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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此事,哈哈,周兄弟说笑了。”鲁之甲故作潇洒地打起了哈哈。这马世龙祖先是宁夏卫将门,虽然这些年来马世龙一直按照辽西的口气说话,而且他本人也注定要在辽西长期呆下去,但还是有很多辽西人把马世龙看作外人,还在背地里骂他鲁之甲是叛徒。鲁之甲受马世龙恩情颇重,早就认定马世龙才是他今生追随的长官:“诸位兄弟,我鲁之甲可以拍着胸脯说,马帅是打心眼里为我们着想啊。”
一边的李承先也觉得马世龙这个人很不错,他扯着大嗓门赞同道:“不错,马帅兵法韬略很不错,但最重要的还是他为人宽厚。我信得过马帅,这条命也就交给马帅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周守廉闻言大喜,赶快敬了鲁之甲一杯酒:“那鲁大哥可要给我们兄弟多美言几句啊。”
“一定,一定。”鲁之甲大笑着和周守廉干了一杯,金冠的酒此时也到了,鲁之甲又是一饮而尽……
离开了鲁之甲的大营后,周守廉立刻把满脸的笑容卸掉了。他冷冷地问金冠和姚与贤:“你们怎么看?”
金冠冷哼了一声:“鲁之甲这个狗腿子,我早说他是叛徒,你们还不信。”
“谁不信了?”姚与贤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道:“只是那鲁之甲毕竟是我们辽西人。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要让马世龙这个回回骑到我们头上,那谁也捞不了好。这么简单地道理,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他根本不想明白,哼,今天你们还想劝他,结果他也想劝你们。哈哈,当时真要笑死老子了。”金冠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了。
“嘘——收声。”周守廉冲着金冠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远处传来了李承先的声音,那个人喝得醉醺醺地也告辞出来了:“马世龙扔拾他一个参将的破饼,这狗立刻就把自己的祖宗忘了。”
天启五年六月初,长生岛。
第一批赴日地士兵已经回来了,黄石给杨致远地命令就是炫耀完武力后立刻以最快地速度撤退回国。他黄石就是一个彻底的纸老虎,而且还要仗着大明这几百年的积威。如果日本人坚持抵抗那他也就只能当作练兵了,但眼下看起来效果还算不错。
黄石最近收到了孙承宗的一封信,信里说的很模糊,但看得出来孙承宗有意于辽东。虽然黄石不明白孙承宗为什么不肯明说,但他相信孙承宗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据黄石的判断,孙承宗的目标应该在三岔河到娘娘宫一带。关宁军自负天下强兵,战马、火器也颇为充沛,马世龙一个个外来的武将,看见这么多兵马器械肯定会径直去找后金大部队的麻烦。再说他马世龙一个外系的武将要想立足辽西,也需要一份说得过去的战功。不然孙承宗迟早有走的一天嘛。
想到马世龙目前的处境,黄石心中也隐隐有同情之感。因为这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初到东江的艰辛。黄石把孙承宗的信件又看了一遍,细细品味着里面的含义—— 孙大人是要我主动去助马帅一臂之力吧?但又怕伤了马帅的自尊……嗯,看这信的语气和写法。说不定已经伤过马帅的自尊了。唉,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黄石的烦恼不仅仅来自辽西,就在收到孙承宗信件的两天前,东江本部那里还来过一封密信,耿仲明的一个心腹随船来到辽南,他贴身带来了耿仲明献上的好意。
耿仲明在那封密信里告诉黄石:陈继盛最近一直想出动出击,为此他巳径发给毛文龙两封信了。虽然这两封信都被毛文龙驳回了,但毛文龙第二封信的语气似乎也显得有些松动,陈继盛目前正在写第三封信。耿仲明以一个朋友和孔有德密友的身份提醒黄石,切不可被陈继盛把风头超了过去。信得末尾还看似随意地讲了两句,说什么东江外系武官都对黄石很钦佩,觉得他很给外来的武将争脸,让他们也感到扬眉吐气。
毛文龙的干儿子们说什么外系武将……黄石第一感觉是可笑,但是他静下心来一琢磨,又感到一阵阵狂喜,因为这说明他的影响已经足够大了,至少有相当一批东江军官巳经在观望,并视他为毛文龙的接班人。比如这个耿仲明和孔有德,就已经把宝押在了他黄石身上。
黄石对着地图看了许久,但他眼前流过的却是孙承宗的那满头银发,耳边回响的则是近日听到的那些故事,那些正发生在辽东大地上的惨绝人寰的故事。
——只要我抢在马世龙前攻击复州,就应该可以吸引来后金更多的注意力,这应该可以帮助到马世龙了吧?大规模围攻复州也可以在东江观望派的心目中再投下一记砝码……如果苍天注定要我做戚继光第二,那我也只好以封侯为满足。
《窃明》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八节 诗人
天启五年六月十二日,长生岛,副将府。
各式的菜肴流水一样地递送了进来,厅中还有一圈装扮得花团锦簇的歌女在翩翩起舞。黄石和山东的甄雨村正交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甄雨村刚刚高升了,阉党兴起的政治狂潮终于刮到山东了,属于东林党的巡抚、巡按都倒台了。虽然阉党又派来了一批新任官员,但甄雨村他们这些中低层官员是地方的栋梁,所以阉党并没有动他们的意思。山东的各知府也都很有眼色地立刻改投阉党门下了。
“南京的列位大人,要下官代他们向黄军门问好。”甄雨村这次来对黄石更客气了,从下码头开始就拉着黄石闲扯,入了宴席后更是谈笑风生。
“甄大人客气了,南京的诸位大人也太客气了,那些铜钱正好给士兵发饷用。”黄石笑嘻嘻地又敬了甄雨村一杯酒,南京铸币司的官员们大多数也都脱下了东林党的那身皮,换了一个组织继续铸他们的铜钱——当然,这次他们稍微规矩了一些。而铸币司的几个大头目没有机会辩白清楚,统统被当作东林党铁杆拿下了。
“剩下的铜币本打算付给登莱的商人,末将还欠他们不少钱,唉,这军中的用度就是大啊。”黄石感叹了一声,做出一副紧张的表情问道:“要是这些商人去莱州府和蔡州府闹事,末将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甄雨村自然立刻听明白了黄石话里面的含义,他们吃了黄石这么多好处也不能不干活,不然就太没有职业道德了。甄雨村当即就大包大揽下来:“黄军门放心,辽东边士辛苦我们同僚都是知道的,这些商人挣点辛苦钱我们也不去管它,但如果贪心不足来衙门闹事。我们一定会乱棍打出。”
“末将代左协将士谢过甄大人。”黄石当然不会拿那些垃圾铜钱去祸害爱国商人,但这个铺垫也是一定要有的。如果自己什么利益都不拿,山东的文臣集团也会怀疑黄石的用心:“甄大人,末将铸了一种军票,大约也有数成的铸息。末将规定这些军票只能在长生岛兑换铜钱,所以……”
甄雨村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马上又反应过来了:“黄军门的意思下官明白了。长生岛的军票一律不得在莱登兑换银子,所有的军饷我们都会直接送来长生岛。”
“如此,多谢甄大人了。”黄石觉得军票做得再好也比不上真金白银,万一山东的商人和官府勾结,像阴毛文龙一样地把自己阴了,那自己的军票计划就会大受打击。
正经事情基本说完,黄石看大家喝得也差不多了,几个山东兵备道的官员一个个都自称不行了,他就拍拍手让那几个歌女过来。黄石事先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次会来几个粮官,然后按人头把这些歌女从山东请来,当时部下还暗示为他黄石也请一个,不过被他断然否决了。这些歌女大老远从山东赶来,还要承担被诱拐和淹死的风险,所以一个个要价都很可观。黄石可没有心思花这么一大笔钱去风流一把。
在女人柔媚的声音下,甄雨村一伙儿各个被灌得东摇西歪,黄石满意地笑着,还能安慰自已一句——至少肉菜是省下了不少。
喝高了以后文臣们纷纷开始吟词作赋。这既是显摆也能增加斗酒时的乐趣,八股文的威力此时立刻就显示出来了,正如黄石前世听说过的那句话一样:精通了八股文,那做诗填词真是小儿科。别看这几个文官喝得连亲爹都未必认得清了,但斗起诗词来仍然是一踏一深坑,一捆一掌血。
他们变着方地拿着长生岛附近的景色出题,一路下来谁都不敢示弱,这次又轮到小黑山了,甄雨村舌头已经喝大了,但一首七言诗仍然脱口而出,略无丝毫涩滞。黄石又是第一个大声喊好,只是……这次他喊的似乎太响亮了,醉眼朦胧的甄雨村猛然发现黄石这段期间好像没有喝酒。
“黄……黄老弟,你……你也来一首吧……”
黄石正打算推辞,登莱兵备道的那些人就鼓噪起来了,他们喝得似乎都忘了黄石是武将出身了,黄石眼看推辞不过,只有硬着头皮剽窃前世的一首大作:“远看黑山如棒槌,上面窄来下面宽,若是把它倒过来,下面窄来上面宽。”
几个文官顿时愣住了,其中一个的酒都洒到官服上还没有察觉,甄雨村拼命地咳嗽着,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忘了黄石是个武夫出身,好不容易咳嗽过这口气,他立刻大发感慨:“黄军门真是吟得一手好诗啊!”
“好诗,好诗。”其他地文官咳嗽好了以后也纷纷称赞起来,其中还有个智商比较低的家伙还嚷嚷了一句:“黄军门再来一首吧。”
甄雨村和其他的文官纷纷恼怒地看着那个二百五,但黄石却真的诗兴大发起来,当即站起身来,举着一杯酒引吭高歌道:“天兵十万向辽东……”
“好气魄,不傀是威震辽东的黄军门。”山东文臣又是一愣,奉承话纷纷喷涌而出。
收到鼓励的黄石龙行虎步,就在这厅里连着转了两个圈,终于又挤出了一句:“不破匈奴誓不还……”
平仄完全不对……甄雨村腹谤不已,但眼晴都已经眯得快闭上了,其他几个文官捻须的捻须,咂舌的砸舌,一个个摇头晃脑的都似乎听入神了。
“……百战精钢刀在手……”黄石憋了半天总算又把第三句折腾出来了,这时他在厅里已经又转了五、六个圈了,那几个文官都心底里已经作了几百收尾了,都替黄石急得不行。
但黄石在厅中却是越走越急,最后就如同一团旋风般地围着几个文臣打转,他手中的那杯酒都泼了不少出来。终于,黄石停下了脚步,他把本应做完诗才喝地酒一饮而尽。然后奋力地把酒杯扔到了地上,手臂猛地往前一挥的同时,已经张开嘴……
几个文官立刻伸长了脖子,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其实他们都不在乎黄石到底会说什么,只要赶快说完就好,他们也可以继续喝酒了。
黄石伸着手、撅着嘴僵立了片刻,脸上眉眼翻腾。表情忽而狰狞、忽而放松地变换着。直等到几个文官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伸僵了的时候,黄石一拂袖口……围着大伙接着走……
走走停停了几次,绿豆大的汗珠从黄石额头一个个渗出,在脸颊上汇聚成涓涓细流,甄雨村也看得十分同情,终于一咬牙打算拼死出头去圆场了。
“杀——杀——杀——杀——杀杀杀。”黄石从慢到快一口气喊了七个杀宇,接着就抚胸长出了一口大气。憋得通红地脸也渐渐向正常颜色过渡回来。
“好!”
“好诗!”
“好啊,好诗啊。”
响遏行云地彩声立刻从山东文官的嘴中喷了出来。
……
“噗……”满嘴地食物在她大脑反应过来以前就喷了出去,年轻的姑娘慌忙用左手反掩住嘴,但这一下子就把热流逼入了鼻腔,她拿着食物的右手也猛地盖在了左手上,喉咙中发出了类似鸽子叫声的咕咕声,听起来这声音的主人似乎非常难受。
“哎呀,糟蹋东西的人啊,”黄石一脸痛惜地看着喷洒了一地的食物残渣,唉声叹气地说道:“总说吃得不好。今天给你带来好菜、好肉,结果就往地上吐。”说着黄又摇了摇头:“真是贱命一条啊,吃杂粮大饼的时候从来连渣都不会掉一粒,好东西看来你是无福消受喽……”
黄石啰里啰唆地抱怨了好久,眼泪横飞的女孩子才喘匀了气。她囫囵咽下了剩下的食物,眼晴弯弯着笑得直打跌:“太子少保大人啊,您这也叫诗?”
“怎么不叫?诗不就是四句,每句七个宇么?”黄石理直气壮得很,单手叉着腰,威胁似地摆动着手指:“你一个小丫头懂得什么,在场的进士老爷们都说我做的好诗哩。”
“好诗,好诗,下面窄来上面宽,哈哈,”那姑娘笑得花枝乱颤的时候还不忘了用手掩嘴,她踉跄着急行了两步,用手死命撑住一个树才算站稳脚跟:“小女子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的诗啊。”
“有什么不对么?”
黄石一脸茫然地望了过去,这无辜地眼神让那女孩子看得一呆,脸上的嘲笑神气也冻结住了,跟着就渐渐退去,她凝神思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