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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7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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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情况?”对王寅的表现,沈明臣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皇帝,只要有风吹草动,就合立刻传特出来,为神通广大者所知。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何扣押大人?”跟着进来的余寅也满脸焦急的问道:“难道皇上迁怒大人吗?”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王寅沉声道:“是那帮道士把大人告

    了!”

    “道士……”沈明臣不信道:“他们有这本事?”

    “确实是不可思议。”王寅叹口气道:“也不知那些道士,哪来

    这么快的反应,早晨才有失宠的迹象,下午便找到了化解的方法?”

    “什么失宠、化解?你说明白点!”沈明臣是急性子,受不了王

    寅这种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做派。

    “早晨皇帝拒绝服丹、没有练功,这还是十多年来第一次,当然会引起那些道士的恐慌。”王寅从桌上拿起张纸,轻声念道:“宫里道士密布,消息很快传到王金耳中,他辰时便召集同伙,在陶世恩家密谋对策……具体内容不详……午时,其中一个叫申世文的道士独白离开,辰时返回,紧接着王金和陶世恩便进宫面圣,据眼线所见,在步入寝宫时,两人一个捧着个金色的木匣子,一个拿着个油布包,里面似乎包着本书。”

    “八成是什么狗屁九转金丹,还有什么修仙秘籍!”沈明臣咬牙

    道:“这糊涂皇帝,真比墙头草还差劲!

    “后来呢……”余寅还能沉得住气。

    “这时,大人去诏狱的问话记录也送到圣寿宫了。”王寅道:“然后皇帝就雷霆大怒了!下旨意将大人也关起来。我这边也是刚刚接报,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你们就回来了……”说着看看两人道:“经过大致就是这样,二位怎么看?”

    “会不会是那些太监告大人的状了?”沈明臣轻声道。

    “讲不通一一一一一一”余寅直摇头道“大人既然答应我们不为海瑞强出头,就不会在诏狱里惹出事端,更不可能澈怒皇帝,所以我…觉着还是道士的可能性更大。”

    “可他们有这能耐吗?”沈明臣质疑道。

    “我也奇怪……”余寅点头道:“就算是金丹炼成,也不至于把大

    人赏给那些道士啊!”

第七六一章 求人不如求己 (上)

    嘉靖四十五年的元旦,注定要载入史册,为子孙后代所津津乐道。

    这一天,本该是百官向皇帝呈送新年贺表的日子,但一百一十七名言官抢先一步,在西苑门前集体上书,弹劾内阁并六部九卿渎职;紧接着海瑞敲响了几十年来沉默无声的登闻鼓,竞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从来都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陛下。

    嘉靖果然雷霆震怒,不仅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还将内阁和六部的堂官也关了起来。幸亏有沈默从中寰转调解,才使嘉靖冷昝下来,把徐阶等一干大员放回家。

    眼见着局势有缓和的趋势,却又掀起了大风浪一一皇帝竟把奉旨查案的沈默和海瑞关在了一起!北京城的官员亢不心中凛然,看来皇帝虽然老病,但终究还是那个嘉靖。不可能让人家骂得狗血喷头之后,只一味的‘忍为高、和为贵';,非得拉出几个来杀鸡儆猴,才能证明虎老雄风在,避免日后有人效尤。

    只是让大臣们意外的,是皇帝竟然挑自己的得意门生动手,这下是真把他们馈住了,试想连沈默这种圣眷都成了阶下囚,别人要是逆不识相,恐怕直接乱棍打死了。百官不由暗暗感叹,果然是砒霭拌大蒜、又毒又辣。

    可感叹归感叹,想这样就让官员们缄默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沈默的同年好友们,已经成长为朝廷的中坚力量,他的学生们,更不缺乏陪老师一起坐牢的勇气,单说那些因为沈默的缓兵之计而得以回家的部堂高官们,就不能袖手旁观一一官场上人情大如夭,欠了人情不还,等着被人鄙视一辈子吧。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本朝的官员,从不缺乏抗上的勇气与传统。事实上严嵩倒台后没过多久,曾经万马齐喑的局面便一去不复返了……压抑许久的中年官员、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根本不怕丢掉乌纱,甚至身陷囹圊,只怕没有争先恐后,被人说成‘鼠辈’或者‘蚁类’。

    然而通政使司还要十来天才能办公,西苑门外更是守卫森严,皇帝已经下了死命令,只要有官员未经传召,出现在禁门外,便立即以·共谋悖逆’的罪名,一并还送诏狱。

    嘉靖已经通过太监放出话来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谁再敢闹事,下半辈子就在诏狱过吧!

    这样视群臣如‘仇寇’,自然更加引起了群臣的愤慨,昝个北京城暗潮汹涌,随时都可能爆发,更大规模的君臣冲突。

    这一切都让徐阶伤透了神,整个人看着都苍老了许多……自从元旦那天从宫里出来,连他都进不了西苑门了,此刻只能枯坐在家中,眼看着君臣几乎彻底决裂,让老首辅怎能不心焦如焚?

    下首的椅子上,坐着他的得意门生张居正,此刻却是表情复杂,数次欲言又止,显得极不平静。

    徐阶察觉到他的躁动,轻声问道:“太岳,你有什么话,只管讲出来?”

    “老师……”张居正低声道:“虽说沉默是金,但您身为首辅,这

    时候若不站出来说话,恐怕局势会一发不可收拾。”

    徐阶点点头,他知道张居正的意思,此刻确实没有别人,合适当这个和事老了。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海瑞把嘉靖伤得太重,沈默偏又阳奉阴违,让皇帝一肚子邬火发不出去,不要说嘉靖那样刚愎的人,从古至今,哪个皇帝摊上也受不了,这时候自己要是开口为沈默和海瑞等人求情,无疑会火上浇油,不仅救不了他们,恐怕还要被扣上一顶·幕后黑手';的帽子,连首辅也不要做了。

    但倘若站在皇帝这边,又如何在百官中自处?说到底,百官之首也是官,这种时候该为谁说话,是显然的,立场上站错了,必然会被百官厌弃。

    “嘿嘿……”徐阶不禁苦笑起来道:“真是左右为难啊,你又不是

    不知,皇上命杨博回京,正是不满老夫的不作为,。”

    “那也不能两头得罪!”张居正恨不得替他拿主意道:“骑墙要不

    得啊,老师!”

    “那你替老夫拿个主意吧……”徐阶缓缓道。

    ,这一一一一一一”张居正沉默良久,方缓缇道“国朝以孝治天下,天下便是一家,所以学生以为,群臣当以父侍君王,君王亦当以子孙爱群臣。

    “这些都是大道理……”徐阶淡淡道,但大道理解决不了问题,还

    得拿出真办法。

    以此而论。”张居正接着道:“老师纵使左右为难,也该做到两头兼顾,实在顾不了,便只好屈了子孙也不能屈了父祖。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徐阶眼中精光一闪,他没想到学生能说出如此贴心贴腹的话来,但仍然故作不解的问道:“若是如此,如何向百官交代?”

    “老师,其实我们这样做,穷根究底,还是因为顾着百官。”张居正正色道:“眼下两件要务,一是要让皇上消了气,消了气才能去疑心;二是要让皇上高兴,高了兴才能宽宏大度,两件事又是一件「就是要局面不至于不可收拾。”

    “如何做到这两件事?”徐阶轻声问道。

    “皇上把拙言兄关起来,就是要给百官颜色看,如果这时候,咱们言辞激烈的上书救人,皇上便会感到被孤立,甚至遭到背叛,自然疑心更重。”张居正沉声道:“那样不仅救不了拙言兄,还会害他了。

    徐阶神色复杂的看看张居正,半天才缓渡道:“这是格的肺腑之言?”

    “老师……”张居正面色一滞,知道老师在怀疑自己落井下石,但仍沉着道:“拙言兄下狱,学生十分的难过,真想自己进去换他出来。只要能把他搭救出来,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可这个时候,皇上正等着看呢,若是着急救他,难免会落下朋党的印象,有党和无党,差别可大着呢!”

    听了张居正的说法,徐阶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跳到下一段问道:“那如何让皇上高兴呢?”

    “当然是让皇上得偿所愿了。”张居正道:“两宫两观已经拖了三

    年,是到了完工的时候。”

    “这可不是想快就快的。”徐阶道:“工期摆在那,材料也都有

    数,要想缩短的话,不知又要花多少银子,朝廷可出不起。

    “并不需要额外支出的。”张居正自信道:“听说皇上已经停止服丹,显然对修道已经出觋了动摇,我们可以把修玄都观、朝天观,还有玉芝坛的工匠和材料,全都转移到万寿宫和万圣宫上,学生已经测算过了,这样的话最晚三月就可完工。”顿一顿,又道:“到时候趁着皇上高兴,再请他赦免海瑞等人……释放拙言。”

    这法子确实稳妥,徐给望向张居正的日光,重新变得柔和起来,道:“群臣那边怎么样交代?尤其是高拱,他肯定不会消停。”

    “高部堂那里,学生会尽量说和,但其余人还得老师出面,”张居

    正道:“以老师的威望,把话跟他们说透了,必然能安抚住。”

    “那老夫就勉为其难……”徐阶点点头,轻声道:“搞不清皇上会

    加给他什么罪名……”

    “这个不知道,皇上讳莫如深…,可能不足为外人道哉。”张居正

    道。

    “真是莫名其妙……”徐阶叹口气,对沈默遭此无妄深表费解。

    “堂堂二品大员,难道没有个罪名就抓起来?”郭朴府上,高拱

    拍案道:“大明朝还有没有朝纲?!”

    “确实蹊跷,”郭朴打横坐在那面前,皱眉道:“想不通。”

    “想不通就问个明白!”高拱大声道:“我这就回去上疏!”

    “哎,肃卿,”郭朴赶紧拦住道:“咱们刚放出来,你再去招惹

    皇上,难道也想去诏狱吗?”

    “去就去,这个大明朝,已经是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咱们终归都要进去的,早晚又有什么区别吗?”高拱说一阵气话,见郭朴满脸无奈的望着自己,才闷哼一声道:“你放心,我只是请皇上明示沈默的罪过,以求安人心、定谣言,难道这也会激怒皇上?”

    “那倒不会……”郭朴苦笑道:“不过现在通政司关门歇业,你怎么上书?”

    “怎么把这茬忘了……”高拱重重一拍脑袋道:“难…道非等过了十

    五再说?”

    “嗯呢。”郭朴点点头道:“肃卿,咱们还是先想想自己的事儿吧。”便小声道:“过了十五,杨博也该进京了,紧接着便是廷推大学士,原本你我很有把握的事情,这下又有变数了。”

    “呵呵……”高拱务然外表豪拓。但十分有心机。闻言笑笑道:“我的看法却恰恰相反一一原先徐阶说不得要摆我俩一道,但现在,他八成不会再设限了。”

    “为何?”郭朴问道。

    “哪个首辅也不能让山西人入阁。”高拱斩钉截铁道:“除非他

    想把自己架空。”

    “是啊。”郭朴恍然道:“山西帮的实力太强了,面对他们,谁也没有把握。”一转念,又沉声道:“既然知道是咱们的关键时刻,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正因为是关键时刻。”高拱刻板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笑容道:“咱们才应该旗帜鲜明的支持沈拙言。”

    “原来你打得这种主意,”郭朴明白了,有投票资格的部堂高官,都欠着沈默的情,但不一定敢大张旗鼓的搭救他,这时候若是他们来为沈默说话,必然会获得许多中立派的好感。这样的人情分,在迳种无记名投票中,作用尤为明显。

    “好,我跟你一起上书!”郭朴也想通了,道:“让咱们的人都上书,把声势造起来!”却也不想想,这样对沈默的安全,有没有不良影响。

    那厢间,沈明臣和余寅四下奔走,联络沈默的同年、学生,与他们商量搭救大人的方法,但十五不过,官员们有力也使不住,只能在家里一遍遍的修改奏疏,等待那天的到来。

    可这并

    不是说,沈默这边就束手无策了……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实际上在黑暗中,已经有不知多少人在行动了。就像沈默常对他们说的,真要是陷入危机的话,这世上什么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救自己……作为已经与沈默休戚与共的一群人,他们只有诞法救出他,才能让日前优渥的生活继续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水牛胡同,一户不起眼的小院内,此间的主人正在收拾行囊,似乎要出远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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