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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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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换上身新衣服总可以吧?”

    “懂什么懂?这身衣服是你们少爷中秀才时我穿的,真正的吉服!”沈贺的迷信已经到了极点,甚至连沈安想出门看看都不许。

    ~~~~~~~~~~~~~~~~~~~~~~

    到了初三这天,从上午开始,外面鞭炮声就从来没断过,一直敲锣打鼓,不时有欢庆的人群从街前走过。沈安和春花攀在梯子上,已经数过了五队,看着人家跟过年似的,沈安终于按捺不住道:“我得出去看看,这都过午了,紧张死人了。”

    “可是……老爷不让出去。”春花担忧的看看紧闭的西厢房门。

    “管不了那么多了,”沈安道:“反正把喜报接回来,多大的罪过也就折了。”便翻墙出去,跑到街口雇辆车,到了人山人海的北门外。

    下车一看,嘿,人这个多哎,里九层外九层的堆在道两旁,比肩接踵,挥汗如雨,一个个还那么兴奋,仿佛自己中举一般。沈安敢说,城大集都没这么热闹。

    他想挤到道边去,却被人一次次推出来,气得他大喊道:“我是来给我们少爷接喜报的。”便有数不清的面孔,一起对他道:“我们也是。”彻底把沈安给震住了。

    放弃挤进去的打算,他只好跑到远处城墙上,终于找到个地方,居高临下往下看,问身边人道:“劳驾,这都到了多少喜报了?”

    “十九个。”那人与有荣焉道:“快赶上前两届的总和了。”

    “这才哪到哪?听报喜的人说,老鼠拉风箱,大头在后头呢。”边上有人骄傲道:“看吧,又来了一队。”

    沈顺着那人所指,朝北边望去,果然见一队打着牌子的骑手,从官道上奔腾而来,转眼到了近前,便一齐高喊道:“恭喜山阴徐老爷讳渭,高中第十六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众人一阵高声欢呼,都道:‘徐老爷终于转运了。’徐渭的名声极高,却一直达不到应有的成绩,大家都很替他难过,此次终于高中,自然值得大肆庆祝一番了,只是苦了后面第十二名的喜报,直接笼罩在了徐渭的阴影下,连名字都被没记住。

    大概过了一刻钟,又有第九名的喜报来了,却是会稽的吴兑,人们欢庆片刻,便将目光投注于城头,只见那绍兴二字的匾额左侧,竟然各挂了十一个绣球,即是说,两县目前为止,各有十一位中举,暂时打了个平手。

    ~~~~~~~~~~~~~~~~~~

    空气紧张极了,仿佛经过漫长的等待,才有下一支报喜的队伍过来,只听报子们齐声高喊道:“恭喜会稽陶老爷讳大临,高中第三名亚元。

    京报连登黄甲!”

    这一声引爆了众人的欢呼,我们绍兴有名列三鼎甲的了!便在会稽这边再加一个红绣球。

    山阴那边的沮丧没有维持多久,又有更大规模的报而来,只听报子们齐声高喊道:“恭喜山阴诸老爷讳大绶,高中第二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山阴那边爆出欢呼声,也加一个绣球。但大家不再在乎胜负,因为如果第一名不是绍兴城的,那就打平不伤和气。如果第一名是绍兴城里的,那绍兴城便包揽了前三名,这份荣耀足以让所有人都忘记胜负,荣幸之至!

    等待的时间太熬人。人们再也耐不住躁动,离开城门,迎着报喜队伍来的方向走过去,无论有没有,给个痛快吧!

    此时已是傍晚,金光万道,红霞满天,只见那远处的官道上,来了一大队骑士,人数却比之前要多得多,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手中的牌匾也镶了金边。

    人们便激动的高声问道:“是谁?是谁?”

    那边也高声回应道:“恭喜会稽沈老爷讳默,高中浙江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分割-

    嗯,不骂我了吧……

第二五四章 欢宴不夜天

    乖不得了,小三元又中一元,成了大四喜。

    欢庆的人流便簇拥着报喜的队伍,一路鸣锣打鼓,要绕城一周,先报与全城百姓知道,然后才去新鲜出炉的解元郎家中。

    沈好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跑回家里报信。听着少爷中了解元,那他这个书童不就是……解元书童了么?真真是与有荣焉啊!他这个激动呀,一路上不知道超过多少车马,终于最先跑回家里。

    一进去便声嘶力竭道:“中、中、中……了。”

    ~~~~~~~~~~~~~~~

    沈贺反锁着房门,端坐在书桌旁,面前摆着厚厚的两摞文书。

    从早晨起来,他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一动都不动。但这只是表象,事实上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杂乱无章,还伴随着强烈的耳鸣,过往的一幕幕,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眼前闪现……

    无论是他连试不中,家徒四壁,还是后来父子俩的生离死别,寄人篱下,还是为了生活,他卖字为生,当街被打,落魄仿佛就在昨天,灰暗却已经远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次生离死别之后,悄然改变的……沈贺无法想象,如果当初不是殷小姐正好在济仁堂中,他的宝贝儿子还能不能还魂了。但他深知,如果没有儿子,自己肯定已经崩溃、沦落、彻底的完蛋了。哪还能有现在这种体面,有今天这份荣光?

    所以沈贺的心中,充满了对自己当初抉择的庆幸,对殷小姐当初无私相助地感激,对儿子所作所为的自豪,以及对今天结果的忐忑……起初他还是很有把握地,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依然音讯全无。虽然他告诉自己,名次越高就越晚得报,但依然不能不让他越来越紧张。

    他很想洒脱点。说:‘反正咱家已经衣食无忧。就算考不中。也无所谓了!’可终究还是在这尘世里打滚地俗人。根本没有这份洒脱……

    就在万分纠结之时。终于听到外面沈安地一声狼嚎。沈贺揪成纸团样地心肝。终于熨平下来。他想要开口问问。儿子考了第几。胸口却仿佛被一团棉花塞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泪水倒如断了线地珠子般。不停地流下来。

    沈贺赶紧歪过头去。以免泪水滴到眼前那摞厚厚地文书上。那里是沈默从注册童生开始。到历次参加考试地凭证。还有县案、府案、院案、科试卷地证明文书。记录了儿子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地出类拔萃。

    沈贺擦擦泪。用红绫把这摞文书仔细包好。放在个梨花木地箱子里。

    至于另一摞文书。则是他自己从注册童生开始。历次参加考试地凭证。虽然也是厚厚一摞。但与儿子相比。简直是判若云泥。

    沈贺轻轻摩挲着最上面地一张纸片。他也是考过三次乡试地。这次便是嘉靖二十八年地考牌存根。一想到自己那‘几度辛苦磨成鬼、可怜白为功名’地悲惨经历。沈贺地老泪就更止不住了。

    ~~~~~~~~~~~~~~~~~~~

    流着泪地沈老爷,自然不会回应外面沈安的狼嚎。

    春花连忙扶住累成一汪春水地沈哥,小声道:“老爷可能睡着了,敲门也不应声,推也推不开。”

    沈焦急道:“那怎么办呀,人都快来了!”

    “不会出什么危险了吧?”春花对老爷还是很关心的。

    两人正在焦急地说着,便见县里的马典史,手里拿着个烫金的拜帖,飞跑了进来道:“县老爷来贺沈老爷公子高中解元了。”说毕,轿子已是到了门口。

    春花连忙躲到后院不敢出来,沈安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只见新任的许知县,头戴乌纱帽,身穿葵花色圆领,金带、皂靴,在县丞、主簿的簇拥下,一身公服走进来。

    沈忙不迭磕头,解释道:“我家老爷在屋里更衣,马上就出来迎接县尊大人。”外面这么大动静,他约莫着沈贺肯定不会无动于衷了。

    县令大人比原先那李县令年纪还大,因是个举人出身,熬了许多年才出头,早就磨得一团和气,更何况又是对着解元家,自然是和蔼无比,连声道:“这么大喜事,沈老爷定然是要收拾情怀的,咱们先等着就是。”

    面对着和蔼的县太爷,沈安颇有些手足无措,好在这时,另一位沈老爷,沈京他爹来了。许知县一见到致仕的进士老爷,忙不迭要行大礼,却被沈老爷

    住,呵呵笑道:“县尊切莫如此,咱们还是平辈相吩咐带来的人开始忙活,请许县令到堂屋内,分宾主坐下。许县令道:“待会儿有上千人过来,若是府中招待不下,可以移至县衙,不必客气。”

    沈老爷却自信笑道:“大人只管安坐,没有问题。”经过去岁迎接钦差的一番折腾,他家的下人也算是经验丰富,不用操心了。

    ~~~~~~~~~~~~~~~~~~~~~

    沈贺也听到动静,赶紧擦干眼泪,收拾情怀,待要把自己的文书也搁进那黄梨木箱里,心下却又觉着不配。踌躇片刻,转念一想道:‘他就是考中了状元,也是我生的,我不配谁配?’这才释然,将文书搁进箱子里,一并锁好,将钥匙贴身收了,这才整整衣冠,从容迈步出来。

    沈一直瞅着呢,一见厢房的门开了,便叫道:“我家老爷出来了。”

    里面的许知县迎出来,朝沈贺深深一礼,沈贺乃是八品小官,虽然在府里平素里做事,但见了县令大人依旧是要下跪的,现在见徐知县朝自己行大礼,吓得他赶紧要跪,却听那知县道:“恭喜沈世兄,贵公子高中头名解元,本县与有荣焉。”

    听到这话,沈贺本已经蜷曲的膝弯,竟神奇的直了起来,脑子嗡得一声,心里欢喜的炸开了花,咧嘴嘿嘿笑道:“竟是解元?竟是解元!”沈安见老爷失态,赶紧偷偷戳他。好半天沈贺才回过神来,

    气度威严的训斥他道:“体统,注意体统!”

    这才给许县令还礼,却变跪拜为作揖,声音也没了惶恐道:“大人切莫多礼,快起屋里坐。”

    “沈世兄请。”双方推让半天,最后还是携手进屋,分主宾落座,沈贺又像大兄行礼道:“原来大哥也在。”

    沈老爷呵呵笑道:“你生得好儿子,给咱们沈家争光了。”沈贺忙谦虚几句。

    沈上茶,轻啜一口搁下茶盏,许县令先攀谈道:“世兄同在桑梓,一向有失亲近,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

    沈贺笑道:“在下久仰堂尊,只是无缘,不曾拜会。”许县令只是举人,他儿子却是解元,将来毕竟两榜题名,登时比许县令高出一截,自然不能再失了体统,让人笑话。

    这是大明朝的游戏规则上下尊卑只看科场出身,是以虽然沈默之前便穿麒麟服,任浙江巡按,但没个正经的出身,他爹见了县令该跪还得跪。就算他自己,也没什么地位可言。但现在一旦高中,马上就连带着老爹的地位,也在举人出身的许县令之上了。

    所以许县令也不觉有何不妥,反倒要倒过来攀亲道:“适才看见题名录,贵公子房师东山县马公,乃是在下的同年。所以算起来,我与您还是亲切的世弟兄哩。”

    沈贺脑子比较迂,也没搞清楚这七扭八拐的关系,只好随口应承道:“犬子侥幸,实是有愧。却幸得出贵同年门下,实在欣喜。”

    正在攀谈间,便听外面敲锣打鼓热闹起来,沈老爷笑道:“报喜的来了,咱们出去迎喜吧。”三人便联袂出去,此时天已经很黑了,院子里却点着无数火把,亮若白昼。

    那些报子见到站在屋门口的三人,知道其中必有解元郎的爹,赶紧纳头便拜,高举着牌匾道:“小得们恭喜贵府沈老爷,蟾宫折桂,独占鳌头!”此处的‘沈老爷’,非阶上站的两个,乃是杭州那位小沈同学。

    沈贺看着那块金字牌匾,上面偌大的解元二字,又一次老泪纵横了。沈老爷和许县令见状,赶紧招呼报喜的和随喜的坐下,开席吃酒。

    前后院子摆了三十桌,还有许多人站着没处坐,只好再在邻家摆下席面……倒不愁没有酒肉供应,因为县里的酒楼饭馆,不用去招呼,便将酒菜流水价的送来。

    沈贺也恢复过来,便在县令大人的陪同下挨桌敬酒,正在欢宴不夜天时,就听外面一声通报道:“山阴吕县令来贺!”

第二五五章 当大爷?谁不会!

    吕县令出现,院子里的喧哗声登时压低许多,变成如般嗡嗡嗡,绍兴府的人们可全知道,解元郎当初差点成了吕县令的女婿,方才还有不少人在感叹,吕县令无福消受这‘高婿’呢。

    说曹操,曹操到,想不到吕县令竟然来了,大家纷纷偷眼打量着他,纷纷小声议论道:‘这位来干什么?’‘不会是要峰回路转了吧?’当初为了吕小姐的名誉考虑,沈家对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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