他乡里那十一个孩子“没有活出来”的时候,他的声音第一次陷入了低沉,以至于他说遇难孩子里面有他侄儿的时候,我们根本没听清楚,就继续问其他的事了。
  ——当赵海清说到12号下午六点过有从县城回来的人告诉他说县城很惨的时候,他的心情肯定又回到了那个难熬的下午。他的儿子、妻子,还有他的父母,都在县城。当报信的人告诉他县城“一片废墟、一片哭声”的时候,他心里的强烈担忧和恐惧可想而知。当他告诉老百姓:*已经到四川了,我们要熬过这个晚上时,他也是在鼓励自己!
  ——当他13号早上做出决定,让一千多个孩子往江油方向转移的时候,他说“孩子再小也必须走、再危险也必须走,只有离开这里才安全!”他既是在尽地方领导的责任,也是在表达一位父亲对孩子安危的强烈关切!
  ——访谈中他说13号下午五六点钟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CNN记者来访,另一件是什么,他当时欲言又止,我们没听懂,赵海清很快就转到志愿者送粮食那件事情上去了。后来查阅媒体我才知道,那天下午真正对他冲击最大的事件,是他知道了他在县城曲山镇里的儿子和父母遇难!他对我们提起的网上那段视频,就是CNN的报道,令CNN记者感到震惊的是他在承受着儿子和父母遇难的巨大悲痛的同时,还坚持在抗震救灾的第一线。视频中赵海清挂在脸上却不去擦掉的泪水“感动了全世界”。CNN记者最后对着赵海清远去的背影说:让上帝保佑这个男人!
  ——明白了这个背景,我们自然也就理解,当学校老师们没有如约赶回陈家坝乡来陪孩子们过“6·1”儿童节时,赵海清为什么那样生气地批评老师。陈家坝这七百多个孩子,这个时候在赵海清眼里,已经不再只是学生了,赵海清对他们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最后就是那个他用普通话接听的电话,那个电话来自北京的。赵海清接完那个电话后说的几句话事后很久还回绕在我的耳边,但那是在我真正听出其中的含义以后:他最大的理想是一家三口去看奥运会;他儿子喜欢鸟巢和水立方;他拼命地在网上订票,以及他说“就没法去看了”,“就不想去看了”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承受之重(2)
“爸爸你别说话不算数呀!”儿子的一句话成了谶言。但这不怪当爸爸的,作为爸爸,赵海清有多想兑现他给儿子的诺言,上天知道!
  10月31日的下午,又是一个艳阳当空的日子,我约上老刘去看望赵海清。
  此前老刘打过电话,知道赵海清在绵阳金菊街租了一套房和他爱人暂住,方便养病。路上正好周玲打过电话来,我跟他说了赵海清生病的事,她请我代她向海清问候。
  赵海清是个细心的人,他让他弟弟在院子里迎接我们,怕我们走错了路。等我们上到他所住的四楼,他已经和他夫人赵燕站在门口等候我们了。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瘦了很多。他自己承认,从8月份到现在,他瘦了整整20斤。人一消瘦,精神状态就大不如从前,再加上从胸前睡衣领口那儿露出来的一截纱布,一看就知道,他刚经历过一场重病打击。赵海清讲,从9月27号到现在,他心脏窦瘤破裂,做了三次手术,还好,总算又熬了这一关。接下来的话题在赵海清夫妇与老刘之间进行,就是北川人现在见面最常见的问讯内容——谁谁谁没有了、谁谁谁大难不死。他们提到两个我以前的学生,一个是北川妇联主席王玉华,她是赵海清2002年公务员班的同学,这次和她大学毕业回北川考公务员的女儿双双遇难;另一位是北川*部副部长王万秀,我们认识都已经十几年了,2008年3月她还来科局级干部班学习,班级篮球赛的时候,我们还在球场旁边聊了很久,非常质朴善良的一位女性,这次也没有了。那些熟悉的面孔从此永远消失了。赵海清的妻子赵燕跟老刘的妹妹同在邮政局工作,同属于大难不死。赵海清说,他夫人是13号下午才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后来转去重庆治疗。赵燕的整个右半身明显活动不便,她伸出右手说:“你看,伸也伸不直,弯也弯不了。”我看到她袖管里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痕。夫妻俩相依坐在沙发上,不由人不产生心酸的感触。
  谈起病情,赵海清说他六七月份都还行,8月份就开始咳嗽,越来越剧烈,吃药不管用,后来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是心脏的问题。他说这话时,我想起了访谈录音中那几次咳嗽声。看来他身体7月已经出现状况了,只是没有察觉而已。他说他自己感觉以前心脏没问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看来还是这次地震造成的。这还用说吗,压力下的心累,悲伤中的心碎,任他这位“铁人书记”铁打的心也受不了啊。
  说起今后的打算,赵海清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了,看来他也处于矛盾中。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投入工作显然有困难。市委组织部长曾给他一个建议,让他到涪城区组织部工作。涪城是绵阳市的主城区,工作和生活条件相对于北川要好许多,显然组织部门想给他一些关心和照顾。但领导的这一建议被赵海清谢绝了。他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还是留在北川。如果我到涪城,以后我回北川就成了看客了,人家会问,抗震救灾的时候你在这儿,灾后重建你去哪儿了?我不想做看客。”停顿了一会儿,赵海清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再说了,我还有那么多亲人在北川……”现在他说这话我听懂了,他是指他的父母、他的儿子还埋在北川,他内心最舍不下的应该是他们吧!海清的夫人可能想岔开话,便说:“反正北川离绵阳也不算远,是吧?”她说这话既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支持海清。夫妻俩沉默下来,但身体靠得更近。我们就坐在他们旁边,但我却感觉他们好像是身处旷野的一对相依为命的夫妻,十分孤独。

承受之重(3)
话题转向基层干部的生存现状。我问赵海清,基层干部最需要什么样的关怀。他马上把注意力转向别人,避免触及自己。他说到董玉飞。(董玉飞是地震后第一个自杀的基层干部。)董玉飞的弟弟董卓锴跟他共过事,访谈中他曾提到过,他们之间都很熟悉。赵海清说:“像我这样还好一点,毕竟比较年轻,最需要关怀的是那些四五十岁的干部,他们的孩子都读初中高中,一下子没有了,很难……”海清从未在我们面前直接说到他自己的孩子,而是旁敲侧击。他的谈话不经意又集中在孩子身上。当他在谈话中暗示他们有可能再要孩子的时候,夫妻俩的眼神里一瞬间闪过希望,但很短暂,明显他们的内心处于矛盾中,对遇难儿子的不舍,对自己身体的担忧。
  坐了不足二十分钟,我们就告辞离去。不忍再将谈话深入下去,怕让夫妻俩伤心,也担心他们的身体。
  临走时我又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跟夫妻俩握手告别,我本能地伸出右手,赵燕也想伸右手,可她怎么也伸不过来,我猛然意识到错误,用右手很别扭地在她的左手上握了握,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心里闪过一丝自责,希望这个无意识的小错误不会给她造成伤害。
  从赵海清的暂居地出来,阳光扑面而来,而想到赵海清夫妇俩冷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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