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顾早话未说完,那围了听的一帮子街坊老客嘴里便已是泛出了唾液,当下便纷纷抢了位子坐定,叫了各自中意的汤料面。顾早吩咐了方氏架起了火来烧水,自己便到了那案板前将那早已揉搓好的面团擀了,再细细切成条。众人见她手法竟是飞快,出来的面转眼已是成堆,抖开了一条条粗细匀称,都已经先喝起了彩。待那淋了各色汤汁浇头的面上了桌,又每人送了碟腌的萝卜,竟是只听见了西里呼噜一片的吃面声,到最后竟是连那汤汁都喝了个光。
路过的见这新开的面摊几张桌子上满登登坐满了人,无不满口子的称赞,鼻子里闻到了那一股子的汤香,又听柳枣吆喝着开张半价外加赠送腌菜,一个个便都过来了吃,没位子坐的,便干脆端了碗站着,只把顾早三姐几个忙得是喘不过气。不过一个多时辰,却是把准备的面和汤料并那腌菜都用了个精光,还是有好些人没吃到巴巴地等着。顾早急忙陪了笑脸打发了人,心知今日这东西备得是有些少了。
起先来捧场的那一拨街坊老客吃了也便早散了,见东西既卖光了,顾早一家便早早地收了摊,又将那家伙器具收拾了放回在太平车上,这才与边上的告了声别,提早往家里去了。一路上三姐和柳枣便不用说了,自是兴奋得叽叽喳喳个不停,便是那方氏,也是乐得不行,直道今日来吃面的竟是多得出奇,只盼日后夜夜如此。
第二日顾早却也没有多备许多,只是比前次稍多了些。等一家子又起了面摊,今次不用吆喝,那过来吃面的便是络绎不绝的,顾早那手上也是一直忙个不停,直做到迟二更,眼见着夜市要关张了,这才收拾了回去。如此不过十来日,这常来逛夜市的人十个中便有七八个知道了这食档到底有一家面档,不但面韧汤美腌菜香,便是那主烧的竟也是个号称萝卜西施的美娇娘,都道天气日渐严寒,吃上那萝卜西施亲手做的一晚羊肉八珍面,全身上下便是连细毛孔也要舒坦了起来。
这日晚间,顾早和往常一样正忙着下面,突地却是觉着自己的摊子前有些不对味,抬眼一瞧,那正在吃面的几桌子客人竟都将钱放在了桌子上,连面也没吃光,便一个个地溜走了,再往前瞧去,却是吃了一惊,那站在那里穿了一身油亮亮绿袍子,身后跟了两个家人的,可不就是那个太尉府里的小霸王杨焕。
那杨焕见顾早抬眼看到了自己,早笑嘻嘻地几步跨了进来,大喇喇坐在了板凳上。
正蹲着洗晾碗碟的柳枣一眼便认出了这小霸王,早吓得面色发白,把脸朝向了里,那后背却是瑟瑟抖了起来。
顾早略皱了下眉头,心知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自己一家只是几个妇人,当下便也收了恼意,面上带出了略微的淡笑,上前一步问道:“客官要吃什么面?”
24 二姐的三不卖
杨焕涎了张脸,瞅向了顾早,见她那俏脸被四周火杖的光映成了红扑扑一片,俏丽可爱,早是酥了半边身子,笑迷迷道:“你这各色面等,都给我来一碗尝尝。 ”
顾早也不恼,只是笑咪咪道:“这可不巧了,我这铺子虽小,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三不卖。”
“不就是个面档吗,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何为三不卖?”杨焕翘起了个二郎腿,斜了眼问道。
顾早不紧不慢道:“不卖贵人,不卖小人,不卖那饱腹之人。”
杨焕睁大了眼,奇道:”这倒是第一次听到,又作何解?”
顾早看他一眼,这才说道:“贵人吃惯了那珍馐美脍,我这却不过都是些粗食,只怕会哽了贵人的喉,此不卖贵人;人本不分君子小人,却有君子行为与小人行为之分,我虽是个女流,却也素来仰慕那君子行为之人,这面虽粗,也是我用心做的,自是不愿入了那小人之腹,此不卖小人;至于那饱腹之人,分明就是撑着了才过来寻消食的,我却也不卖的。”
那杨焕一呆,尚未开口,顾早却又已是笑着接口道:“我瞧您衣饰丽都,相貌不凡,虽是个贵人之相,也是不合我这小面档的第一条,只是一见便觉满面英气,想来也是个谦谦的君子,自不能与那存心滋事的小人可比,若是此刻也非饱腹,我倒愿意破个例,给您也做碗我这的招牌羊汤八珍面。”
这杨焕绰号京都小霸王,平日里最喜的便是鲜衣怒马地带了家奴前呼后喝地上街,欺下男霸个女的,这州桥夜市的人,哪个不认识他。此刻见他如此大摇大摆地进了顾早的铺子,心知必定是来寻事的,虽是不敢开口,却也一个个地围了过来看,心中无不替她有些担心。 此刻见顾早竟是不慌不忙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个个暗地里都是笑破了肚皮,面上却是忍着,只是拿眼瞧着那小霸王。
那杨焕自从那日在府里再次碰见了顾早,当时那心便似猫抓了起来痒得厉害,熬住了听完那红白两盆羹的典故,好容易才出了他祖母的暖阁,一溜烟便赶去了大厨间,却是早已人去无踪,只剩下六嫂一个对他点头哈腰的。自那日后,他这心间便落了个病,日里夜里那眼前闪的竟都是顾早的一张脸,早叫了自己的狗腿子去打听消息了,今日方得知她在这州桥夜市有个摊子,按捺不住便已经晃了过来。
这杨焕平日里无赖惯了,在家虽是得了老夫人的疼爱,但那太尉的爹杨瑞,却是见了他便没好脸色。前两个月大相国寺重阳菊会里,因了他调戏个从六品右司员外郎家的女眷,被御史大夫连带着他那太尉老子一状给弹劾到了皇帝面前,后来虽是弹压了下来,到家中却也是被他爹好生责罚了一番,又给送到了那常年在扬淮一带的叔父杨昊处躲避风头,因了府上老夫人的寿诞近了,这才跟了杨昊回来的。所以被骂是家常便饭,这被人当众赞为满脸英气的君子,生平倒是第一回。杨焕心中虽也有几分明白顾早的用意,只是拿眼溜了一圈那面档前已经围了过来的众多人,也只干咳了下,把那二郎脚放了下来,板了脸点点头道:“听你说来,倒也是个理,那便做碗来看看。”
顾早扭过了脸,叫已经呆了的方氏起了火,自己便果真给下了八珍面,又浇上了羊汤佐料,堆得满登登的一碗,亲自给端到了杨焕面前。
杨焕过来,哪里是为了吃面,腹中也早已是吃饱的。只是方才顾早既已给他压了顶高帽,又见她笑吟吟地将面送到了自己桌前,便也只好拿了筷子一口口吃了下去,到最后只撑得是堵到了喉咙眼,这才算是勉强吃完了。
“客官若是觉得尚可入口,再来一碗?”顾早笑问道。
那杨焕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晃了晃手,摸出块碎银子,噗一声丢到了桌上,瞪了那些还在看热闹的人一眼,早有那带来的两个家奴给分开了条路,低了头匆匆便要离去,偏还听见身后传来了顾早的声音:“这位客官,您给的钱多了,改日再来吃,就不收钱了。”
那看热闹的忍不住,都是哄堂笑了起来,杨焕有些恼羞,张了嘴正要骂那些笑的人,突地却是瞧见那个站在最外面此刻正冷眼瞧着的,不正是自己的二叔杨昊?这嘴张开了便是立马合上,垂了头到了杨昊跟前,讪讪地道:“二叔,你怎的也在此处?”
那杨昊方才不过是与京里的一个旧友在这附近的会仙楼聚了回去,见这州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一时兴致所发便将马丢给小厮,自己闲步逛了过来,却恰是瞧见了侄儿那绿油油一身的人影,怕他又惹事端,这才一路跟了过来的,却未想那顾二姐竟在此开了个面档,方才那一幕,自是尽数已经落入了他眼中。
听杨焕问自己,他也不答,只是抬眼瞧了里面的顾早一眼。顾早这才注意到了他,不过只稍稍一愣,便收回了目光,面上带了笑,却不是给他的,是在招呼那些客人进去吃面。
杨昊这才看向杨焕,哼了一声道:“昨日听你父亲倒是在我面前提起过,若是再生个事端,等府里的喜庆过了,就将你送去勃泥(文莱)、麻逸(菲律宾)的船上历练下,我那倒正好有商船下个月过去,也是顺道的。”
杨焕唬得面色都变青白了。这随船出洋,虽则如今早已不是个稀罕事了,只是他从前不晓得其中厉害,吵着跟出去过一趟,不过几日新鲜,之后便是长达数月的海上风吹日晒,枯燥无味,又染了疟疾上吐下泻,差点把命都丢了去。此时听到这话,哪里还敢多说什么,缩了头便匆匆离去。
杨昊站着,又看向了顾早方向,见她家那摊子里此刻又已是满了客,她正忙着低头切面,那鼻头上有片雪白,想是方才不小心沾了面上去,看着倒觉更是可爱,强忍着才没过去。正踌躇着,却瞧见边上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已是笑嘻嘻伸出了手帮她擦去,她朝那丫头莞尔一笑,杨昊却是觉着直直笑进了自己的心窝子,那里竟是有些微微发起了颤。
明日叫人去打听下这个顾二姐……
他一路往回走的时候,心中模模糊糊地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顾早方才看似忙着招呼客人,实则那眼角都在留意这一对,见那小霸王不知道被说了句什么,垂了头丧气离去。又见那大胡子立在那里似是盯着自己看了自己一会,终也是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暗自求着再也莫要与这两人和那太尉府打照面儿了。看那柳枣,也是这时才回过了脸,面上犹带了惊惧之色,三姐过去抚慰了几句,她看起来心神才稍稍定了下来。
只是这天总不遂人愿。
第二日,方氏无事兜了双手出去闲逛,二姐和柳枣被派去了采买些东西,顾早独个在家中烧着晚间要用的汤料。因了近来生意大好,每日里不但面都卖得精光,便是那腌萝卜菜蔬的,不少客人吃完了面也是捎带,所以东西便也备得多了些。正忙着,却是听见自家小院外响起了个脆亮的声音,叫的正是自个的名,抬了头瞧去,居然是那太尉府里的蕙心,不过此刻面上垂了个帏笠。
顾早来此近半年,知道此时的妇女并无那禁足深闺的规矩,尤其逢了那元宵、冬至、寒食等官府规定放假三天的节次里,京里无论是那有品位的高门命妇还是平头小户里的,都是呼朋引伴了纷纷出来游玩的,便是平日里的那酒肆食铺中,也时有妇女独个过去叫了一角子的酒慢慢喝着的,并无人会因此侧目。
只是这蕙心,却是那太尉府诰命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平日里差遣的事情哪里用得上她,此番她却是亲自过来了,虽未开口,顾早心中便已是明了,虽是有些不愿,却也无奈,再则她对这蕙心又是有些好感的,当下便笑脸迎了出来。
待那蕙心一开口,果然便是说到了老夫人寿筵的事,说是十一月二十,冬至前的两天,离现在不过七八日了,叫顾早早些过去好准备。
顾早有心辞去,只是那日在太尉府里推不过已是应了下来,本以为那姜氏也不过是说说的,不定过后便忘,哪知今日竟是将蕙心也派了过来相请,无奈只得点了头,应下了明日便去那太尉府上道个详情。
蕙心见顾早应了,这才笑吟吟地往外走,经过那一溜子的腌缸时,皱了下鼻子看着顾早,笑道:“酸溜溜的怪招人口水,闻着倒像是那腌的萝卜菜头?”
顾早笑道:“不过是我瞎弄的,都只是些粗粝的东西。”
蕙心却是站着不走了,笑道:“这个味闻着倒是让我想起小时我那乡下老娘腌的东西,怪道想念的。二姐你既是个会做菜的,想来腌的东西也不会差。老夫人这两日里正嚷着吃不下那油腻的货,太尉府里没这个东西,外面卖的又怕不干净,在你这弄几个萝卜下粥,想是能开个胃口。”
顾早见蕙心如此说了,便也不再推脱,拣了个新买过来的干净素雅的盆子,将萝卜、菘菜、酱瓜的每种各挑拣了些凑成了一盆,递给了蕙心。
蕙心也不推辞,笑眯眯接了谢过,这才往那巷子口去了。顾早送了出去,见巷口停了辆太尉府里的马车,看着她上了车轱辘辘走了,这才转身回了家中不提。
25 二爷的隐疾
顾早并未对方氏提起今日太尉府蕙心过来一事。 第二日待自己手上事情完了,也是过了晌午了,这才略微收拾了下,叫了辆车一路到了那郑门的太尉府,自然也是到前次走过的那东北耳门。刚下车,却是见到那门里有个小丫头已经在等着了,见她到了,笑道:“姐姐来得好慢,蕙心姐姐叫我在此等,却已是等了半日。”
顾早忙道了声歉,这才跟了进去。这小丫头名叫珍心,平日里不过是在老夫人屋子里跑个腿,递个物的,却是个嘴碎的。见顾早和善,一路只是不停吱吱呱呱,顾早也没留心听,被带到了前日来过的那北房暖阁前,门口的丫头见人来了,也没通报,掀了帘子便让进去。
顾早进了暖阁,当先便是看到了那姜氏正陪着老夫人在说笑话,蕙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