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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话去……”朱五闷哼一声道:“传完了就回来等着,看看到底演得是哪一出。”他还记得那传话的乱卒言之凿凿,三个条件绝对不妥协,便不大相信,能这么快峰回路转了。
不一会儿,天彻底黑了,但士兵们点起了上千个火把,将崇禧衔照耀的如同白昼,朱五便隐于火把之下,一双眼睛晦明晦暗的盯着对面的乱兵。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对面骚动起来,然后便见一干武将拨马出来,为首的那个大声道:“快去禀报经略,拿了饷银便可以撤军了!”暗处的朱五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更加疑惑了。
后面的程序虽然持续很长时间,但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乱军拿到了银两,也解除了对部院衙门的包围,就地分赃后,便各自撤回营中。
二更时分时分,完成押运银两任务的戚家军,顺势将部院衙门团团保护起来,同时进行清场,喧闹了五昼夜的崇禧街上中,终于恢复了肃静。“咚咚咚……”沉重的敲门声响起,戚继光按照沈就的嘱咐,叫门道:“末将戚继光前来按驾,请诸位大人开门!”
过了许久没人应声,戚继光还要敲时,终于听到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来,被围困了六天五夜的南京九卿百官,列队从衙门里走出来,每个人虽然困顿之极,却依然保持着应有的尊严;每个人走到戚继光面前寸■,都朝他施礼致谢,戚继光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多文官的大礼,估计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了,不过他可丝毫不觉着享受,反而如芒在背,这才知道为什么大人不在这时候露面,而要自己代劳了。
第七三一章 囚徒困境上
戚继光正在那局促不安,一个须发皆白,神情委顿的老者在他面前站住道:“元敬。”
借着灯光,戚继光定睛一kan,竟然是自己在蓟辽时的老长官,原蓟辽总督,现南京兵部尚书张黎,他赶紧大礼参拜道:“末将见过部堂。”
张黎让他起来,问道:“在里面听说,沈经略来了,他现在何处,快领我们前去拜见?”
戚继光忙道:“经略大人一直都在,刚刚离开,临走前让末将给诸位大人带话说:,鸡栖于谢,君子勿劳,现在已经是亥时了,相见不合礼数,请诸位大人先回家歇息,等明日他必登门拜访。”,
张蔡等人哪还不知道,沈默是怕他羽难堪,所以才避而不见,众人满是凄风苦雨的心中,终于感到丝丝的温暖。但承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哪能还卖乖?张黎便问道:“经略大人下榻何处,明日一早我们便登门拜访?”
“魏国公丅安排的位处,好像是叫瞻园。”戚继光不敢隐瞒道。
“好好。”一听是那里,众人知道没错了,便先各自回家,安慰一下老婆孩儿,洗洗身上的晦气,睡个安稳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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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确实下榻到了瞻园之中,这园子是徐鹏举的父亲,在国公府的基础上兴建的西花园,当初为了划地皮,还闹出过不少事情,甚至惊动了北京。但仗着中山王徐达的名声,最终顺利开工,不过占地缩水不少,仅有,八亩,而已,以开国公爵的身份地位,确实是小了些。但就是这不大的园子,经过高手匠人的精心设计,却巧夺天工、蔚然可观,号称金陵第一园林。
这园是以欧阳修诗,瞻望玉堂和在天上,而命名,素以假山著称,八亩之地,假山就占了一半,回廊也颇具特色,串连南北,蜿蜒曲折。进园门后,透过漏窗便隐约可见一座奇秀的石峰,仙人峰”据说是当年宋徽宗,花石纲,的遗物,登时便将此园的底蕴提高了许多。
而沈默此刻,站在园中心处的,静妙堂,上,此时虽是午夜,但徐鹏举吩咐,将园中的灯火全部点着,kan出去火树银花,如坠仙境,却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
沈默凭栏眺望,只见这堂一面建在水上,宛如水榭,又把全园分成再部分,南北各有一假山和荷花池,以溪水相连,有聚有分,从堂下通过,站在堂上便如水居山前,隔水望山,情趣盎然。
他kan到左右立柱上挂着一对槛朕,上书,妙境静观殊有味,良游重继又何年”kan来这就是此堂的名声又来,只是此时院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哪能做到,妙境静观,?不由暗暗摇头,心说这么好的院子,落到这厮手里,真叫个暴珍。
徐鹏举本来想跟他好好显摆一下这,金陵第一名园”无奈这些天压力太大,此刻心弦一松,倦意就上来了,打着哈欠告辞道:“罢了罢了,明儿再带你逛逛园子,今个先回去睡了。”刚要有,又想起一事道:“那书已经放在里屋书架上了,最高处的一层,最左边的几本都是。”说着暧昧的拍拍沈默道:“可都是助兴燃情的佳品,老弟悠着点哦。”说完便拥着两个美婢,大笑着走了。
徐鹏举一走,堂中剩下的四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便莺莺燕燕的围上来,娇声细语道:“大人,奴婢们伺候您更衣见……”,她们早得到知会,今天来的是管着东南六省的经略大人,待见到沈默时,竟发现是个潘安宋玉似的人物,一时间千肯万肯,媚眼如丝,恨不得把他吞到肚里。
沈默也是欢场上的老手了,向来不拒绝这种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的美食,但自从收到柔娘的信,他便决定要洁身自好,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虽然这很难熬,但一想到自己让孩子在一片阴霾中孕育,他便愈发自责难过,继而虔诚的祈求上苍,不要把自己的过错,惩罚在孩子身上。
抱着这种心理,沈默对这几个女子自然敬谢不敏,稍显狼狈的想摆脱料缠,无奈好虎架不住群狼,还是被她们逼到了露台边,已经是退无可退,再退只能下水了。他往下一kan,见朱五站在那儿,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似的道:“有事吗?”
朱五眼尖,早kan到大人在和几车女子,嬉闹”连忙一缩脖子道:“没,没事心……”,
“有事儿就说事儿,……沈默却热情的招呼道:“今日事今日毕,快上来吧。”说弄紧紧拽住自己的腰带,对那几个女子道:“本官有要务,你们先下去。
几个女子却不依不饶,调笑道:“这大半夜的,还有比那种事更要务的吗?”说着咯咯笑作一团。
沈默见她们越来越过分,终于拉下脸来道:“放肆!”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跪了一地,这些可怜的女子终究只是些供人玩弄的不喜欢、打碎了,没人会说什么。
沈默轻叹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吧,他们要是责问,你们就说,本官为师父守孝,近不得女色。”女子们这才知道,他是那种骨子里惜香怜玉的主,却无福被他消受,只能黯然退下了。
…
朱五和那些美丽的女子交错而过,心下也很讶异,但他终究是搞特务,而不是搞女人的,并不关心这些事。
这时候园子里的灯都熄了,人声也静了,沈默坐在蒲团上,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心里撵走,轻声问道:“没什么意外吧?”
“一切正常。”朱五道:“哗变的士兵都回营了,被困的官员也回家了,而且没有再死人,这是万幸。”说着声音低沉道:“但动乱还不能算结束,士兵虽已归营,但仍旧戒惧非常,那些祸乱魁首藏身在军营之中,随时还会桃动士兵,再生事端,所以情况仍然万分危急,绝不能掉以轻心。”
“你说的很对呀。”沈默为他沏一杯茶,道:“坐下吧,长夜漫漫正好说话。”
朱五便脱了鞋上榻,正襟危坐在他对面,沈默微笑道:“放松点,别当我是什么经略,畅所欲言即可。”
“嗯……”朱五想了想,竟真的,畅所欲言,道:“属下以为,大人早先关于,罪首、胁从,的言论,似乎值得商椎。”说着沉声道:“首犯就是首恶,危害最大,怎能说胁从更可恶呢?!”
沈默笑笑,问他道:“这里说话方便吗?”这样的话问一个特务,显然是关于他专业方面的,朱五点头道:“大人进驻之前,已经检查过了,没问题。”
沈默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便笑道:“你难道不觉着我说得挺有道理?”
“当时也觉着有道理。”朱五实话实说道:“但寻思了一下午,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儿。”
“呵呵,kan来我的目的达到了……”沈默端着茶盏,悠悠道:“我那其实是一种谬论,但并不是所有谬论都会被抛弃,因为人们往往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说法,而对让自己不舒服的说法敬而远之,哪怕它是真理。”
“大人意欲何为?”朱五问道:“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管。”沈默惬意的一笑,给自己也斟起茶来,亮黄色的茶汤,划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茶盏中,本身就是一种美的享受,等把茶壶榈下,他才随意道:“等着他们前来自首,等着他们土崩瓦解,等着他们任我摆布。”
“大人,万万不可大意啊!“朱五终于忍不住道:“谈笑间樯橹飞烟灭的境界固然潇洒,但毕竟只是小说中的存在,真到了现实中,还得扎扎实实,步步为营,把方方面面前做好才是王道。”说完又低头道:“属下唐突了,请大人责罚,但也请大人三思。”
沈默哈哈笑道:“你很好,我为什么要责罚你?”说着话锋一转道:“但我有你想得那么不堪吗?”
“大人确实才智超人,远胜常人”,朱五道:“我也知道您必有算计,可还是那句话,真实力、细布置才是硬道理,靠臆断撞大运,不该是身负六省重责的东南经略所为……属下说重了,您别往心里去。”
沈默却起身拱手道:“朱五兄弟,我平时小kan你了,你老成持重,乃谋国之士,当为我师焉!”
朱五赶紧躲开道:“大人要折杀我吗?我就是如蛟在喉,不吐不快,也不是要指责您什么,只是希望您不要犯错误。”
“多谢多谢。”沈默又诚恳的抱拳,再请朱五坐下后,他才慢悠悠道:“不过这次,你真错怪我了,我之所以有此自信,不是臆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请大人见教。”听说沈默是深思熟虑过的,朱五的心放到了肚子里,他早见识过对方的手段,不由好奇心起道:“您怎能这么肯定,他们会自乱阵脚呢?”
“有一个词你肯定没听说过,但一定感到很亲切。”沈默轻言细语道:“叫,囚徒困境,。”
“囚徒困境?”沈老师开始上课了,朱五恨不能拿个小本记下来。
“放松点,”沈默见他跟小学生似的,呵呵一笑道:“举个你熟悉的例子,比如说镇抚司奉命侦破一起命案,结果怀疑是张三和李四所为,但因为物证不足不能入罪,只能靠审问取得口供。”
“这个我们最拿手了。”朱五小兴奋道:“诏狱的意思,就走进来就招的监狱,进了我们镇抚司,铁打的汉子也得绕指柔。”
“皇上下旨不许用刑。
”沈默翻翻白眼道:“可以不?”
“可以可以。”朱五赶紧认错道:“不用刑就不用刑。”
“这时候,镇抚司便把张三和李四分开审讯,并告诉他们,如果招供并检举对方,而对方又保持沉默的话,那你将被立即开释,而对方要被判死刑:但只要你坦白了,哪怕对方也坦白,两人的刑都可免除,改判十年的监禁。”
“如果都保持沉默呢?”朱五不愧是镇抚司的行家里手,一听就明白了。
“如果都保持沉默,镇抚司确实没办法,但能强制关上两人一年再释放。”沈默轻声问道:“如果你是两个犯人之一,你会如何选择才能对自己最有利?”
“怎么选择?”朱五便开始寻思起来……多年刑侦辑捕,锻炼了他强大的推理能力,让朱五很快得出结论,道:“对我最有利的情况,自然是我招供对方不招,然后我就可以开释了;退一步讲,就算对方也招了,我也只被监禁十年,而不用被判死刑……所以招的话,我有可能无罪,有可能被判十年,而不招的话,有可能被关一年,有可能被砍头……”于是得出了自己都汗颜的结论道:“所以我显然是应该背叛同伙。”
“厉害!”沈默情不自禁的为他鼓掌道:“你的推论完全正确,而你的同伙跟你面对的情况一样,所以也会得出相同的结论选择背叛!”说着幽幽道:“因此,在这场囚徒困境中,极大可能出现的结果,便是双方参与者都背叛对方,结果二人同样服刑十年。”
朱五被沈默的结论震惊了,寻思良久才低声道:“我明白您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