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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卑职不敢说。”李云睿还是封建军队的那套收集情报,而没有加以分析和筛选。
“你们几个守备,都过去帮他想。”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从行军、侦查、后勤、路况分析了一番,不一会儿就争得脸红脖子粗,黄石也不打扰他们,过了很久听他们嚷嚷不出什么新理由了才叫停:“李千总,你说。”
“刚才赵守备说……”李云睿才开口就又迟疑了一下,他掉头看了看金求德:“可是金守备说……”
“我不要听理由,”黄石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李云睿喝道:“我就要听你说,你觉得是那条路。”
(第八节完)
《窃明》 看吾长枪能便刺 第九节 战术
李云睿把牙一咬,指着一条线路就说:“这条,因为……”
“我不听理由,那么,就是这条。”黄石当即打断了他的话,“李云睿你去训练队挑六个头脑机灵的,以后他们就跟着你演算军情,本将以后不想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数字,就要听你说一个准,明白了么?”
“卑职明白。”
“你先下去吧。”
“卑职遵命,卑职告退。”
任何人都有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判断的倾向,但黄石不认为自己会是百世不遇的奇才,也未必会有准确无误的战场嗅觉。他认为李云睿一直在接触和收集情报,对情报的判断应该更准确才对,如果调给他几个对后勤、补给有初步理解的军官,那么他们天天心无杂念的分析总会比一个将领瞬间的直觉更可靠。
“赵守备也去挑十个人,挑好人以后立刻在这条路上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其他的几条路也准备。”
培养独立思考和分析是一回事,有备无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卑职遵命。”
“我要听到的也是具体的计划,各条路上的计划都要说明各自的利弊,你明白吗?”
“卑职明白,大人放心。”
除了情报军官以外,黄石也打算开始培养参谋军官,这些军官都可以在实际工作中成长,对参谋和情报分析工作越来越熟悉,
“嗯,李千总暂时交给你指挥,他的工作直接向你汇报,但你一定要记住,他只是打探军情,还有画地图什么的,而你是负责考虑后续手段,你们的工作不可以混杂。”
“大人放心,卑职不会让他知道不应该知道的。”
“晤,很好。”黄石是不希望情报机构和参谋机构职权不清,不过赵慢熊这么理解也没有什么坏处。
“大人,那伏击计划是什么?我军有多少可用的士兵?”
“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用四百步兵挡住并击溃建奴逃窜的部队,然后贺守备引一百骑兵追击,力求歼灭敌军。”
跟着黄石就大略介绍了一下他的想法,现在还是有必要引领参谋军官的思路的:“伏击点最好离开金州一段距离,我希望看到一群疲惫的建奴和马,然后路上设置一些路障迫使他们下马作战,我亲自指挥步队击溃他们并迫使他们原路返回,最后投入贺守备的马队进行无情的追击。”
“大人确信建奴一定会逃跑?”杨致远提出了一个根本性问题。
“我确信。”
“即使如此,大人想用四百步兵击溃六、七百骑兵?”杨致远谨慎地提出了意见:“就算能迫使对方下马也很不容易做到,原路返回就是向金州方向走回头路,建奴一定会拼死作战来逃出险境。”
这话让黄石回想起来旅顺的路上,他和孔有德的四百步兵被两百骑兵就追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然后跟两条丧家之犬般地逃去旅顺。
必须承认杨致远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不过料敌先机到这个地步,战略上已经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了,黄石知道接下来就都是战术问题了:“不错,就是要用四百步兵击溃六百到七百敌军。贺守备,是你练的兵,你有信心么?”
贺宝刀铿锵有力地回答:“卑职有信心。”
“好,”黄石大笑着站起身:“你们三个跟我来,都去看看贺守备操练的军阵。”
五个人走到演武场,下面五百训练队的士兵很快就整齐地排好队列:“贺守备,让你的马队出列,今天操演只留步队。”
“遵命。”
四百步兵根据命令分成了两组,其中一组全部拿起了操练用的长矛,前面的头上都裹上了厚厚的棉布,邓肯神气活现地领着一队。
杨致远看了看就开始咕哝:“都是长枪啊,没有短兵如何肉搏?”
“建奴都是骑兵,本将估计他们大多都佩圆盾和长刀。”黄石知道杨致远担心什么,虽然枪兵可以给对手一次凶猛的杀伤,但总有不少会冲近身,后排不准备刀斧手在肉搏战中会很吃亏:“邓肯先生没有什么带兵经验,杨守备可以下场去指挥另外一队,用练习的木刀和木盾好了。”
杨致远一脸不服气地下去准备了,好整以暇的黄石和贺宝刀对视一笑,都显得很轻松。金求德观察了一会儿也忍不住发问:“大人,邓肯先生这队不用大鼓和军旗么。”
“以后几百人的队伍就不用靠旗帜和大鼓了,而是要靠军官的口令来指挥。”黄石觉得战鼓和大量军旗的含义太模糊了,他打算军旗以后只用在营、队指挥官的沟通上,不过以后还是要装备些小鼓,训练士兵能听着鼓点统一步伐。
杨致远亲自擂大鼓,他那队还是按照一般的传统,士兵们呐喊着冲上前去……
两次演习结束后,金求德已经看得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杨致远走回来后也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地说道:“大人,卑职也认为没有问题了,一定能击溃建奴。”
“说到底这还是演练而已,”黄石已经看过很多次演习了,这种一边倒的演习也给士兵们增加了很多信心,让他们更加信任命令和服从纪律:“到底如何,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杨致远深吸了一口气,冲着贺宝刀拱手说:“恭喜贺兄弟,辅助大人练此强军。”
说着他眼光复杂地看了看邓肯:“这种办法是泰西的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啊。”
“不是,”邓肯也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们泰西确实强调长矛和纪律,不过口令和战法都是将军想出来的。至于士兵的技巧,都是贺守备教导的。”
黄石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这支军队他借鉴了未来几百年的经验,已经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了。
贺宝刀却显得有些郁郁寡欢,金求德奇怪地问道:“贺兄弟有什么担心的么?这枪阵看起来很不错啊。”
“确实很不错,我并非担心大人的枪阵,我相信实战的结果也一定很好。”贺宝刀的笑容看起来很伤感,他连摇了几下头才长叹一声:“此军一成,世上便再无关张之将!”
天启三年九月十五日夜,长生岛救火营全体动员。
(第九节完)
《窃明》 看吾长枪能便刺 第十节 战役
“旅顺刚锋、选锋两营,今夜将出击金州堡,预计明天辰时抵达城下,举火鸣锣以恐吓守军,本将料定张将军此计必成。因此……”
营帐中灯火通明,黄石手下的军官齐聚一堂,吴穆和两个锦衣卫张高升、陈瑞珂也都是一身戎装。
“本将会统领救火营前往建奴北逃的必经之路加以拦截,务求痛歼逃敌。”
地点赵慢熊已经选定了,设置路障的方案也得到了通过。
黄石说完后很客气地问道:“吴公公,您有什么要指点的么?”
“咱家倒是有些要和黄将军请教的,”吴穆觉得和旅顺军一起去攻金州更安全:“如果张将军没有吓跑金州堡守军怎么办?如果建奴不从这条路走怎么办?黄将军,我们是不是有更稳妥的办法啊?”
黄石沉吟了一下:“吴公公,末将觉得这打仗也和保镖有共通之处。比如在那行镖路上,镖头和客人之间,想来还是镖头更有经验一点儿吧?”
吴穆想了想,也是一乐:“好,咱家今天就听黄将军的。”
“兵凶战危,吴公公千金之体,是不是就在这长生岛等待佳音为好?”
“黄将军此言差矣,”吴穆心想打胜了自然是安全的,打败了自己躲在后方多半也要惹得宫里不快,再说黄石可是名将,长得身高马大的就不像会吃败仗的模样:“咱家身为监军,当然要和全军共进退了。”
看黄石还要再劝,吴穆作色道:“将军不要咱家随行,可是有什么情弊不成?”
“如此,就请吴公公随军吧,不过一定要在军后观战,万一有了什么闪失,末将可担当不起。”
救火营趁夜偷渡上岸,凌晨五百战兵和三百辅兵一起出发,赶到预定地点后黄石连续派出探马侦查,战兵就地开始休息,辅兵纷纷开始工作设置路障和壕沟。
“禀大人,金州方向发来烟火信号,张将军已经拿下金州了,正如大人所料,看来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建奴弃城逃窜了。”
天渐渐放亮了,周围散开的探马终于传来回报:“禀大人,建奴正沿着这条路逃窜,直奔我军而来。”
总算是不用急行军去别处堵截了,黄石也出了口气,掉头对李云睿笑道:“李千总这次立下大功了。”
“大人谬赞了。”话虽这样说,李云睿也忍不住笑开了花。
赵慢熊挑选的这个地点黄石很满意,一侧是难以攀越的陡峭岩壁,另一侧是湍急的河流,想必后金士兵是不肯爬山涉水地充当箭靶子的。
挡在明军前的是一道乱七八糟的石头和木头组成的简易篱笆,篱笆后面还有一条半深不浅的壕沟,如果后金军想快速冲锋那就放马来吧,就算他们个个都是马术大师也难免栽跟头。
部署防御的赵慢熊还疯狂地挖了一大批半圆形的坑,缓坡朝向敌军来路,平直陡峭的一侧在明军方向,不会影响马队向南,但向北冲刺就更困难了。
搬开这些工事也是不可能的,它们离明军阵线只有三十米远,弓箭手可以很好地掩护这些路障。而缓慢通过这些障碍不要说会暴露在弓箭下很久,就是通过后这么短的距离马匹也来不及加速了。
“新军的第一次实战,能迫使敌军在我选择的地点,用我选择的战术来交战,真是太完美了。”
最后一次探马回报:“建奴离我军还有十里,马上就要见到了,他们马力已经将尽,正在慢慢地走。”
“你们没有被发现吧?”
“大人放心,我们都很小心的。”
“好。”黄石立刻让贺宝刀的马队远远避开,到一边去修养体力。
“列队——”
养精蓄锐已久的救火营士兵也纷纷爬起来整队。
“报数——”
“一”
“二”
“三”
……
当双面终于互相望见之后,后金军停顿住派来侦骑,发现明军只有四百步兵后继续前进,在距离明军一箭之地外停住了。
“他们等不了多久的,因为不知道背后的旅顺军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黄石对一边的吴穆解释说:“他们更欺我们人少,所以想夺路而逃。”
“我们人少?”吴穆大吃一惊,黄石本来告诉他只有一、两百敌军。
“嗯,是的。”黄石早就准备好了说法:“早先的侦查有误,对面大概有六百五十左右的建奴。”
“那我军岂不是很危险?”吴穆目瞪口呆地说道:“黄将军还不赶快把贺守备的马队召回来,好决一死战。”
“贺守备的马队是用来追击的,不能浪费马力。”
说话间后金军已经全部出现在视野里了,明军堵在去路上摆出了一个百人宽的三列战阵。
还有一百名士兵握着铁弓站在前排,那些从旅顺卷来的一百支鸟铳经过邓肯测试,只有七杆合格,所以现在还是只有靠步弓手来提供远程火力。
双方都静静地对视着,战场上一片寂静。
吴穆有些忍受不住这开战前的紧张气氛,忍不住拉了身前的黄石一把:“黄将军,建奴在等什么?”
“他们要稍微蓄养一下体力。”
过了一刻钟还是不动,吴穆再次紧张地问道:“难道就这样永远等下去?”
“我们等的起,建奴等不起。”
两刻钟以后,后金军纷纷下马,人人把盾牌举在头前,以较松散的队列缓缓前进。
“张弓——”弓队的几个军官用悠长的腔调喊出命令。
黄石举着的手轻轻放下,身侧的卫兵立刻敲了一声鼓。
弓队的军官闻声发令:“放。”
暴雨一样的弓箭没有放倒几个人,后金军前进的速度微微一滞,然后继续向前逼近。
“张弓——”
手臂挥下,鼓声响起,号令发出,射手松弦。
明军缓缓射击了五次,后金军已经逼近到五十米左右了。
“我军射箭为什么这么慢?”吴穆真是个问题公公。
黄石紧盯着战场,手臂悬在半空,头也不回地解释说:“一个射手最多放十五箭也就精疲力竭了,建奴想在远处吸引我们火力,所以他们慢慢走我军就要慢慢射五箭。对付步兵最后五箭要在二十五步内发射。”
“加起来才十箭!”吴穆算术看来不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