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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寸销魂-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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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妇

  绵绵细雨中,我持月华剑,冒雨追至西山脚。
  仰头望去,参天古木挡下雨点,夹杂着乌鸦夜啼,凄厉哀怨。毒蛇转过无骨身姿,消失草丛中,只余野狼贪婪的绿眼睛,在幽幽盯着我。
  我并不害怕,变回原身,踏入树丛,斩断枯木,听着风吹草动,细细搜寻踪迹,可那白影恍如蒸笼水汽消失空中般,隐蔽得无处可寻。我找到几个出来打野食的夜行小妖怪,盘问之下,他们皆摇头晃脑,推说不知。
  寻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声狗吠,乐青匆匆赶到,他变回原形,担心地说:“白琯说有妖魔入侵住所,你孤身追来西山,他很担心,托我来寻你。”
  我先使看破法,凝神入目,确认来人非妖魔所变,方收剑道:“此魔三番四次骚扰我住所,若不除去,恐出祸事。”
  乐青热心道:“西山妖魔我大部分都认识,请问仙子可看见他的模样?”
  我摇头:“未曾看清,只觉速度奇快,隐蔽能力极高,而且……他很强,若不趁五雷击伤他,快些除去,待他伤好后,我未必是对手。”
  乐青摇头道:“西山群妖的能力我都知晓,大部分都不如我,仅梅林里那头擅长迷魂的狐妖略强些,但她甚少作恶,本事也不是仙子的对手。如果仙子想见,我便唤她来参见。”
  我非好战之仙,天界托塔李天王或元青天君、二郎神杨戬等上位战将,虽能败我,却不能让我败得毫无还手之力,夜里出现的那只妖魔却做到了,所以他比我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这份本事,在魔界也只有四人而已。
  第一个是元魔星君,他是魔界之首,却在一万年前战败天帝,头颅被斩下,悬于南天门外刑台上,四肢被砍下,分别置于蓬莱、昆仑、蜀山、黑水四处,魂魄被秘封入身躯,不知关在何处。
  元魔星君生前,聚天地间戾气,凝贪嗔痴三毒,育二子一女,皆手段高明,狠辣无情之徒。
  长子名幽冥,主痴,代父掌职,司魔界事务,甚少出宫,性格善变,喜怒不定,上次仙魔之战后销声匿影,不知所踪。
  次女名苍琼,主嗔,是魔界三军主帅,第一战神,性格残忍冷酷,日日杀人,月华宫下,鲜血成池,白骨成山。
  幺子名宵朗,主贪,是魔界智囊,行踪无定,做事不择手段,每次出现都是不同面貌,天界也弄不清他真身何在,算不出他下步行动,明里暗里吃了很多亏。
  扣掉同为女性的苍琼,若对我下手的是其余三人之一……
  就算把我关起来再修炼五千年,也不是对手。
  唯一的希望是,来者并非厉害妖魔,而是利用特殊法宝克制我本体,或用入梦形式,侵入我的梦境,让我不停做噩梦,这样正好可以解释为何他三番两次来扰,却没有真正出手,还被小小的五雷镇妖符打跑的原因。
  我没打算搬离此地。
  若他比我强,我跑去天涯海角也没用。
  若他没我强,我便杀这淫、魔替天行道。
  担心白琯独自在家不安全,我不敢再寻,嘱咐乐青替我打听后,飞快回去,白琯在房内走来走去,见我回来,很是担忧,飞扑上来问:“师父姐姐,你追到了吗?”
  我摇头,问:“你也听见那声男人的叫声了吗?”
  白琯很乖巧地答:“听见了,声音有些尖细,我最初没听真切,还以为是野猫闹春。师父姐姐,他是来害我们的吗?”
  “大概吧,”几千年的修仙,参悟天机,我对生死轮回看得很淡,并不放在心上,虽师父再三叮嘱“遇上强人,小命要紧”,可他自个儿上战场却不顾生死。所以我认为,身为天人,应尽忠职守,方是忠义之道,若能死在诛魔路上,也是死得其所。如今下凡,收了徒儿,有了牵挂,才知师父苦心,若白琯周韶要去送死,我是万万不依的。所以画下三张遁地符交予白琯,嘱咐:“若师父应付不了的敌人上门,你就立刻逃走,千万别管我。”
  “好。”白琯应得极干脆。
  我放心之余,略怅然。
  白琯抬起头,稚嫩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冷静地说:“你打不过的敌人,我也打不过。留下来不过是送死,我要留着命变强,无论花多少年的时间,都要替师父报仇。”
  我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个响栗,斥道:“小小年纪,口出狂言,谁稀罕你复仇?我是物仙,命格坚韧,除非魂飞魄散,毁去原形,否则没那么容易死,若我落入敌手,你也别急,待修成无上大道,再想法子夺回我原身,重新拿去修炼就是了。!”
  白琯狐疑看我两眼,继而笑得眼睛弯弯,开心应了。
  我见他相信自己说辞,便将此事按下不提,在周围又布置了许多各式符咒,夜里吹灯熄火,抱剑不眠,只待妖魔上门,一剑取下他首级。
  三日后,妖魔未到,周韶的亲事开始了。
  周家大张旗鼓,流水席从街头摆到街尾,我带着白琯,坐在上席。远远见周韶有气无力地被拖出来,穿上大红喜袍,脸上还被扑了点胭脂,待听周老爷子训话后,摇摇晃晃,步伐不稳地走过我身边,停下死活不动身,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哀求,只差没拉着袖子让我带他私奔了去。
  我碍于凡间礼数,他的终生幸福,还有他爷爷快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左盼右顾,就是不敢开口。
  周韶绝望地被半拖半扯地带走了。
  从早上等到中午,大红花轿姗姗而来。喜娘们满口吉祥话,缓缓挽下新娘。新娘身段婀娜,穿着金丝绣凤嫁衣,红盖头上挂着几颗金铃,被人扶着,身段美丽,小碎步走得婀娜,路过酒席的时候,略微停了一下。我桌边几个男人看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小声祈祷着希望老天帮忙,能一睹新娘风姿。
  可能太多男人祈愿,祈愿得太给力。
  天色忽变,一阵强劲的穿堂风过,略略掀起了新娘的红盖头和裙摆。
  她肤色白腻,明眸皓齿,樱唇贝齿,眼波流转,发色乌黑,确是凡间少有的美人,就算放在天界仙女群中,也不逊色。裙下绣鞋微露,大红底色,并蒂莲花开正好,旁边闪过一条油光水滑,毛色洁白,异常美丽的大尾巴。
  漂亮!实在太漂亮了!
  任周韶再怎么挑剔,也该满意了吧。
  我欣喜地看着新娘含羞走过身边,忽想起一事……
  凡间女子,长尾巴吗?
  ==
  为什么周韶要娶妖魔?
  我站在原地,回忆书中各种典籍,认真思考了约莫三刻钟,排斥周老爷子喜欢妖魔媳妇和各种人妖搭配的可能,直到新郎新娘即将拜天地时,终于得出结论:那妖怪大概是来做坏事的。
  维护徒儿终生幸福,师父义不容辞。
  我拍案而起,高喝一声:“等等!婚事不能成!”
  新娘脚步微微一顿,周老爷子脸色发黑,周韶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宾客莫名其妙,白琯困惑在旁边问:“师父姐姐?怎么了?”
  我低声告诉他:“新娘子是妖魔。”
  “你想做什么?!”周老爷子见气氛不对,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喝问的声音如雷震耳,让人耳朵里发疼。
  我从人群中缓缓走出,顿觉四面八方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甚少见那么多人的我,略微有点不安,咽了一下口水,很老实地朗声道:“你家新媳妇是妖魔!”
  周老爷子的胡子翘更高了,白琯扶额,无奈道:“师父姐姐,这事你不要这样说啊,叫周家面子往哪里搁?”
  “不……不能说的吗?”我掩唇,惊呼一声,然后连连摆手,陪笑道,“她不是妖魔,她等下才是妖魔,她……她……”我自个儿都急糊涂了。
  新娘不言不语,站在原地,旁边的喜娘见这番变故,立刻挽起袖子,气势汹汹上前骂道:“你这男人,长得俊秀,怎说话如此恶毒?刘家姑娘在江都可是方圆百里最标致的女孩,贤良淑德,人人夸赞,我们陪着她从屋内出阁,一路送亲至此,怎会是妖魔?”
  刘家陪嫁的丫鬟也上前斥道:“你莫污我家姑娘清誉,我自幼陪姑娘长大,她端庄贤淑,温柔有礼,若是妖魔,还不早吃了我们?”
  周韶欣喜无比扑过来:“美人师父,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但这个借口也太烂了吧?!”
  我推开周韶,开天眼,将新娘子细细又看了一番,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妖气,却掩饰得很好,变化术在群妖中也算是上等,于是很肯定地坚持:“她是妖魔。”
  周家见我如此不上道,见周韶粘得我紧紧不放,唤来五六个粗壮仆役,在门外对我虎视眈眈,然后咬牙切齿笑道:“先生的玩笑开得真妙。”
  我伸指指着新娘说:“没开玩笑,她确确实实是妖魔。”
  新娘急了,一把掀开红盖头,露出美丽容颜,她双目含泪,盈盈下拜,对周韶委屈道:“我才不是妖魔,你要相信我。”
  周韶见美人姿容,顿时瘫倒半边,登徒子本性发作,语气温婉,态度和蔼地扶起她道:“如此美人,怎可能是妖魔。”
  白琯“噗”一声笑出来了。
  我给笨徒弟气得半死,跺着脚问:“你信她还是信我?!”
  “都是美人啊……”周韶痛心疾首地看看新娘,看看我,比较了半刻钟,才忍痛割爱,站来我身边,大声疾呼,“信师父!”然后又不忍道,“师父你能不能别为难我家美人啊。”
  才刚见人一面?就称我家?还不明事实真相,就出声讨情?
  摊上这个冤家,我觉得自己几千年修下来的涵养都快丢光了。
  新娘看着周韶的眼神更委屈,更哀怨了。
  周韶坐立不安。
  新娘的娘家气狠了,让周老爷子让大汉们持棍子要来揍我出去。两个如狼似虎的豪奴走来,动动胳膊,似乎想展示自己的能力,我定睛一看,正是以前陪周韶到处寻花问柳之徒,便让银丝从指尖飞出,侵入其中一大汉头颅,让他瞬间昏迷,陷入十八层地狱的噩梦中。另一名大汉不觉有异,刚走到白琯身边,却被他轻轻伸脚一绊,摔了个狗啃泥,白琯又一脚踢去他腰间穴道,大汉便爬不起来了。
  婚宴上出手打人,是光明正大的闹事。
  我知再不将真相弄明白,大家都会生气,略略整理思路后道:“我相信刘家姑娘定是个貌美心善的好孩子,不是妖魔。可是眼前这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嫁娘,确确实实是只妖魔。若出门前你们未觉有异,那很有可能是路上被掉包了,你们是服侍在她身边的人,近段时间,真没发现异象吗?”
  一直自持身份不开口的刘家老爷和夫人急问喜娘和丫鬟,她们先犹豫了一会,再齐齐摇头道:“没有!”
  刘家父母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家女儿是妖魔的,他们长舒了口气,不再追问。周老爷子久经沙场的狐狸,闻出不对,立即命令婚礼停下,喝问:“若是没有,为何犹豫?送亲途中是否发生异状,速速说来!辨明姑娘清白。若敢有半句胡言,害了姑娘,就把你们这群无用的家伙押送官府审问。”
  他冷冷地一个个盯着丫鬟喜娘们,慢慢扫过去,最后指着一个年龄最小,看起来抖得最厉害,最不安的小丫鬟道:“你说。”
  小丫鬟吓得立刻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老爷……夫人……真没什么异象,就是进入西山地界后,姑……姑娘有点不爱说话,口味忽然变了,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对周老爷子的处事很不满,正欲发作的刘家父母面面相窥,急问:“你这死丫头,有什么事一次说清楚,什么叫姑娘口味变了?”
  小丫鬟抖着说:“婉儿姑娘以前从不爱吃鱼,可是我前两天不小心看见,她居然半夜起来偷鱼吃,灯油也莫名其妙地少得很快。莫……莫非……”
  刘婉强辩:“我近期想换个口味,也不算什么大事。”
  我逼问:“你们在西山路过时,可有让姑娘离开过众人视线?”
  喜娘犹豫道:“没有,只是七天前,月亮很圆,我守夜的时候实在太累,略微迷糊了一下,但还有刘婆子、黄侍卫和杏红、鹅黄、月白守着。”
  叫杏红的丫鬟惊叫道:“那天……我也迷糊了几刻钟,还以为你们……”
  鹅黄颤抖着说:“我也迷糊了。”
  月白尖声道:“我也以为你们……”
  周老爷子并刘家父母立刻将侍卫婆子们唤来问话,答案一致,他们那天都玩忽职守,瞌睡了几刻钟。
  真相呼之欲出,周家怎么也不敢冒险娶个疑是妖魔的媳妇回来,便暂停婚事。宾客们惶恐至极,连礼节都顾不上,脚底抹油,逃得飞快。几刻钟后,偌大的堂屋,只剩我和周家、刘家众人。就连刘婉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悄悄逃离她几步。
  刘婉还在装模作样地哭哭啼啼强辩自己不是妖魔。直到我结法阵,祭出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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