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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凌乱地响起,荀真心酸地松开外祖母,就看到几名衣着较为光鲜的中年妇女进来,应该是外祖母的儿媳妇,正待要说话,其中一名似长媳的人急道;“快,撒网,不要让婆母溜了,不然又像上回那样翻遍了宅子也寻不到她……”
陈老夫人一看到人拿着网,眼里的瞳孔睁大,想到上回吃的苦头,她摇着头想要跑,脸上有几分恐惧之情。
荀真感觉到外祖母握着她的手颤了又颤,抬头看到陈家的仆人准备朝他们撒网,忙将外祖母藏在身后,冷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陈家其中一名儿媳道:“这位姑娘,得罪了,我们现在要控制住婆母的举动,不得不将你也网在一起,唉,若不是你长得像小姑,婆母也不会将你错认为女儿,大嫂,快,不然婆母又要跑了……”
陈家大儿媳正要放声让人撒网,荀真再度举手道:“慢。”感觉到陈老夫人抓着她的手准备再度落跑,忙伸手按住老夫人的举动,“外婆,你准备要到哪儿去呢?您不要怕,她们没有恶意的,真儿在这儿保护您。”
“真的?你不知道她们抓到我要关黑屋,要喝那苦苦的药水,要被针扎,总之不足为人道也,我不想这样,我我女儿有错吗?女儿,为娘找你找得好苦啊?”陈老夫人嘤嘤哭了出来。
荀真刚才听到陈家儿媳妇有条理客气的话,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儿媳,现在一听到外祖母的话,心里更难过,她竟是已经疯到连人的好坏也分不清了,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外婆,真儿保证,您乖,我们过去,我保证不会让她们害您,好不好?”
陈老夫人的眼神有几分迷茫,但想到这是自己的女儿,她信她,遂听话的任荀真拉着靠近陈家儿媳。
陈家的儿媳妇们都楞然了,从来没见过婆母会这样信任一个人,看到荀真眨眼,大儿媳妇命人将网收了起来,然后也上前看似扶着,实则是钳住婆母的手,不让她再跑,“这位姑娘,真是麻麻烦你了,你看来与我们家小姑真像。”
陈老夫人不乐意地扭动挣扎,陈家大儿媳妇却是不放手,“你抓疼我了!”老夫人控诉。
荀真的眼里一疼,忙将陈家大儿媳妇的手推开,“大舅母请松手,您吓着外婆了,如果我娘姓陈名馥,令小姑也长得如我一般,那么就可以肯定我是陈家的外孙女。”
“你是荀真?”陈家大儿媳妇惊道。
荀真点了点头,陈家大儿媳妇不禁松开手,眼神复杂地看着荀真。双方就这样看着对方坐了下来,因为有荀真在侧,陈老夫人异常的配合,就连那苦药她也在荀真的劝说下喝了下去,眼皮子一直在打架,最后合了起来,身子一软趴在桌上,药里很明显加了安神的药。
陈家大儿媳妇这才命人将婆母扶到另一边的内室睡去,让大大来给她针炎,缓解她的病情。
至此正厅里只有荀真与几名儿媳妇在座,她们追问荀真这些年来的生活,听后都唏嘘不已,双方眼睛都红了红,不禁抽帕拭泪。
陈馥昔日在娘家时不争不吵,温柔谦逊,倒是与几个嫂子无一红脸的,所以现在一看到她的女儿,自然都有几分亲近感。“倒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在那个皇宫里生活着……”
“你娘怎么那么傻就那样去了呢?”
“……”
七嘴八舌的声音非但没有让荀真觉得厌烦,有亲人的关怀还是好,凄苦了这么些年,这段时日虽然是在逃亡,但有宇文泓这爱人在身侧,又认回兄长,接而寻到母亲的娘家,竟是幸福的很,眼里的酸意一波接一波,竟是擦拭不及。
半晌,她勉强止住泪水,看了眼正在接受针炎的外祖母,道:“外婆她……怎么会这样?”
“说起来就如一匹布那么长了,唉……”陈家大儿媳妇叹息一声,这陈年往事无论怎么说都是伤心之事。
原来当年陈馥上香遇到荀易,从而一颗芳心就系在他的身上,荀易上陈家提亲,本来陈老为了女儿的幸福是同意的,但一询问到他的家世,竟然是那个荀家的子孙,顿时就吹胡子瞪眼睛地让人将他轰了出去。
陈馥为了自己的爱情头一次与父亲对质,柔柔弱弱的她从来没有反抗过父亲的威严,这是第一次,反而让陈老心生不悦,认为女儿被荀家的那小子带坏了,越发地反对这婚事。
荀母陈老夫人初始也站在丈夫这一边,还发动儿媳轮流来劝,务必要让女儿回心转意,但是陈馥却是每日以泪洗脸,饭也吃得少,渐渐地人比黄花瘦,看得她心疼不已。
一夜,荀易潜进陈家的大宅里面,我到陈馥所住的青竹园,看到她眼里的惊喜,他只道:“我要回京了,你……如果愿意跟我走,我这就带你走。
他朝她伸出手去。
陈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要与他一道私奔,这是她人生中惟一一次主动掌握自己的命运。
哪知在走的时候却遇到了来探望女儿的陈老夫人,陈老夫人开始是反对到底,但见到女儿去意已决,在要得荀易发誓般地保证会对陈馥好,这才放手让女儿离去。
在那个月黑风高夜,她朝远去的女儿道:“馥儿,你要记得给娘来信,让娘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千万要记得。”
陈馥含泪地应允,在陈老气急败坏地带人过来时,陈老夫人催促着他们离去,拖住丈夫的后腿不让他去追。
本来陈老夫人也不会疯的,但是年复一年,女儿却是音信会无,想要上京去寻,丈夫又把持着不让她去,思念一看重过一年,荀家出事牵连到陈馥,她得到消息后一夜之间就忆女成狂,最后就变成这样。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陈家大儿媳妇抹了抹泪水道。
荀真心里的痛楚一阵强过一阵,用帕子擦了擦泪水,这才忆起母亲时常有写信回江南的,这才惊道:“不对啊,我记得儿时常常看到娘写信的,没理由外婆会一点信息也收不到?”
陈家的三儿媳妇嘴角苦笑了笑,“这是秘密,公爹下令谁也不许说,寄回来的信都被公爹烧了,婆母哪还能得到思念不已的女儿的半点信息?”
陈家几个儿媳妇都一致地点点头,这些事情在荀家出事之后公爹无意中说出来的,但是身为大家长的陈老却是无人敢反抗。
荀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如此,那个外祖父太不可思议了,母亲私奔是不对,但他不应该一直都不承认,阻挠着妻子知道女儿的信息,外祖母变成这样他是最大的凶手,眼里顿时有几分忿忿不平。
因为陈老夫人清醒后,虽然没有再剧烈的反抗,但是一看到荀真还是认为是自己的女儿,抓着她的手不肯放,非要她留在身边不可,所以荀真不得不住在陈家。
宇文泓太子的身份震憾了陈老父子几人,陈老虽然守旧,但也命人妥善地安排宇文泓的住处,毕竟陈家还是生活在华国,哪有可能孤傲地将人往外赶的道理?
陈家父子几人在宇文泓离去后展开了激烈的争辩,陈老再度气呼呼的,惟有怒道:“我还没死,你们就想造反?这是祖训祖训,你们知道吗?身为陈家子孙的我们不能如此大逆不道,总之过两天就将他们赶走。”
陈家几个儿子却不同意,难得现在这未来天子有求于陈家,这可是出仕的大好时机,一来不会丢了陈家的颜面,二来又可以与未来天子搞好关系,三来荀真毕竟也是陈家子孙,自家人不疼,岂不是让外人欺负了去?
“爹,您气小妹气了一世还没够?她人都不在了,就留下了这一双儿女,他们的身上毕竟也流着陈家的血,难道就不管这一对孩子?您怎么那么狠心?”陈复不禁语气重了一点,一想到母亲的疯病与父亲脱不了干系,他原本不敢反抗父亲的心不禁强硬了起来。
陈老顿时哑然了,自打妻子得病后,几个儿子都对他渐渐疏远了。
就在气氛凝重之时,外头的小厮进来道:“太爷,表小姐求见。”全宅子里的都已经知道荀真的身份,所以都直呼了一句表小姐。
“赶紧让她进来。”陈复道。
荀真进来的时候,看到几位舅父都用十分热切的眼神看着她,而外祖父的眼神虽然有几分闪烁,但却也不是冰冷一片,竟有几分内疚在里面。她心里有几分感动,不管他们是出于亲情才对她好,还是出于她与宇文泓的关系,但是始终是血缘至亲,不禁哽咽地磕了几个头,“外孙女拜见外公,侄女拜见几位舅父。”
“傻孩子,赶紧起来,虽然已经是初夏了,但地面还凉。”陈复亲自扶她起身,细细地打量着她,长得果然像那自幼疼爱的的妹妹,想到妹妹早早就去了,不禁又流下泪来。
荀真看到他们难过,也跟着哭了一阵,这才坐了下来。
“你哥哥他可好?”其中一名舅父道。
荀真点了点头,“他还有些事要处理,过些日子就可以来给几位舅父磕头问安。”
“你们兄妹都吃了不少苦,只是舅父们没有能力帮你们,你可有恼了我们?陈家若是在朝有一官半职,当年说什么也要据理力争。”陈复说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都明白的。”荀真一脸理解地道,看到包括外祖父在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道:“外公,舅父,荀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老的面容一凛,看了眼这个外孙女,她的眸子清澈明亮坚定,这是惟一不像女儿的地方,女儿的眼睛只有温柔之意,应该是那家人的血统,“你也是要劝我同意给太子写讨檄文书的?”
荀真点头道:“没错。”看到陈老要拒绝,忙道:“外公,您先别拒绝,真儿会这样说并不是完全站在太子的立场上,也是为陈家考虑。太子的手中握有真正的玉玺,我兄长是荀家后人,可以说一旦开战,胜算是十分大的。这个时候陈家的一张讨檄文书,不但会让陈家的名声更上一层接,起玛忧国忧民的形象是竖立了起来,这于陈家有什么不好?难听的说一句,若陈家再这样,只怕不出百年,陈家的威势就会荡然无存
看到陈老要反驳,而几位舅父却是沉思不语,荀真举手道:“外公,舅父,我这不是看不起陈家,而是在陈述事实,你们可以回头想一想,现在的陈家能与百年前的陈家相比吗?只怕不能吧,虽说还保留着大儒的名声,想必十分吃力吧?宇文氏的先祖当年没有怪罪陈家,可见其大度,真儿不明白那前朝有什么好?审时度势这也是一个家主的责任,为什么要拒之千里呢?
“这是祖训……”陈老顽固地道。
“祖训也是可以改的,都过了百年,当年会出这祖训只怕也是存着前朝可以重新得回势力吧?想着有个忠臣之名比二臣好听,所以才会有了这么一条祖训,在真儿眼里当时也是审时度势的结果。只是陈家先祖审错了势,所以才会变得骑虎难下,莫非还要以此来牵制后代子孙?不让他们一展所长追求理想?只能每天的空谈,继而养花伺鸟无所事事,最后成为败家子吗?”荀真放重语气道,那小脸看来极其的严肃。“那真儿敢打包票,陈家迟早要在这江南除名,留下的兴许只有这一幢大宅子。”
陈家父子都震惊地看向荀真,尤其是几位舅父,虽然心疼这个侄女的经历,但是不曾想过她会说出如此有力度,有见地的话,隐隐知道家族再这样下去不妥,但不若荀真说得那么透明直白。
陈老的眼神黯然下去,为了这一条祖训,阻止女儿的婚事,最终与女儿脱离关系,逼疯发妻,现在却告诉他毕生的坚持也只可能是先祖审时度势的结果?这太让他难以接受了。
一个人长期的信仰受到了挑战,那种紊乱的、不知所措的、纷繁的情绪足以让一个人发疯,所以陈老有些踉跄地起身,没说一句话就转身进内室,背影极其的苍老悲凉。
陈家的舅父们也叹息一声,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嘱荀真回去歇息,他们自己也需要时间来想如何劝服父亲。
荀真也知趣地告退离去,有些事不宜逼得太紧,起身退了出去,一出陈老的院子就见到在月光下背着手看着远景的男人在等他。
此时,他的衣摆被风吹起,半边英俊的脸庞泛着银色的冷峻的光芒,风姿灼约,更显那背影如高山般坚忍不拔棱,王者的尊贵气息竟将一地银芒都掩了去。
她看得有几分痴了,感觉到他似乎离自己很远,随后又想到这个男人是她的,上前她伸手到他背着的大掌里,与他十指紧扣,“您什么时候来的?
宇文泓看了眼孙大通,孙大通会意地悄声隐没,牵着荀真的手走在月光下,“想着你有可能会到这儿来,果然没想错,你还是来了。”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荀真停下来歪着头看着他,“您可是不喜欢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