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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很多地方……他们没瞧见,直升飞机又飞走了。
周玲:那您派出去的那帮人?
张康奇:没有回来……他们实际上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对他们的希望主要是两个……无论如何要把灾情报告出去,无论如何要知道我们的情况,无论如何要解决我们的问题。第二个就是我们在外界休假的职工,发生这么大的问题,你应该……
周玲: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张康奇:二十多号回来的。
周玲:那他们把什么消息发出去了呢?
张康奇:没有。反正县上不知道我们的消息。
周玲:都没有回来吗?
张康奇:都没有。当时有一个情况,从15号以后,陆陆续续就有人出去了。15号解放军来了。但解放军来也没到我们这个地方,他们跟我们错过了,他们找不到路。就下到堰塞湖,泅水,游到对面去了,在那边转移了几千个老百姓走。但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总部在哪里。
周玲:那些(老百姓)也是漩坪乡的吗?
张康奇:也是漩坪乡的。……15号就已经有救援了,但是我们这一块根本没人清楚,根本没人知道。
周玲:没有人知道漩坪乡的指挥部在山上面是吗?
张康奇:对,没有人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感觉到很绝望。但是我们也要坚强,没办法。当时我们有些病人(伤员)情况很不好,特别是开放性骨折的,很惨。15号我们就想,继续等他们回来吧,肯定会带来救援的。因为我们现在的干部很紧,我派出去的人我叫他14号回来,结果15号也没回来,我没有办法再派人了,也不敢再派人出去了。我们派一个干部就少一个。
周玲:当时是因为那个堰塞湖解放军没能过来是吗?
张康奇:不是,他们是走到我们这片山上了,他们知道乡政府在下边,就下山去了,就没有到我们这个地方来。我们这个地方是不容易被看见的,因为有个山脊呀,有点遮挡。
周玲:他们到原来乡政府所在地去了?
张康奇:对,直接就到我们原乡政府。
周玲:我想到一个问题,当时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乡政府那里留一个什么标志呀或者什么东西呢?
张康奇:当时没有想到……当时怎么考虑得到,那些天每天几乎像打仗,每一秒,都像打仗。当时他们下去以后就泅水到对面。但是我们不清楚呀,所以就感到很绝望。我们还是在继续坚守、继续坚守。我们考虑,如果让老百姓转移走,困难太大。他们很多人要走12个小时以上,要翻五座大山,在山上要宿营一晚上,我们有很多老人,很多伤员,而且还时不时地下雨。晚上没有下雨我们都冻得发抖呀。在路上,还随时有垮塌、山体滑坡,非常险的。所以当时我们考虑只有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才能转移。虽然我们粮食的压力也很大,但是我们还是没有动员老百姓往外转移。当时除了我们自己两千多人,还有其他乡镇一些人过来,在我们那个地方宿营,没办法,走到我们那里走不动了,因为第二天就要翻五座大山,下午他就不敢走了。 。。
张康奇访谈录(8)
周玲:当时搬上去的时候,您的巡逻队、封锁场镇的人全部都上去了,场镇上还有人吗?
张康奇:没有,15号的时候我们镇基本上已经淹了。我估计当时的水位是七百米左右。水马上就要淹到原来的宿营地了。
周玲:您的乡政府已经在水里了?
张康奇:乡政府15号的时候已经淹到二楼了。我本来还想回去取几张照片,进不去了啦,没办法进去了。
周玲:按道理讲当时解放军应该知道有堰塞湖的事了?
张康奇:当时……应该知道。当时他们主要是转移人员。15号整天我们都在转移物资,到了晚上,我们就考虑是不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转移学生。这个事呢,我们分析了,如果是我们的青壮劳力跟在一起护送,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基本上都是中学生嘛,可以步行,只要是有老师……当时有八十多个学生,有二十多个教师,然后还有老百姓,如果是一个人带一个(学生),是没有问题的。按中学生的速度,八个小时应该可以走出去。就是说第二天早上走,最多下午就到了擂鼓(镇)了,我们也向外面来的人了解了情况。但是老人和伤员是不可能转移的。
周玲:您说“外面来的人”,是哪些人?
张康奇:老百姓,他回来看自己的家里呀,那几天路上出去和进来的是络绎不绝的,包括茂县、阿坝州的,都是走这条路。
周玲:他们会带来很多消息是吧?
张康奇:对、对,带来很多消息,但是消息都不准确。有的说:北川全部没有了。有的说:北川还剩了一点儿。但总体的是北川很惨!山垮了,这都是清楚的。……到16号的时候,我们就有组织地转移了一批学生和一批壮劳力,他们能够走的,就把家里人带走,因为16号那天天气很好,比较晴和,不会出现山体滑坡。当时余震也不是很凶,走也走得比较早,很安全的。走的时候我给他们每个人打招呼,我说……
周玲:你听了天气预报吗?
张康奇:没有,没有天气预报,那个(车载收音机)我们基本上不敢开,因为没有电也没有油呀,他们把收音机打开了,我都叫他们关了……我们也不想听!我就这样说。因为我们现在派出去的人正在外面找救援,外面应该都清楚我们的情况——因为我们想应该清楚。我们如果了解这些(外面的)情况,是要涣散我们的军心,要涣散我们的民心,对于我们自己,听了也很难受。我的家人全部在北川!……我们也不需要天气预报,对我来说,我看天我就知道第二天什么天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有计划地转移了一批。如果这样坚持下去时间再长一点,我们也要出问题。我们也希望他们再多方面求援,出去报信……我就给他们说:你们现在出去,见到所有的人,都要反应我们的情况——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但是我们需要救援!需要医疗,需要食品。我给他们每一个出去的人都说,你一定要做到这一点。……当时我们不敢听(收音机),知道家里的人,肯定……肯定……肯定很危险的!但是没一点办法。
16号晚上,我们县上的工作组到了。他们是15号走的,还在山上住了一晚上。那个路他们也不熟悉的,那个路程太远了。他们是跟解放军一起走的,解放军因为是急行军,解放军的速度跟我的速度差不多,就把他们撂到山上过夜了。不然的话,解放军肯定和他们一起,就找到我们的地方了。 。 想看书来
张康奇访谈录(9)
周玲:对呀!为什么解放军不跟着他们去找呢?
张康奇:解放军一路走一路问路呀,急行军,必须要尽快进去呀!
周玲:那县上的人是怎么找到你们的呢?是碰巧还是……
张康奇:县上的人里有我们一个干部嘛,一路走一路问嘛。他考虑到我们可能在什么地方。老百姓也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但是解放军过来的时候只知道乡政府在什么地方,就直接朝乡政府去了,结果去了以后一看(笑),基本上被水淹了。
他们(县上工作组)到了以后我们了解到,北川的情况很惨。干部看我的眼神……他们看我……我……我觉得,他们不需要说什么了,我很清楚了。他们看我,他们就不敢给我说。……当时他们看我,我就说:我已经清楚你们想说什么……
16号又来了一批部队,当时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到禹里,因为禹里那个地方伤亡也很惨重。我就说,必须到禹里那边!因为那边当时过去了一个四川武警总队的大校,应该是一个副总吧。我没有见到他本人,他们在路上,我知道他去了,我们以前都是认识的,我们的老百姓下来给我说的,他在老百姓手杆写了字,说他们带部队进去了,叫我保重。还给我说他们带了多少兵。
周玲:那字写在胳膊上的?
张康奇:胳膊上,写在胳膊上的,没有纸呀,那个人跑下来的时候汗都湿透了,我仔细辨认,我才辨认出来。哦,还是武警的那个副总,看见我们一个老百姓背着他的母亲,都九十多岁了,在转移,他很感动,当时给他资助了六百块钱,说:把你母亲照顾好。沿途的老百姓走不动了,还有危险的地方,全部是这些解放军在帮助护送。但是他们也有任务,只能护送过危险地段,由下面的解放军又来护送,他们一批一批地过来了。
大概是15号吧,直升机就在对面山上空投救灾物资。但是没办法,山区空投的条件很差,飞机要飞得很高,我们最好的回收率是百分之五十多,最差的,大概就是百分之几。所以空投的效果并不好,简直太差了。因为山里多峡谷,中间的气流很不稳定,根本摸不清当时的风往什么地方吹,按坐标扔下去……
〔张康奇手机特别的铃声又响,他又掐断。〕
张康奇:……不像平原,所以回收条件很差。
周玲:空投持续了多长时间?
张康奇:从那段时间开始就一直在空投,但是回收的效果很不理想。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考虑到,我们还是要找部队,通过其它方式进行救援。我们需要部队,我们人员需要转移。到了16号的时候我们有些伤员的伤口已经开始坏死了。
周玲:当时还剩多少人?
张康奇:当时……大概还有七八百人吧。基本上都是老年人,动不了的残废,还有重伤员。我们没有条件转移呀,我们必须要依靠他们(部队)。因为我们如果转移的话,这些人肯定要死在路上,所以当时不敢转移。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就必须要找部队,必须要找直升机。我们那下边有一块大平地,我就叫了几个人下去,用石灰画了一个直升机的停机标志,然后把红旗插下去了。但是当时直升飞机来,我们也摇不下来,可能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是来做前期侦察的。16号那天我和县上下来的同志一起研究,我说现在那边有部队,他们有医疗队,我们的伤员可不可以往那边转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张康奇访谈录(10)
周玲:你说哪边有部队?
张康奇:就是禹里乡嘛,我们那个乡的上游。那里有部队,也有医生,也有药品。而且当时空投,很多东西都飘到他们那边去了。
周玲:啊!
张康奇:我们看见(空投物资)有不同的颜色,有些是药品,有些是食品,可能那边对他们(伤员)急救要好些。但我们这些外伤,必须要做手术。当时我们马上就派了一个干部到禹里,我们说:你明天上午必须回来。我县上有一个朋友,他是带队的,他跟部队在一起,我让他去找我那个朋友,他肯定会比较容易协调部队过来。
周玲:县上的干部来了几个人呢?
张康奇:县上的干部当时来了两个,一个是原我们的乡干部,一个是我们县上监察局的局长。
周玲:他们就在你们那儿留下来了?
张康奇:他们留下来了。
周玲:他们能起到哪些作用?
张康奇:至少是能带来一些信息,我们想知道:全县的灾情究竟怎么样?我们的这种情况县上怎么决策?
周玲:那你得到的结果是怎么样的呢?
张康奇:还是县上最惨。县上的干部损失了有百分之二十多,受伤的有百分之十几,有百分之三十几的干部已经没办法工作了。然后县上还要安置那么多人,还要总体进行指挥,没有干部。所以我们这里只有依靠部队。我们在了解了这种情况后就要立足于自救,然后跟部队进行衔接,跟县上进行沟通。所以我们马上就派人去跟禹里的部队取得联系。但第二天到下午两点过,人还没有回来——就是17号。当时我就感觉这个情况很危急了,如果部队再不来,这些人(伤员)肯定很快就会死掉的。我知道,我是学医的,这种伤口坏死很快会烂掉,接下去实在很惨的,而且完全可能发生大规模的疫情。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叫上我们的副乡长,我说我们必须亲自到县上去报信。我给我们县上在这儿指导救灾的同志说:你在这里坐镇,你给他们(老百姓)说,我跟我的副乡长去查灾了,我们不是走了。如果他们看到出去的人都没回来,那他们全部就乱套了。
周玲:你派去禹里的人他实际上最后也没有回来?
张康奇:他最后回来了,当时我们已经走到山上了,他回来了。
周玲:你们没有碰见?
张康奇:没有碰见。他回来得比较晚一点,因为衔接的工作比较多,他把工作还是衔接好了,所以那边就尽快给我们派了一支三十多人的武警部队过来。但当时我们不清楚情况,他们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