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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8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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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居正的目光又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徐阶身上,拱手道:“皇上信任,将国事尽皆交付宰相,我辈当为国家忠虑,绝不徇情容私!以一身当天下之重,不惜破家以利国,何惧陌首以求济?!岂区区浮议可得而摇夺者乎?”铿锵之言,披肝沥胆,让人闻之无不变色。

    高拱当时就击节叫好,沈默也暗暗点头,心中卒道:,好一个铜胆铁心张居正”

    没有人能和张居正当面辩驳,因为在真相面前,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

    然而这不代表张居正的建议会被采纳,因为真相总会被强权默默强奸。两道奏疏递上去后,前一道仅得到批示一句,知道了”便再无下文,后一道则直接被束之高阁。

    出了正月,内阁的人事安排有了变动,因为起复官员基本到位,张居正和陈以勤都不再兼任部务,而只是以尚书衔专任大学士……户部尚书由葛守礼接任、兵部尚书则是王国光,吏部左侍郎由钟卿接任,因为这些官员本身,就是通过遗诏起复的,所以无需经过廷推,便可直接上任。

    而内阁本身的工作,也由原先的集体统管,细化为专门负责。除徐阶仍总揽全局外,高拱分管吏部事务、郭朴分管刑部事务、李春芳分管礼部事务、沈默分管兵部事务、陈以勤分管工部事务、张居正分管户部事务。这是徐阶高调提出,三还,纲领后,十分重要的一次践行。对于首辅来说,不再事无巨细的过问,只负责国政方针、朝廷大事,既可以摆脱揽权之名,又能从繁重的具体事务中摆脱出来,更好的通观全局,把握大政。

    不过放权的是首辅,对内阁整体来说,这却是一次权力的加强,六位大学士对应六部,每人专门负责一摊”功过都要自己承担,无疑会使阁员与各部的联桑更加紧密,过问大小事务更加频繁。必然要对各部堂上官的权力,造成妾多或少的削弱……至于多少,就看各人的本事了。

    这一系列人事安排,皆走出自徐阶之于。细细一品,里面学问不小。六个大学士和六位尚书大人配对,每一对都有不一样的,风情,:礼部是,夫唱妇随,型,尚书赵贞吉,霹雳火似的老资格,而分管礼部的李春芳偏又是和风细雨似的性子,从不肯与人争执,相信他们以后会相处愉快,但大事小情还是赵贞吉说了算。

    工部是“鸡犬不宁,型,陈以勤和尚书雷礼都不是好脾气”还分数不同阵营,一个是高拱的盟友,一个是徐阶的走狗,偏偏工部又是个特较真儿的衙门,这两位凑一块儿”不吵架就怪了。

    刑部是,阳奉阴违,型,郭朴威望高、黄光升心机重,两人同样是分属徐、高阵营”相互自有一番较量,但刑部的情况比较特殊,刑侦量刑自有律法可依,是六部中独立性最好的,很少有需要请示内阁的地方。郭朴就是想管,也没太多可插手的地方,以黄光升的本事”糊弄住老郭还不成问题…………

    户部是,精锐组合,型,葛守礼是比徐阶还年长一岁的老臣,原先就是老资格的户部尚书,老成持重”经验丰富。而张居正胸有大才、锐意进取,加上同样才能出色、稳重干练的左侍郎徐养正、右侍郎刘体乾,组成了冠绝六部的豪华组合。徐阶同样认识到,大明的财政危机,已经到了非扭转不可的程度,故而尽遣手下大将,要将户部作为隆庆新政的突破口。

    吏部则是,强强结合”老高与老杨,朝廷的两巨头,一样的强、一样的硬,凑在一起,又是管着朝廷的选官治吏,到底谁听谁的?一开始还有可能顾着面子,相互客气,但时间一长,必然要生姐梧、架秧子,再亲密的关系也得反目“……

    而兵部则是,难以插足,型,王崇古虽然没当上兵部尚书,但新任的本兵王国光,也是山西人,加上同为山西人右侍郎霍冀,直接把兵部给包圆了。就算老杨博不说话,沈默也插不进手去……吕布虽勇敌不过三英,难逃打酱油的命运啊!

    一“一一一一一凵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凵一“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凵一“一凵一“一“一b一“一凵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首辅的宝座谁都喜欢,要想坐稳了,不被人夺去,就得有自己的绝活。严嵩的方法是几十年如一,豁出命去伺候皇帝,才报得荣宠不衰。而徐阶不可能像严嵩那样,丢尽大臣体面,去讨新皇帝欢心,所以只能用别的办法稳固地位那就是周密的人事安排。不夸张的说,徐阁老最近几年,主要精力都用在人事安排上,他把两京三十六衙门当成棋盘,从容布子、环环相扣,将自己的一切意图,都体现在对朝中官员的任命和安排上。

    所以徐阶可以在别处放权,但人事大权绝对不会放,哪怕是张居正也不能改变他的主意……其实张居正强烈推荐,自己的至交好友王国光来接任户部尚书,但徐阶却坚持将葛守礼安排到了户部。究其原因,乃是徐阁老对张居正过于激进的改草方略感到不安,他虽然知道改草迫在眉睫,却依然希望以平稳的方式循序渐进,所以让葛守礼坐镇户部,就是给张居正这匹神骏装上缰绳,不要改草没搞成,还弄得天怒人怨,没法收场。

    对于张居正来说,这个春天有点冷,他彻底明白了,虽然老师一直在努力为自己铺下红地毯,但徐阶想要的,是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接班人,而不是跟他对着干的讨债鬼。所以徐阶对自己固然照拂无加,却也有力度不小的打压……他一直不许自己独当一面,恐怕在保护之外,还有防止自己自成一派的原因吧。

    显然在徐老师看来,永远依赖自己的学生,才是好学生,老想跟自己搞小动作的,就会像沈默那样吃板子,太岳同学,你是想当好学生,还是吃板子呢?!。。!

第七九二章 虎狼斗(上)

    如果说张居正感到的是春寒料峭的话,那沈默感受到的,就是冰冷刺骨的严冬。自从徐阁老在过年聚会上表明态度后,他便遭到了此生第一次全方位的压制,不仅被切断了与礼部的联系,还在六部分配中,分到了水泼不进的兵部,想要融入进去难上加难。加之前朝旧臣的起复,朝中一下多了许多德高望重的老臣。沈默这个刚刚起势的第四巨头,地位遭到了严重的挑战。话语权和影响力,一下子都小了很多”如果没有改变,将惨遭边缘化的厄运。

    这日得了兵部的差事,他回到家中,便与几位先生在书房枯坐”空气有些凝滞,气氛十分沉重。

    “我看徐阶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大人逼出朝廷去。”打破沉默的是王寅”他双目闪着幽暗的光”缓缓道:“看来我们去年三番的相抗,已经引起他的警觉了。”

    他这冷森森一句,让书〖房〗中的气氛愈加凝重了。

    沈默放下把玩在手中的玉镇纸,强笑道:“我要是不愿意离京”哪怕徐阁老也强迫不得。”

    “对”但他能让大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事事不顺,处处难受。这时再给你个出镇一方的机会”你去还是不去?”王寅起身走两步道:“其实大人心如明镜,论心计智谋,徐阁老已经百年来的第一人了”岂肯为无益之举?以前的过节且不说,单说咱们违背他的意愿,抢在张居正之前入阁,他已经对大人心怀不满了。您入阁之后,又没有迅速向他表示忠心反而一面拉帮结派、一面和高拱眉来眼去,其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

    “怎么向他表忠心?”沈明臣拍案道:“有张居正在,大人永远是今后娘养的?!”

    “没有人会设身处地为属下着想。”王寅冷冷道:“他们只会看到下面人如何违背自己的意志”就认为是别人对不起自己。”说着站住脚道:“葛守礼、赵贞吉、王国光等人起复,固然是为奖赏他们曾经的贡献但更重要的,是徐阶需要引入这股力量,打破与高拱杨博三家对峙,咱们趁机渔利的局面。”说罢长叹一声道:“徐阶大势已成,从此再无可与他抗衡之人了,哪怕三家联手,也不是对手了。”

    “不一定吧!”沈明臣咬牙道:“我看这次山西帮也受益不小”葛守礼和王国光一回来六部尚书,山西人占了一半,他徐阁老未尝能奈何。”

    “这就更看出徐阶的高明来了。”王寅道:“他将闺女嫁给张四维,王崇古就不好和他对着干。又卖给葛守礼和王国光天大的人情,两人再不济,也得在争端中保持中立。杨博身边的力量,还未开战就被他分化的七七八八,这仗还怎么打?都说杨博是天下奇才我看比起徐阁老来”还是差得远哩。”

    让王寅这样一分说,屋里众人无不心凉彻骨,这真是前所未有之困难局面。半晌”沈默面sè沉重道:“难道真没有破局之法吗?”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任何计策都是苍白无力的。”王寅一字一句道“不幸的是,徐阁老就拥有这种力量。”

    “惹不起躲得起。”这时一直默然不语的余寅出声了:“大人,既然暂时奈何不得,我们也讨清闲,来个姜维避祸如何?”

    “这主意不错”徐阶不是一直想让大人讲学吗?那咱们就专心讲学去。”沈明臣笑道:“人无千日好,huā无百日红,何况徐阶一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

    “徐阶当初也是这样想!”王寅却冷冷道:“可严嵩八十二岁还老而弥坚到最后还不是亲自动手,才一举夺得柄国之位!”顿一顿道:“严嵩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如果徐阶一直消极等下去,真不知是什么光景了。”

    沈默默默点头沉吟良久”起身向王寅一躬道:“我与先生相处数载,知心知音,忧患与共。愿先生有以教我!”确实到了危急时刻。沈党的情况十分特殊,说是徐党的一个分支更为恰当,除了那些铁杆之外,绝大多数沈党分子”其实并未和徐党划清界限。脚踩两只船,就是为了看看哪艘船更好虽然徐沈之间的强弱对比从未改变,但徐阶那边已经人满为患,插不进脚去。之前觉着沈默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很多人都想抱这支潜力股。可他要是前途堪忧了,还有多少愿意同舟共济的,就很难说了。

    “唉……”王寅叹口气道:“双方的差距太大,现在只能从那极小的希望中,去寻找机会了。”说着长眉一扬道:“不过大人也不必太过忧心,眼下还不至于树倒冉狲散,咱们也不是全无机会!”

    “呵呵,正的反的都让你一人说了。”沈明臣笑起来道:“将来不管何种情形,你都没错就走了。

    “大人现在所面临的,倒像当年徐阁老的处境,但确实比徐阶当年好多了。”余寅这回帮着王寅解释道:“再说了,这次也能让大人看清,谁是坚定的盟友,而谁又是投机派。”

    “京察结果一出来”,沈明臣接话道:“大人的处境会好过很多吧,然后再多学学徐阁老曲意shi严嵩嘛。”

    “不错,会缓过气来的。”王寅经过短暂的思考,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轻叹一声道:“古人云“处庸平父子易,处英明父子难”师生如父子”大人和徐阁老正是最难处的一对。”说着端详着沈默道:“你俩其实比父子还要相像,对彼此知根知底,所以反而难以相处。不过现在来看”好好相处当然要紧。但刻意地学他shi奉严嵩那样去奉迎,似乎不必!”停顿一下道:“毕竟现在和那时的情况不同了,先帝君心似海、乾纲独断,操众人于鼓掌严嵩再强”也不过是先帝的走狗”没有主人的允许,是不敢动徐阶一指头的。所以徐阶才有机会去给他灌mihun汤。”

    “而徐阶不是皇帝,他的权力并不是先天的为了更长久的保有权力,他都将坚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实证明,您奉不奉承都没两样。”说着他望向沈默道:“而大人的本sè是中正平和,不谄不傲,与人为善却谁也不依附。独立自主才是您的立身之本啊!有道是“人若改常,不病即亡”严阁老就是个例子。他以为先帝瞧着他老迈无用”便竭力强自振作结果如何?大寒大暑不伦不类,反而做多错多、破绽百出。不久便让徐阁老拱下去了。”

    “当今皇上垂拱而治,竟连自己的威柄也不要了,这样大明就没了一言定生死的无上权威,尽管徐阶最强,但他想要对付谁,都少不了运筹帷幄、调兵遣将”这样就得讲道理、拼实力、还得顾及人心所向、师生情分无疑放不开手脚。”余寅跟上了王寅的思路,接着道:“放不开手脚就没法把事情做绝,做不绝就给别人留下空间。一时的弱势不要紧,我们可以再次从弱到强,安身立命!”

    “对嘛。”沈明臣接着笑道:“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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