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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易打着呵欠,和媳妇在茶棚里找了个角落坐好,福儿那小妮子本来没精打采地,这会儿一下车,就乐得上蹿下跳,不一会儿,就把小茹放在底座儿里的小炭炉和瓷罐儿翻了出来。
“饿了?”见福儿可怜巴巴捧着瓷罐儿的样子,小茹失笑,小孩子就是容易饿啊,“好,我帮你热粥,你先吃点儿点心,好不好?”
小丫头乐得狠狠地点头,蹦蹦跳跳地冲过去找江天拿点心,小茹则把密封的瓷罐打开,搁在炭炉上,点燃了炉火。
茶棚的小伙计乖觉地给上了一壶热茶,小茹看了看茶具,居然还是宜兴的紫砂陶,茶叶也是阳羡贡茶,不由笑了:“你们掌柜的是宜兴人?”
“哟,客官好眼力,我们掌柜的前年才从宜兴来四川,本是投亲的,没想到亲人一时间找不着了,索性就在这儿设了个茶棚,来往客人多的时候,生意还不错。”
楼易趴在木案上,眯着眼睛,看着自家媳妇用木勺搅粥,不过片刻,就香气扑鼻,小茹先舀了一碗给楼易,笑道:“霸王花肉粥,这霸王花是好东西,清心润肺,滋补养颜,你不妨多吃点儿。”
“霸王花?这名字够霸道。”
“是,霸王花所生长的地方,其它的花草都会被它挤死,的确是极为霸道的花。”小茹又给福儿盛了一碗,自己却倒茶来喝,到了人家茶棚,不喝人家的茶,是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再说,正宗的阳羡贡茶,也不是那么容易喝到的。
一家人喝茶的喝茶,喝粥的喝粥,一时安静下来,只是,楼易却忽然顿了顿,皱起眉头,侧了下身子,将小茹挡住。
“怎么了?”小茹眨眨眼,他们的确带了不少东西,不过,值钱的早在家里的时候,就让她偷偷卸下来了,现在车上的东西虽然多,可只是些处理好的野味,一般的毛皮,不算值钱,不至于碰上劫道儿的吧。
“那小子再看你……”楼易的话音未落,隔了一张桌子坐着的小夫妻中的男子,就悠悠然走了过来,一到跟前,就冲着小茹道:“请问,可以卖给我一包蛇药吗?我和我家妹子等一会儿要上山一趟,听说山上多蛇,本来打算进城买了蛇药再去的,既然在这里碰上大夫,就省得我们多走冤枉路了。”
“呃……”小茹惊讶地眨了眨眼,迟疑了片刻,还是把福儿叫过来,从她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盒蛇药,笑道,“这是我自制的,效果还可以,要是这位公子不嫌弃的话,请尽管用吧。”
那男子似乎对小茹让一个孩子带蛇药,而自己没有随身携带的行为有些惊奇,不过,到没说什么,只是乖乖地接过来,拱手行礼致谢。
楼易却来了兴趣,对眼前这人挺好奇,笑道:“这位公子,相遇有缘,你们……兄妹不如过来一起坐一会儿,如何?”
“也好,我看快下雨了,反正暂时也走不了。”那男子点点头,半点儿不曾客气,很快,两兄妹就换了地方。
小茹拿了新碗,给这对兄妹一人盛了一碗肉粥,那女子将斗笠拿下来喝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姑娘的眼睛肿胀,额头上有两颗水疱,看样子竟是病了,不由皱眉道:“这位姑娘……”她拿起那女子的手,诊脉,迟疑道,“丹毒?可曾找大夫医治?”
那男子怔了怔,脸上有些泛红,咳嗽了一声,苦笑道:“不瞒夫人,我们兄妹几天前遇上抢匪,行礼都被抢走了,要不是我身上还藏着一点儿琐碎银子,别说看病,恐怕会饿死路旁……在下妹子生病,只有一个走访郎中给开了个偏方,说是到山上采一些蒲公英叶子,捣碎了涂在患处,自会痊愈……”
“这药方到没错,可是,你妹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只用蒲公英叶子,不会起什么大作用,这样吧,我是个大夫,身上还带着一些药材,若是公子相信我的话,就让我给令妹看看,如何?”
那公子眼前一亮,连忙点头:“感谢大夫,小意,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行礼……”
小茹摇摇头,避开两人的大礼,让福儿把药箱拿过来,也不写药方,直接从药箱里找了金银花,连翘,野ju花,黄连……等一些药,又翻出个新的瓷罐,让小伙计打了壶水,就在自己的炭炉上开始熬药。
看着小茹这一番动作,那位公子却丝毫不以为意,要是换了其他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随随便便在路旁碰到的人,更别说让人给亲人看病了,万一碰上了庸医,那不是要命吗?
一边等着药好,楼易眯着眼睛,忽然挑挑眉开口:“公子,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娘子是大夫的?”这人恐怕一开始就知道小茹是大夫,还打了免费看病的主意,要不然,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过来要蛇药?
“呃……”那公子眨眨眼,咳嗽了一声,狡黠地一笑道,“在下本来是打算光明正大地过来求药,可是,在公门的人面前,不知怎么的,总有点儿不自在……”
第十九章 医书
不是吧,这人不但知道自己是大夫,还知道小楼哥是公门里的?
见小茹和楼易都是一脸惊讶,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显摆卖关子了,“说出来没什么出奇,在下的鼻子自幼就比较灵,刚才老远就闻见夫人身上带着一股药香,观夫人面色红润健康,不像个病人,再加上刚刚的一碗霸王花肉粥,在下就猜想夫人一定是个大夫,而且,这么热的天,夫人的手腕儿,脚腕儿都用上好的蛇皮包裹,显然常常进山,身上想必常备蛇药……至于这位公子……实在是因为在下识得您腰间的那块儿腰牌。”
听了这一番话,小茹失笑,瞅了小楼哥一眼:“小楼哥,等到地头儿的时候,你可把腰牌收好,要是让张氏她们认出来,我前几天辛辛苦苦每天晚上的忙活,可全都白费了。”
“咳咳。”楼易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睨了媳妇一眼,然后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公子,道,“小茹姐儿,你大可放心,我这腰牌,可不是随随便便抓个人就能认出来的……这位,不像公门中人,莫非,是绿林道上的哪位英雄?”
他这块儿腰牌,可不是御前侍卫的腰牌,是老爷子怕他出门不方便,专门给他的今上御赐的‘六扇门’捕快的腰牌,要知道,六扇门常和江湖**打交道,与各大门派都有些交情,一般江湖人,都不大愿意招惹六扇门,带着这块儿腰牌,碰上劫道之类的麻烦事儿的可能就小得多了。
楼易这句话说出来,那位公子没什么反应,坐在一边的女子,却吓得打了个哆嗦,小茹皱皱眉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药快好了,一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一拿回去照方抓药,一日两次,吃上五天,我再给你配一些药粉,每日涂抹患处,大概六天左右,我保你能痊愈。”
那位公子冲着小茹笑了笑,表示感谢,然后转头看着楼易,苦笑了一下:“公子,在下姓张,名昭忍,字子悦。”
楼易一怔,一听这个名字,也不由吓了一跳:“原来是青城龙门派的张二侠……在下楼易,见过张二侠。”
“被逐出师门的不肖徒弟,哪敢称一个侠字。”张昭忍摇了摇头,避开楼易的行礼,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整个人看起来,似是落寞了许多。
楼易也闷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昔年龙门派有数的少年高手,如今落到半路遇劫,盘缠全失,不得不豁出脸面,向人求药的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
遇见张昭忍,楼易的脑子里开始过他的资料,张昭忍成名江湖的时候,正是天下战乱频繁,民不聊生,张昭忍师出名门,身手也好,再加上时不时贴钱扶危济困,救助了不少百姓,出师不过半年,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名声,听说,当年的四川布政使,王和,曾经和张昭忍的父亲订下婚约,想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他。
却没想到,婚约订下不过数月,不知道为什么,张昭忍忽然被青城龙门派的玄虚道长,废掉武功,逐出师门,当然,别人不知道,楼易对这些不是秘密的秘密,可是清楚得很,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全是因为这位张公子爱上了江湖上有名的女匪白月,按说,哪怕是张昭忍一时糊涂,爱上了个女土匪,凭他的身家地位,实在不至于被处罚得那么严重,倒霉的是,这白月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形下,跺了龙门派左护法,玄雨的长公子一只耳朵,还差点儿把他弄成残废,这下子仇就结大了,再加上四川布政使王和也十分气愤,玄虚没辙,只好按照门规,将他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当然,玄虚还是心疼弟子,赶他走之前,偷偷给塞了不少金银,否则,张昭忍恐怕连现在这份儿光景都混不上了。
楼易叹了口气,看了坐在小茹身边的白月一眼,这就是当年纵马江湖的女匪?如今,可斯文多了,只是,这一对儿明显还不能修成正果,大概是还有心结在。不过,张昭忍行路如此谨慎,时时都注意四周,对官府也这般了解,恐怕,全是为了白月,恐怕,早晚得结成夫妻……
小茹到不知这一桌人心里那些弯弯道道,她和白月说了几句话,觉得这姑娘虽然不通文墨,不认识的时候,人看着有些腼腆,实际上,若得了她的眼缘,这人却是豪爽性子,为人大大方方的,挺合小茹的眼。
不一会儿,药好了,张昭忍亲自端了药碗,小心翼翼地送到白月面前。
一碗药喝完,白月脸上就露出喜色:“昭忍,我觉得脸上的患处不那么灼热疼痛了。”
张昭忍也是一喜,意外地看了小茹一眼,他虽然知道这位夫人是个大夫,却没想到,医术居然这般高明!
小茹到不以为意,笑道:“我的药材都是一等的,别处可不常见,等一下,我包一些给白姐姐用,只是,因为出门在外,我带的药材不多,恐怕不太够。”小茹这会儿到是有些后悔了,要是一开始听了婆婆的话,不把那些堆在车上的药材卸下去就好了……
“小茹妹妹说哪里话。”白月眼睛一暖,心里长叹,这些年世态炎凉,她见得多了,像小茹这样心善的大夫,可真不多见,这么想,白月犹豫了一下,从身边带着的货郎架上翻出一个油布包,递给小茹,笑道,“小茹妹妹,这本书,听说是华佗留下来的笔记,当然,这个说法不可考,不过,到的确是本不错的医书,我和昭忍都不是大夫,留着也没用,不如给了妹妹,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小茹一怔,这算什么?奇遇?狗血了?不过,她看白月一脸诚恳,到不便推拒,有的时候,不承情也是会得罪人的,就道了谢,接了过来,轻轻翻开来看了看,却是大喜。
当然,这不是什么神书,但在这个时代,这本书绝对能排在医书的前列,小茹从小学中医,后来又是西医大学毕业,学贯中西,当然比这个时代的医生们见多识广,可后世的中医,对古代的医术了解很少,很多东西都失传了,而这个时代的医生,大多是独门秘传,想学可不容易,这些年,她也收集了不少医书,可多是街上就有卖的大路货,谬误多就不说了,编写的东西还没她自己知道得多,可这本两个拇指厚的书不一样,明显是好几代人细心为后人写的,从入门到高深医理,各类病例,应有尽有,而且,还有一段儿养生的口诀,看那意思,虽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却能强身健体,对人的身体大有好处。
小茹实在没想到,被逼着回家省亲,居然还能碰上这种好事儿,一高兴,把药箱里所有白月需要的药材,通通打包,笑道:“白姐姐,这次的诊费,您可亏了。”
“怎么能说亏了,你不知道吗?女人的脸可比命贵,若不是遇上你,说不得我的‘命’就没了,所以说,是我赚了才对。”
第二十章 祭拜
果然,大雨如倾。
小茹搂着已是双眼朦胧,迷糊昏睡的福儿,望着窗外的雨帘,总觉得这个时代,连雨水都干净清澈,可以直接入口饮用,这时天色还早,太阳却被乌云遮挡,茶棚的小伙计体贴地为众人掌上了烛火。
白月从货郎架中,拿出针线篓子,认真地,一针一线地缝补一件儿长衫儿,小茹看了她的手艺,忽然自信起来,她这个半路出家,还不是土生土长于古代的女子,至少在针线功夫上,比眼前这位可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哎,白姐姐将来的丈夫,可怜啊!
不过,张昭忍到似乎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可怜,反而露出很得意的笑容,低头跟楼易窃窃私语,小茹的耳力虽不差,可也只勉强听见一句,“能穿上……白月亲手缝补的衣服,多有面子!”
白月却是把张昭忍的调笑听得一清二楚,眼睛里忍不住露出一丝喜意,显然,她心中的良人,其实最近甚少与她有过于亲密的举止话语了,当然,表面还是嗔怒地瞥了一眼过去!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小茹和白月偶尔几句碎语,将自己到四川梅县探亲的事情说了,没想到,十分凑巧,张昭忍和白月居然就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