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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跑来了围观的人,就连索缪,也有不少人不嫌路远,特意赶了过来看热闹。
下午两点,欧也妮来到了实验场。不止她,老葛朗台、葛朗台太太、娜农和小帮佣露易丝也来了。全家要在庄园里停留至少半个月,等今年新收成的葡萄被酿成酒,装进橡木桶,一桶桶地贮存进酒窖里后,葛朗台才会放心地回去。
和兴高采烈满怀期待的观众们不同,老葛朗台显得很低调,也很平静。过来后,他就双手背后地绕着静静趴在铁轨上的机车头走了两圈,伸手敲了敲坚硬的铁皮,再俯下,身察看一番大铁轮子和车底的构造,过程中始终十分淡定。只在回到欧也妮身边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乖乖,这个铁皮怪,它真的能跑起来?”
欧也妮笑了。
“您看着,就知道了。”
————
在全体观众热切的期盼目光中,结果却是令人大失所望。
虽然,贝尔纳驾驶着机车头,成功地开完了五百米的路程,但是,机车的速度却很慢,时速连五公里都达不到,观众们失望之后,纷纷不遗余力地讥笑,有人说,自己从起点跑到终点的时候,这玩意儿还慢吞吞地在后头追。并且,它发出的巨大的轰隆轰隆响声和不住往外喷的烟火惊吓到了靠得过于近的不少人。当老葛朗台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后,大家议论得更是肆无忌惮,最后不无幸灾乐祸地一致认定,葛朗台老爹一定是年纪大了,居然做了一笔铁定是要赔本的买卖。
当围观人群渐渐散去后,贝尔纳满面羞惭地来到欧也妮的面前,不安地望着她。
欧也妮看了眼他身后那个静静卧在铁轨上的机车头,微微笑道:“您知不知道,您刚才已经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让它靠着蒸汽动力成功地跑完了五百米的路程。”
贝尔纳露出感激之色,原本的不安一扫而光。
“葛朗台小姐,非常感谢您。我原本以为您会对今天的结果感到失望,没想到却得到了您的鼓励。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根据这次实验结果找出不足之处继续改进,一定要让它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交通工具。”
他朝欧也妮深深鞠了个躬后,转身招呼助手和工人,把机车头沿着铁轨牵引回车间。
目送贝尔纳和工人们牵引着机车头进入工厂后,欧也妮仰头,对着阳光灿烂的天空深深呼吸一口气后,望着面前延伸出去,最后仿佛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的两道笔直铁轨,忍不住提着裙,跨过铁轨,踩着铺在铁轨上的枕木,数着脚步,朝前一步步而去。快走到终点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铁轨的尽头处,站了一个人。
詹姆斯。
他仿佛留意她很久了。见她终于抬起眼,立刻朝她扬了扬手,大步来到她的面前。
“我听说,您的机车要在今天试着开动,所以过来看看,顺便说声恭喜。”
两人沿着铁轨往回走的时候,詹姆斯笑道。
欧也妮也笑了,跟着说道:“谢谢您。但是有点遗憾。您应该也看到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詹姆斯耸了耸肩:“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或者说,我相信您的判决力。倘若这是一个完全不具备投资价值的项目,我想您也不会投入这么大的精力去认真对待。”
欧也妮扬了扬眉,笑而不语。
上个月的时候,在寄送一些相关文件资料的时候,欧也妮在信件中顺便提了句自己现在正在做的这件事情。以他向来的敏锐和精明,现在亲自过来看个究竟,本来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在欧也妮的规划中,等到真正可以运行的机车问世后,她将成立一个铁路公司。对于起步时期需要的资金,可以出让部分股票面向社会公众筹集。或者,詹姆斯应该也有兴趣加入。
当然,一切取决于他自己的意愿。倘若他无意,她是绝不会勉强的。
詹姆斯果然无愧于他的姓氏。欧也妮刚在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他便开口了:“葛朗台小姐,正如我刚才说的,我对您的判断力一向信服。关于这项事业,我相信,一旦投入真正的运营,您或许在资金上会有缺口。如果到时候您有任何困难,请不要犹豫,我很乐意提供我所能做到的任何帮忙。”
这番话,不但说得漂亮,而且也确实解决了她的一个问题。
对于这样的詹姆斯,欧也妮觉得简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他更适合当自己的生意伙伴了。
“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麻烦您的。”
她笑着说道,詹姆斯也跟着笑了,目光微微闪动,显得十分兴奋。
两人渐渐走回到铁轨的原点,终于停下了脚步。
“葛朗台小姐,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上一次来得太过匆忙,来没得及欣赏卢瓦尔河两岸的美景就回去了。这一次有机会再次到来,不知道您是否欢迎我逗留几天?是作为朋友的我,而不是生意伙伴的我——我应该也算您的朋友吧?”
刚才一路散步回来的时候,欧也妮其实也留意到了,他不时地看一眼自己,有点欲言又止。她装作没看见而已。现在听他这么说,略微一怔。
“当然!”她立刻说道,“您当然是我的朋友。这里非常欢迎您的到来。葡萄刚收成,我父亲最近正忙着酿酒。如果您能多留几天,说不定就能尝到今年新酿出来的酒。虽然在别人看来,这里的葡萄酒可能没有波尔多出产的有名气,但在我看来,哪里的酒也比不上这里所出产的佳酿。”
“太好了!”他显得喜笑颜开,“我非常期待看到葡萄酒的酿造过程。这对于我来说,应该会是一种非常美妙的体验。”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愉快地往那栋宅子里去。刚进去,就见娜农一脸兴奋地跑了出来。
“小姐!您可回来了!我正想去找您呢。家里来了个我之前没见过的客人,是个别提有多帅气的小哥儿……呃……”
她忽然留意到跟随欧也妮进来的詹姆斯,愣了愣,“是您?我想起来了!您之前来过一次!”
“是的,您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健康!见到您非常高兴。”
詹姆斯若无其事地朝她打招呼。
“今天这是怎么了,可真是个好日子!客人一个接一个地上门!”
娜农高高兴兴地嚷着。
欧也妮朝詹姆斯歉然地笑了笑后,朝娜农走近了些,压低声问:“是谁来了?”
“哦,他说他叫菲利普,多可爱的名字,就和他人一样!就在刚刚,老爷陪着他一道去逛庄园了……”
欧也妮心里咯噔一跳,忽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时隔数月,就在他淡出视野,她也觉得他终于不会再来烦扰自己的时候,他居然又突然冒了出来。
他到底又想干什么?
☆、第45章 二十五个弗洛瓦丰
平坦的葡萄园一望无际。葡萄采摘已经接近尾声;现在;老弗朗克和高诺瓦耶正带着工人在地里做最后的收尾活儿——绝不会让一颗葡萄留在地里,这是弗洛瓦丰庄园向来的传统。
葛朗台戴着他那顶自1810年以来就没有换过的栗壳色教士帽;把帽檐压得很低,不但挡住他密布皱纹的额头,而且;也几乎挡住了他的眼睛。他就是透过帽檐的那道缝隙;站在身后;用别人捉摸不透的暗沉目光悄悄打量着此刻站在自己前头的这个年轻人;仿佛在估量着对方从头到脚那身行头;或者说,他这个人;到底值多少个拿破仑金币似的。
田野里的风有点大,把高诺瓦耶和工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吹飘了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对方始终一动不动的,仿佛沉浸自己思绪中似的。
倘若刚才这个来自巴黎的拿破仑的将军不是一开口就说有重要事要谈,他是绝对不会有兴趣浪费时间带他来到自己的这片葡萄园的。有这个功夫,他还不如去收拾自己的葡萄园呢。但既然来了,他就能沉下气,看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果然,这个巴黎人终于转过身,冲着葛朗台微笑,用索缪人惯常称呼的“老爹”来称呼他。
老葛朗台不动声色,只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唔。
“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这件事,”他继续说话,态度显得很恭敬,“有一次,就是在这附近,我来找您的女儿说话,您却突然出现,并且,差一点就开枪打中了我。”
事实上,在他登门,并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老葛朗台那双比猎犬还敏锐的耳朵就被唤出记忆,并且,凭着声音,立刻记起了那个人。但现在,他却显出十分惊讶的样子,用一种惶恐的声音说道:“居……居然是您!倘……倘若那时候就知道的话,我怎么会拿枪去打……打您呢?您……您没事吧?”
他说完,特意推高帽檐,用一种关切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最后,目光落在了他一侧的脸颊上。
恰在他的左眼眼角处,留有一个伤痕,仿佛曾被削去掉一块皮肉——这个瑕疵令这张原本英俊的脸庞不再完美,但未必就是坏事。至少,初次见面的人,不会再根据这张显得过于漂亮的脸而轻而易举地做出对方就是花花公子的主观判断。
葛朗台于是显得更加不安:“先……先生,您今天过来,不……不会是想找我算账,因……因为您脸上的这个伤痕就是被我从前打出来?”
菲利普哑然失笑,摸了下自己的眼角,急忙安慰这个看起来仿佛被吓到了的乡下老头子。
“您误会了!这是我在战场中受的伤。”
老头子仿佛松了口气。
“那么,您找我,是想说什么事呢?”
他问完,就仔细地盯着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很快就发现了对方的异常。
他显得有点心神不宁,目光漂浮,并且,为了掩饰他的这种情绪,他开始来回踱步——精明的人,总是善于观察对方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细节,并且从这些细节中捕捉到对方此刻的情绪。
而葛朗台,就是这方面的高手。
这个巴黎来的拿破仑的宠臣,他有求于自己。
虽然还不大清楚,他到底想求自己什么。但这个认知,让老头儿变得更加笃定。
“咳咳!”
见对方还是不开口,葛朗台咳嗽两声,看了看远处正在干活的工人,假意要走,“乡下和城里不一样。听说你们城里人什么都不干,整天东游西荡。要是哪个乡下人敢放着地里活计不管却净扯些没用的闲话,那他一定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请您稍等!我还有话说!”
菲利普急忙叫住他,“葛朗台老爹,我这趟过来,是为了您的女儿欧也妮·葛朗台。”
“我的欧也妮!”
葛朗台太过惊讶了,猛地停住了脚步,扭头狐疑地盯着对方——这一次绝不是装的。
“是的!”仿佛突然获得了勇气,菲利普飞快地说道,“事实上,很早以前,我就爱上了您的女儿。我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妻子。但是很遗憾,在我向她表白之后,她无情地拒绝了我。您可以嘲笑我自作多情,但我的感觉告诉我,她并非像她表现出来得那样无情——至少,倘若没有当初来自于她的怜悯,我现在不知已经流落何方。她现在对我越是无情,我心中燃出的对她的爱慕之火便越猛烈……”
老葛朗台原本一直在冷耳旁听,但听到这里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打了个哆嗦。
“圣母啊!”效仿着家里老婆子和娜农遇到震惊事时的口头禅,葛朗台也这样嚷了一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他此刻的震惊和不适。
“听听吧,他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嚷嚷完了,他低声嘟囔着,这样说了一句。
菲利普听到了来自老爹的不以为然的自言自语,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
“葛朗台老爹,我索性都跟您说了吧。就在三个月之前,葛朗台小姐在巴黎作短暂停留的时候,我曾试图向她再次表白,期待能得到她的再次怜悯,但结局还是一样。她用一种决绝的态度拒绝了我。但是,也正是那次拒绝,让我原本丧失了的信心再次得以重拾。倘若我的猜想没错,葛朗台小姐从前是否曾经受到过什么伤害?鉴于她本人绝不可能透漏给我,所以我想请求您的帮忙——您是她的父亲,对她一定非常了解。三个月前,我就决定来拜访您了。但当时,鉴于帝国局势还没稳定,所以不得不推迟计划。就在半个月前,一份关于欧洲新秩序的条约在维也纳达成了一致——可以这么说,倘若没有大的变故,这个新秩序的稳定在未来是能够得到保证的。所以现在,我过来了,为的是能获得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