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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解释了一番。
“恐怕不行,刚发完饷,那些娼户只肯作‘零售’……对,就是大人刚才用的那个词,属下觉得很贴切。”
“那就等等再去和她们说,让士兵们先忍几天。”一百两办事非常仔细,值得信赖。
“属下遵命,属下认为只要再过个五、六天就可以了,属下以为到时候可以压到五十人五两,让姑娘们来军营可以压到十五两以内……”
“嗯,那就辛苦你了。”一百两办事确实仔细得……有点异样的感觉。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据理力争。”一百两拍着胸脯向黄石保证。
这话黄石听着有点耳熟,这慷慨激昂的神态似乎……似乎以前也见过。
杨致远工作很用心,几天后就选定了一家,还谈了整整一个晚上,早晨来向黄石汇报工作的时候还显得很憔悴,昨夜似乎没有睡好。
睡眠不足的杨致远会不会在讨价还价中落了下风呢?黄石担心他没有办妥差事,或者给谈了一个六、七两回来。不过黄石也打算认了,只要不太太太过份就行,毕竟他欠杨致远的东西很多。
“禀告大人。”萎靡不振的一百两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他看起来真得很累哦,应该不止和一个人谈过了吧。
“五十个士兵,四两八钱,如果派姑娘们来军营则需要十三两。”
(第十九节完)
《窃明》 万丈高楼平地起 第二十节
六月孙承宗视察山海关后,方震儒立刻就把黄石找来了,神色间甚是得意,称呼上对辽东经略也更无尊重:“王在晋完了。”
孙承宗和王在晋大吵了七天七夜,仍然无法说服王在晋放弃坚守长城的看法,最后孙承宗问他,万一山海关前各堡垒士兵溃逃怎么办,会不会被建奴追杀。王在晋自然回答可以在险要地段预设大寨,让这些士兵可以有地方退守。
孙承宗当即痛骂王在晋:要是预设大寨收留溃兵,岂不是鼓励士兵溃逃。然后拿着这事上书天启,说王在晋完全不明事理,说话颠三倒四,绝对不可以委以重任,王在晋就此垮台。
仅仅是黄石个人看法,孙承宗的说法有点强词夺理的嫌疑,不过他现在不是王在晋一派,也记得孙承宗确实比王在晋有本事的多。黄石嘴上附和赞叹,心里也微微有些不以为然。
“方大人,修筑宁远已经成为定局了吗?”
“不错,王在晋的计划既然被孙阁部否决,那么他这段时间就是在糜费国家钱财,轻则去南京,重则丢官。”这种包含党争在内的政治斗争,一旦失败就是一败如水,王在晋的仕途已经确定完蛋无疑,而去掉王在晋一派,剩下都是主张修筑宁远和觉华的。
前途尽毁的王在晋很快就被调去南京,孙承宗定策修筑宁远,袁崇焕被派去执行这个任务。辽西武人集团立刻清醒了过来,反映最迅速的就是祖大寿,本来坚持消极怠工的祖家组织人力,家丁、奴仆也尽数上阵,加班加点地抢修宁远。
宁远的筑城计划过去半年也没有完成的十分之一,这次祖大寿只用半个月就赶上了进度,还超额完成了任务,这种任劳任怨、实心办事的态度,让他一举赢得了袁崇焕的信任。
在这片皆大欢喜的局面中,黄石终于也拿到了他的奖励,整整一万石米豆,方震儒亲自为他去要来的。
方震儒还很够朋友的多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需要的?”
“末将还需要布匹、铠甲、弓箭、生铁……”黄石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一言以蔽之,就是什么都要。
“辽东这么困苦,黄石你真的不再考虑了么?”方震儒说话的时候一直用心观察黄石的表情。
黄石只是微笑,他的战略决心绝不会动摇,无论是利益还是艰苦都做不到。
“我一生阅人无数,但有的时候真是看不懂你,你的忠义……非常可贵。”方震儒觉得黄石的忠义强烈的几乎不像是真实的一样,或者说太真实以至像虚假的传说一样。方震儒本以为自己很了解黄石了,但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竟然有了中陌生感和距离感,他不敢说一定能要到物资,毕竟方只是一个风纪官:“至于你要的东西……本官会尽力的。”
期间黄石还有幸被孙承宗召见了一次,高邦佐对黄石触动很大,所以在参见孙承宗的时候,黄石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通盘见解。
“你觉得修筑觉华更好。”孙承宗惊讶地挑了一下眉毛,方震儒替他上的那封书中说他是支持防御宁远的。
“是,末将斗胆,敢言:筑城于觉华岛,造战舰。然后夺取耀州,修筑港口,然后夺取海州……”信奉制海权的黄石根本不想与后金在地面上争锋,他的通盘计划就是沿着觉华、耀州、娘娘宫、复州、金州到旅顺建立一系列环渤海的坚固据点,没有海军的后金既然不能切断这些据点的粮草供应,那就只能强攻明军的坚城,而拚消耗,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的。
“停,”孙承宗笑吟吟地打断了黄石,“是阎大人教你说这些话的么?”
“阎大人?末将不知道,请大人明示。”黄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阎鸣泰是主张修筑觉华的,孙承宗误以为他是为这个计划作说客的。
“你现在说的话,和你呈上来的条陈不符合啊,为什么?”
黄石只好解释说,这是他这几天新得出的看法,所以和之前的条陈有所不同。
“哈哈,黄石你嘴倒是满严的嘛。”虽然觉得黄石没说实话,孙承宗倒也不以为忤,随口又问了几句,心想与其听一个武夫转达,还不如直接去和阎鸣泰商量。
明朝修筑城池,或攻或守,从来都是文臣自行商议。大明朝廷可以仔细聆听七品的监军文臣的意见,并仔细权衡、反复讨论,但却从来不会考虑武将发出的任何声音。孙承宗虽然重视武将的看法,但也只是改善,而不是彻底颠覆根深蒂固的传统思维。
至于黄石以海为路的看法,孙承宗也只是笑着勉励了一番,显然是也不以为然。大明臣子以海为墙的看法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在此之前,中国历史上并无争夺海权的战争,所以明朝人并无经验。如果孙承宗真的仅仅因为黄石的一番话就制定朝廷规划,那才是无谋的莽撞之徒。
所以修筑城池还是要脚踏实地,沿着陆面一步步延展粮道才能安心,这方面已经有很多血泪教训,也有众多的成功经验可期。孤悬在敌境腹地,依靠海路修筑城池在这个时代还是属于歪门邪道。
“怪不得黄石你总是要回毛文龙哪里去。”孙承宗也听说过黄石的打算:“这个以海为路是毛文龙的想法吧,果然只有在他手下你才能一展所长,哈哈。”
毛文龙还没有想得这么长远,他的见识也含有以海为壕沟的成份在内,顶多是有以海为路这个思想的萌芽。黄石终于明白,每个时代人的思想,必然要建立在他们能看到的事实上,靠空口说白话打动历史上的名臣是不可能的。孙承宗对黄石很和蔼可亲,但也就是到此为止了。
广宁之战已经让朝廷开始倾听黄石的声音,明的士大夫不是不肯倾听的笨蛋,恰恰相反,他们足够精明,所以在倾听前一定要先看到实绩。意识到自己问题所在后,黄石马上提出要返回辽东长生岛,孙承宗给了一番勉励,他又趁机要走了些物资。
“大人真的不去拜见赵老先生了么?”杨致远的这份关切让黄石也有些感动。
黄石决心用现身说法帮一百两银子打开心结:“有一个故事,讲两条鱼在池塘干涸了以后,互相用口中的水慰籍对方,同甘共苦就好像人间的夫妻,杨致远你觉得这对鱼怎样?”
“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没想到杨致远这文盲也知道两句成语。
“不错,但是如果你是这两条鱼中的一条,你是愿意和同伴一起在干枯的地面上等死呢?还是愿意双双活命,各自遨游在江湖之中呢?”
“当然是后者,两个人活总比两个人死好。”杨致远还是实在人,没有啥小资情调。
黄石趁机引申了一下,他不可能为个女人留在辽西,而女人也不一定喜欢去辽东吃苦,与其两个人磕磕绊绊地扯在一起,还不如各自去寻找自己的快乐,他希望杨致远能明白他更深一层的含义,就此斩断纠缠在乖宝宝身上的情丝:
“正所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出发的时候黄石满脸微笑,欣赏着装得满满的船舱,这三条装货的大船也被他捞到手了,还带走了十个工匠学徒:“满载而归!总算是不虚此行。”
“黄将军已经回辽东了……确定无疑,很多人都看见黄将军出海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艰难地说出她刚打听到的消息:“他不会来拜访父亲了。”
已经有些憔悴的小姐姐脸上露出令人心酸的失望,还有一些不相信,这么多天的自我欺骗,终于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杀千刀的恶棍!小妹妹温柔地抱住了伤心落泪的可怜人,嘴上却说道:“黄将军也是有苦衷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也怕耽误了姐姐啊。”
(第二十节完)
(本章完)
外传
《国史记,太祖实录》
天启二年,明将毛文龙遣太祖出镇长生,同行兵不过百,民不过千。长生,辽海一荒岛尔,亩不过三十万,田桑俱无。
有圣君生,则良臣出,自古皆然。
太祖治军演武,慢熊从龙佐益,求德制刑律众,致远掌库,定远练兵。法令细密,号令森然,长生军遂兴哉!
擢鲍博文,辟土劝农,兼以渔猎。柳清扬辟海路,商贾来往熙攘。纵横阡陌,丰饶出产,长生遂成乱世乐土。
民众扶老携幼,源源往投长生,辽左豪杰仰慕,争向军前效力,更有泰西邓肯,不远涉洋亿里,一时群贤毕至,真如川之归海。
天启六年八月,高皇后幸长生,观而大奇:长生何多才乎?
太祖笑曰:不患无千里马,而患无伯乐也。
后贺太祖:君之所思,可谓得也!
史氏敬曰:
太祖龙潜长生,群臣附尾而达,虽属天意,亦在人谋。太祖练兵长生,收拢才俊,实乃我朝得国之根本也。
《窃明》 谁人为我砺青锋 第一节
毛文龙在写给辽东经略的信中,留下的黄石的理由之一就是反攻在即,这也并非虚言。
天启二年正月,毛文龙曾经发动第二次镇江战役,试图为广宁方面做些牵制工作,但旋即广宁失守,努尔哈赤回师将其击败,这让毛文龙意识到辽东明军暂时还不能和后金军正面抗衡。二月初,毛文龙逃回东江岛,开始策划新一轮的攻势,这次他决定先尝试一下恐怖主义。
恐怖主义份子毛文龙的第一步计划,就是向满族同胞投毒,后金领地急剧扩大造成统治不稳。毛文龙利用这一点开始发展地下活动,大批同情明军的奸商在毛文龙的蛊惑下,对少数民族兄弟下了黑手,开始出售毒米、毒油和毒面粉。
不爽就翻脸,不从就反恐——开创正义事业的公式,努尔哈赤的崛起也是如此。
首先是从不爽到翻脸。
后金方面的宣传是:
邪恶的明帝国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非但女性的婚姻自由帝国都要干涉,更把满族同胞对周边地区的友好拜访歪曲成抢劫罪行……朝鲜人民一直向往能迁居到“富饶”的建州,热情的满族同胞更一直渴望帮助他们搬家,并也确实为他们的乔迁工作略尽了绵薄之力。
但明帝国奴尔干都司偏听偏信。成化三年以来的一百七十年里,因为朝鲜地主阶级的总代表——朝鲜国王的屡次哭诉,义务帮助周边人民搬家的女真拆迁队不断被明军杀害,其中就有努尔哈赤的爷爷和父亲。
努尔哈赤本人是绝对爱好和平的,这可以从他自愿卖身给杀父仇人李成梁为奴,还拜他为干爹中看出来。明帝国虽然因此没有对觉罗家族赶尽杀绝,但还是不能体会他化干戈为玉帛的一片苦心,仍然阻止他领导地区人民生产致富……
——黄石更愿意把这个理解为枭雄本色,他在孙得功那里的一段经历说明黄石在这方面还是比不上努尔哈赤这种前辈豪杰的。
义父李成梁死后,努尔哈赤看到辽东明军在援朝抗倭战争中损失惨重,就如同被扇了一个耳光般的立刻清醒过来,在一夜之间就意识到自己早已是忍无可忍。努尔哈赤迫不及待地把这种种罪恶列入“七大恨”,并因此和这个邪恶宗主国一刀两断,走上了反抗“明——朝鲜”邪恶轴心的革命道路……
——黄石也不相信努尔哈赤是在几十年的苦思后才顿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觉得这毫无疑问是趁人之危。
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如果接下来还不从那就只有反恐了,所以后金严厉打击毛文龙匪帮的恐怖主义、保证辽东人民的安居乐业也是应有之意。
努尔哈赤很快下达了一些打击假冒伪劣商品的命令,被查抄的店铺有上百家。在恐怖气氛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