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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赵海清的暂居地出来,阳光扑面而来,而想到赵海清夫妇俩冷冷清清地守在那处租来的房子里承受身体和感情之痛,我的心里黯然升起一种悲凉。
回到11月12日的“汶川地震应对全球对话”会场。 仅仅十余天,当我在会场上再次见到赵海清时,他像换了一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但是当赵海清说起他头天夜里做的那个梦,他眼睛里流露出的不仅仅是对失去亲人的悲伤和恐惧,应还有一层深深的孤独。除身边的妻子外,留在这世上他的至亲就只有弟弟了。他说他梦见弟弟被埋时声音和眼神里的惶恐,令我永远难忘。
跟赵海清的几次接触,让我深深感受到他那种隐忍的坚强。他的坚强不写在脸上,也不在言语中,甚至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你仍然能感受到他软弱和孤独背后隐藏着的那份坚强。赵海清的坚强表现为坚持,面对这样一个身心遭受多次沉重打击的小个子男人,你会被他内心那种顽强的坚持所感动。
上午的会开到一半,赵海清接到一个电话。接完电话,他将头埋在桌上沉思了好几分钟,然后他对我说:“我接到一个任务,给*汇报8分钟的工作!”
我亦惊亦喜:“什么时候?汇报什么?”
赵海清说:“15号*来绵阳检查科学发展观落实情况,领导安排我向总理汇报陈家坝的灾后重建。”
“这是好事呀!”我替他高兴。
“我怕自己说不好。”
中午吃饭时,我们几位来自绵阳的代表在饭桌上开了一个小会,大家一边帮赵海清理思路一边给他打气,当然,大伙也没忘了提醒他要注意身体。看到赵海清这么快又进入工作状态,我欣慰之余,也为他有点隐隐担忧。
饭后,赵海清提前离会,匆匆赶回绵阳。
张康奇访谈录(1)
人如其名,访谈一开始,张康奇就带给我们惊奇。
他告诉我们他原先任职的漩坪乡有地震预案。这是我们在访谈了近两百位乡镇党委书记后首次遇到的,当然很惊奇很兴奋。可是当我们很急切地问他要地震预案文本时,他告诉我们,没有了。因为,他们那里一切的一切,都淹没在唐家山堰塞湖水里了,包括那份我们很想看到的地震预案。
这就是北川!震后的北川总会让你遭遇到一种意想不到的境况,你的思维甚至一时很难适应过来,你的内心会在不经意间感受到一次次的冲击……
受访人:北川县招商局局长、原漩坪乡党委书记张康奇
访谈时间:2008年7月22日上午10:00—12:00
访谈地点:安昌镇北川县招商局临时办公点
访谈人员:清华大学应急研究基地周玲,北师大社会发展研究所张誉译,*绵阳市委党校张建
张康奇(普通话):……地震应急预案是根据我们本地的情况制定的。
周玲:那您这个地震预案是什么时候制定的呢?
张康奇:地震预案是今年的1月份吧。
张建:据我们了解,很多乡镇都没有地震的预案,有洪水的、有森林火灾的、有卫生的,就是没有地震的。
张康奇:那些我们都有。
张建:张局长您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份(地震预案)?
张康奇:全部没有了!等一会儿我给你们介绍,我们那个乡镇现在已经在水下四十米了。我们那些东西没有上网,全部淹没了。
周玲:预案还在水里吗?
张康奇:还在水里呀。最深的时候在水下六十米。
张建:有没有报给县里面?
张康奇:县里面也没有了!
张建:哦,县里面……
〔我突然意识到北川县城已被“夷为平地”!〕
张康奇:县里面很多资料都没有抢救出来,包括我们招商局的资料现在都没有,白手起家。……当时我们就紧急启动这个预案,但是这个预案只是记在心里面,大家对预案中的举措是清楚的。当即,我们就分了三组人,一组人组织疏散,根据我们的情况,人员全部要进行疏散,因为我们当时临时的避灾地点也很不安全,余震不断,如果对面的房子垮塌下来,那我们肯定还要再受损失。我们把这一部分人全部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就是在我们场镇后边,有一块比较大的空地。然后我们就安排另外一组人,把我们的场镇全部进行封锁,几个口子全部扎起来。
周玲:为什么要封锁场镇呢?
张康奇:因为我们疏散的老百姓要回去呀,回去余震不断,很危险的。在这种情况之下,外边的人过来,在场镇里面会出现偷盗,出现哄抢物资。一哄抢物资,老百姓全部乱了,都回去抢去了。如再出现地震,那就更不得了。我们对场镇三个地方封锁,扎口子,只许出,不许进。我们然后又派了一组人,专门进行搜救。有公安参加,我们的志愿者参加,社区义务巡逻队参加,还有乡干部、卫生院,带上急救物品,我们从废墟里把人员转移到安全地带。当时这些义务人员,包括党员、干部、老百姓,总共是两百多人。
周玲:就是你们这三组人?
张康奇:对,一共是两百多人来参与抗震救灾。当然老百姓之间相互也帮助。在很短的时间里,我们就把人员分散到两个地方。因为一个安置点只能安置一千多人,另外一部分人,我们就把他们疏散到公路旁边,那里有一片开阔地带,是一个沙场。在很短的时间,就疏散完毕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张康奇访谈录(2)
周玲:当时是两个临时安置点?
张康奇:对,因为一个点安置不下。
周玲:一共是两千多人吧?
张康奇:两千多人,大概是两千到两千一吧。在两个小时内,我们就把场镇灾情调查基本完成。
周玲:您的灾情统计是谁去完成的?
张康奇:搜救组。他们边搜救,就边统计,统计了马上就汇总。当时没有交通、没有通讯,我们就约定一个时间地点,大家在一起,把这个数据统计出来。当时我们还考虑到房屋里面都很危险,连很多办公设备这些东西都没有办法往外拿。我要求干部们不能去拿自己的东西,如果我们去拿我们自己的东西,老百姓在这种情况下肯定就乱套了。包括我们机关办公室很重要的东西(也没拿),我们把门窗锁好,人赶快撤离。当然有些特殊的部门,有些东西肯定是要带的,比如说公安部门,他们的警械要带出来;我叫他们把一个话筒带出来了,有了话筒就可以组织救灾,要不然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了。……两个钟头以后,一直都还有余震。场镇的房屋,还在接连不断地垮塌,我们肯定是没有办法回去了。
周玲:您收集完情况大概是几点钟?
张康奇:大概是四点过。……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就由搜救组,对场镇里必需的救灾物资进行征用,统一保管。我们很快又把人员组织起来重新进行分工,除了一组对场镇封锁以外,其余的全部参与救灾物资的收集。当时很快就把场镇内能够收集到的水、大米、干粮、棚布,等等这些必需物品,全部收集起来了。总共大概接近二十吨吧,大米就有三万多斤呀。
周玲:那放到什么地方呢?
张康奇:当时我们放了两个点,一个点就放在我们乡政府,另一个点是后边的那个安置点。我们乡政府那个房子没有问题,只是要运输的时候注意安全就可以了。能够救急的全部收集了,包括药品,抢出了很大一部分。我们这些都是志愿者,进去都得冒着生命危险。当时在前期搜救人员的时候,大概搜救出来四十多个被埋在废墟里面的。最后一个到了接近晚上的时候,才听见他在呼救。他被埋在废墟里,上面全部是钢筋混凝土浇铸的,我们费力把房顶打了个洞,然后下去把他救出来。
周玲:你们拿什么打的洞?
张康奇:用锤子、钢钎,用大的咬钳把钢筋剪断,把他搞出来了。当天,我们把场镇的人全部都转移完了,一个不剩地转移到安全地带了。
周玲:当时人员伤亡情况是怎样的?
张康奇:镇上统计下来,六个死亡,重伤八个,轻伤就很多了,四十多个。
〔张康奇的电话响,铃声是“哈罗,我是林志玲……”,给严肃的访谈气氛带来一抹诙谐,但张康奇没接,马上掐断了。〕
张康奇:……然后场镇只保留一个巡逻队,保留封锁场镇三个口子的人员,其余的全部去安置灾民,帮助安置点搭帐篷。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下游的洪水开始往上涨了。堰塞湖已经形成了。
周玲:你是怎么发现河流水位在涨?
张康奇:这个是很明显的,它涨得很快,最快的时候一个钟头大概要涨一米多吧。
张誉译:您是去看的还是……
张康奇:我们就待在那个地方,场镇就在河边呀。
周玲:等于说安置点离河边很近?
张康奇:就在河边呀。当时我们发现这个问题后……
周玲:那是几点钟?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张康奇访谈录(3)
张康奇:下午四点过。我们一个安置点在乡政府后边,那个地方地理位置比较高,至少是暂时没有安全问题。而另一个安置点就在靠近河边不远,老百姓都集中在那个地方。我马上就让他们上山,就在山上一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我就分了两组……
周玲:那山上没有危险吗?
张康奇:山上暂时没有危险,当时搬上去,垂直距离至少有30多米高吧。
周玲:没有泥石流吗?
张康奇:没有;地方都选择了的,没有问题。因为那个山到了山顶的地方比较陡。所以我们当时选择的,是相对比较安全的……
周玲:山上这个点是以前有过选择吗?
张康奇:以前都有选择的,这些地方我们都清楚的,什么地方安全;什么地方有危险。
周玲:是因为修那个水电站的原因吗?
张康奇:就是不修水电站我们也清楚,我在漩坪工作了10年了。
周玲:啊,十年了?
张康奇:那些地方都是去过的,都清楚。……我们把老百姓搬到另外一个点,干部又分了两个组,组织老百姓搭帐篷,很多老百姓把家里的竹子呀、树呀都砍了,一起来搭,那天晚上之前,就把帐篷搭完了。然后我们又把物资分送给他们。当天晚上,我们就考虑如何跟外面联系的事情。当天我们一直打电话,打不通。在转移的过程中我们也一直打电话,根本打不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就只有立足自解自救。晚上大家都吃上了干粮,因为我们的食品准备得还是比较充分的。基本药品也有一些,对伤病员都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处理。
周玲:那您当时知道地震有这么大的范围吗?
张康奇:不知道,根本不知道。
周玲:您当时是不是觉得你那个地方是受灾比较重的?
张康奇:我觉得是很重的,我觉得重是因为我发现下面水要淹过来了。我想过地震不是小范围的。当时我还是很担心,因为我的家人全部在县城。但我当时根本不清楚情况,也心存侥幸嘛,也没办法关心。我们跟组织上、跟家里,都联系不上。我们的电、通讯全部都停了。
周玲:你们通讯什么时候恢复的?
张康奇:通讯的恢复大概是……5月底吧。
周玲:当时你怎么跟上级取得联系呢?派人去报信吗?
张康奇:到了晚上,我们就商量,安排几个干部出去报信。但晚上根本没办法去呀。当天晚上呢,我们考虑的就是两个问题:老百姓情绪安抚和吃饭的问题;第二,就是河水上涨的问题。当然也还包括场镇继续封锁,如果场镇不封锁,老百姓晚上肯定要回去,要拿自己的东西,有可能就有抢东西、偷东西这种现象出现。我们还怕老百姓回去晚上发生余震再出现伤亡。所以我们一定不准老百姓回去。晚上我们轮流值班,我那天晚上带班,没有睡觉。整夜想堰塞湖的问题。当时的水啦……
〔张康奇的手机铃声再响:“哈罗,我是林志玲……”,他看了看,又掐断了。〕
张康奇:……当时那个水涨的速度很快,晚上我边值班,边带着人观测水情。我们没有什么工具,就只有搞一根木棒,把木棒插在水面,一个钟头去看一次,然后做个记号,看水究竟上涨了多少。最高的时候,一个钟头涨了四五十厘米,因为河谷下面是很窄的,水涨的速度很快。我们感觉这个速度十分惊人,但是我们根本没想到,那个堰塞湖会这么大!所以到了第二天,我们老百姓还是就地安置。但那个水呀还在不断地上涨。我们考虑的问题就是,要尽快把我们集中在场镇的那些东西,全部运上山。我看那个水很可能要淹场镇。 。。
张康奇访谈录(4)
张建:场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