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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树梢的月一如既往,沉默的、冷淡的俯瞰着。什么都看到了,却也什么都不
言语。
冯家上下已经乱到累了,老爷太太回去休息,二郎的院子只有个打瞌睡的婆子看
院门。三郎毫无声息的翻过墙,大踏步往前走。像是一阵风般掠过,丫头嬷嬷看
到他如鬼似魅的神态,吓得搂在一起发抖,竟连声喊都不敢。
他就这样登堂入室,里头只有二嫂和一个小丫头服侍刚醒过来的二郎吃药。
二嫂尖叫,「你这败坏门风的东西…」还没搞清楚怎么了,已经被丢出去,那小
丫头运气倒好,有二奶奶给她当肉垫,摔得不怎么疼。
然后门关上,闩起来了。
屋子里,只有双生的亲兄弟。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二郎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还是打起笑脸,「三弟…」肚
子一痛,差点气都喘不过来。但这不是最可怕的…而是三郎从靴里摸出一把明晃
晃的匕首,刺在他的颈侧。刃面贴得很紧,刺骨的冰凉。
三郎就这样用单膝跪在二郎的胃上,惨白的连唇都没有颜色,瞳孔却像非常非常
幽黑而明亮,跟匕首闪烁的刀锋一样。
按着二郎的肩,他语气平静轻声,「男子汉大丈夫,妻受辱而不行为,无耻也。
」他扬起拳头,恶狠狠的招呼在二郎脸上。
二郎狂呼救命,力陈绝无此事,「你我兄弟,为何听一险恶妇人挑唆?」
三郎笑了,却更显森冷阴寒,「二哥,我找到你私造的官服。 」又是一拳揍在脸
上。「二哥,你可别乱动。匕首可利著。」
无视二郎惨呼,他一面打一面问,「我不给你香巧,所以你把她骗去祠堂,是不
是?二哥,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你别逼我动匕首。」
二郎鼻青脸肿,想挣又被顶着胃、按着肩。他今天又大亏了一场,一点力气也没
有,看着三郎骇人的眼光,脖子还贴着冷冰冰的匕首,带着哭声求饶,「三弟,
不过是个丫头…哥哥赔你…哎唷!」这一拳打在鼻根上,又酸又痛,真的眼泪掉
了下来。
「二哥,我不是要听这个。」三郎的声音很冷淡,没有丝毫火气。
「我说我说!」吃打不过,二郎喊了,「那丫头不识抬举,装模作样的不肯,这
才打翻了火烛…我只是怕她叫起来…怎么知道她不禁捂,就这么没气了!我不是
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三郎住手了。而门外已经闹起来,开始有人拼命拍门和撞门的声音。
二郎却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三郎像是在看他,又好像看透了过去。求生的本能
爬了起来,他大喊救命,却被掐住脖子。
三郎的簪不知道丢到哪去,披头散发的。眼神静寂如死,表情却很安宁…一点生
气也没有。
「二哥,你我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先行一步,弟弟随后就
来。」
慢慢的、慢慢的加重力道。完全无视二郎的挣扎。
二哥,知道吗?我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掐死的。这种滋味,舒服么?
这样就好了,总算有个头。你死了,我也死了,那就干净了。你的罪偿了,我的
恨解了。
再也不会让你图谋玷污我心目中最干净的那个人。我保全了她。
只恨那个门闩太不牢靠,太多人干扰了,来不及让你体会我这些年万分之一的痛
苦。果然还是一刀了结你才是正理…
「三郎,三郎…进儿!」有人搂着他的胳臂,原本想挥开。但他喊…进儿。他涣
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看到既陌生又熟悉的大哥。
「我知道你冤!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大哥跟他抢着匕首,「你连我都不会欺
负怎么可能做下那种事!我知道你冤啊!你是冤的…你想想弟妹,想想啊!你成
家了,不是一个人…」
他直勾勾的看着大哥的眼睛,除了泪光和惨痛,没有其他杂质。
一个个看过去,父亲、母亲,他们骂,不断的骂,但谁也没敢看他的眼睛。
救我命的,是没有血缘的姨娘。承认我冤的,是隔肚皮的庶生大哥。
「呵呵呵…」他低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他声嘶力竭的大笑,一路笑一路
往外走。
谁也没敢拦他。
披头散发肌雪颜花的丽人,如颠似狂的拎着匕首的大笑,行于如雪月光下,秋桂
无知的芳香四溢,却让气氛诡艳凄厉起来。
等芷荇知晓消息赶来时,三郎已经不知所踪了。她根本不在乎冯家其他人对她辱
骂或威吓,实在太烦人,她干脆的把廊柱徒手刨了一下,就安静了,问什么答什
么。
她以前总是防着的。总觉得不要露出武艺才能有个最后的提防。现在三郎都丢了
,她想不起来要防什么和防谁。
但怎么样都找不到三郎。
她缄默的想想,然后令吉祥和如意把人都带回去,无视其他人的瞠目结舌,翻墙
上瓦,一会儿就不见了。
当初关了三郎一年的凄冷院子,依旧荒凉。她走进去,遍寻不获的三郎,坐在木
床的墙角,抱着腿,将额头抵着膝盖。
刚成亲那会儿,他睡觉也是蜷成一团。
芷荇上了木床,跪着,俯身将他抱住。好一会儿,三郎才软下来,靠在她怀里放
声大哭。
深院月之三十二
好容易收了泪,他很想倾诉,这些年的悲愤和辛酸,张了张口,却哑然。「很多
话想跟妳講,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该吼妳,对不住。」
芷荇摇摇头,「是我不该吼你,我脾气太燥。」
太多话想说了,最终还是决定不说。他们携手回去,和往常一样,食后沐罢,芷
荇为他拧干头发,细心的梳理,而他低着头,静静的。
交颈缠绵,三郎待芷荇特别温柔怜惜,呵护备至,仔仔细细的看着她,感受她,
想要深深的记在心里,铭刻进去。
真的什么都没有,只剩这个干净的人了。
喘息甫定,他披衣到屏风后稍微梳洗,却亲提了兑好的温水,慢慢的帮芷荇擦身
,像是再重要也不过的事情。
芷荇的眼眶红了。她隐隐知道三郎在想什么,所以没有阻止,只是由他去。
他亲吻芷荇的小腹,将脸贴在上头。没能给芷荇一个孩子,他一直觉得遗憾。「
妳信我吗?」
「信。」这次她答得一点犹豫也没有。
三更过了。
「我要入宫。」三郎缓缓的说。
「…嗯。」芷荇眨了眨眼,不让自己掉泪。顺从的让三郎一件件的把衣服穿上,
然后服侍他打理,为他梳头绾髻。
除了 ??皇帝,还真没人能庇护三郎。这忤逆不孝、意图谋害兄长的罪名一砸下来,
流放三千里还是轻的…谁知道会不会干脆的「清君侧」。
「不要怕。我还有妳。」三郎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糊涂了,不该…」
「是我糊涂。」芷荇终于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我知道你不好受,还激你…
你要好好的,我想跟你白首到老。」
三郎眼神涣散了,却是一种温柔满足的涣散。
「我只剩下妳了。」他声音很低很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慌…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我一定会平安回到妳身边。」
这次三郎让芷荇送到角门,上了马还屡屡回头。他生命里仅剩的一点美好,倚闾
而望,泪眼盈盈,一点都看不到精明干练的影子。
就说了,他这个不凡的娘子对着他,总是份外娇憨柔弱。
拐了弯,看不到她了。但他知道这娇憨的娘子会枯站很久,会等他。
所以他将背挺得笔直,肃着容颜,往宫里而去。
赵公公知道冯知事郎三更过两刻就站在宫门外等着,大吃一惊。这都四更天了…
他是为了服侍皇上洗漱才这么早起来,冯知事郎是在干什么?
「小兔崽子,为什么不早点来报?」他压低声音骂着。
进来传话的小太监苦着脸,「冯知事郎不让,说等公公起床再说话就好。冯知事
郎说,罪臣私事,不敢有扰。」
他们冯家又出什么破事了?
说起来,赵公公是个偏心护短的。他溺爱愚忠,不然也不能把顺王爷给惯得那样
无法无天。但顺王爷登基,他并不开心。因为皇上不喜欢、不高兴,整天唉声叹
气。
也只有冯知事郎让皇上能高兴起来,所以他对冯知事郎高看许多。而且冯知事郎
打从心底敬重他这个阉人,又知道冯家许多破事,他的慈父心大涨,偏心护短得
更厉害。
罪臣私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忖度了会儿,五更上朝,他到皇后寝宫服侍皇上起身,低声说了。
皇上果然没好气,「打发个轿子去接,叫他给朕滚去御书房候着。搞什么鬼?给
他御赐金牌是摆设?」
这小子出了啥事?皇上心底也咕哝了。这小子只长了张漂亮脸蛋,里头是条倔驴
。只知道埋头办事,也不会讨好处。你让后世史官写到他这个「佞臣」写啥呢?
也给人点资料好不?
稍微嚣张跋扈点好吗?这样为难后世史官。瞧瞧他,多自觉。将来史官写到他这
昏君可很费纸张笔墨了。
他胡乱的摆手,看也没多看皇后一眼,整装完毕就催着往御书房。
看到三郎,皇上还是习惯性的摸摸他的小脸蛋儿,唷,一脸冰冷露水。三郎还是
冷着脸抽了帕子抹抹,行礼如仪。
「够了够了,」他不耐烦,「少来这套,我快上朝了。有事快说。」
三郎静默了会儿,「皇上,臣兄意欲李代桃僵,窥伺臣妻。」
皇上倒没很震惊,只是冷笑一声。「这倒是好点子。也是,你当这官也没给冯家
什么好处…还不如让你那哥哥当。把你老婆先摆平了,真是好计谋…」
他猛拍御案,「姥姥的,真当我是个傻的啊?!眼珠子只是摆设?你挂点了,我
连诛你们冯家九族!世家谱上品十家长房,一年居然有四十四个年轻夫人暴疾猝
死…奸儿媳的,辱嫂子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表面仁义道德,里子全是些男盗
女娼!死死算完!…」
皇上发了一通脾气,看三郎只是垂眸,脸还是那么冷,又觉没趣。「好啦,你老
婆没吃亏吧?我说这种事情若只是被摸了摸,你也别往心里去。又没少块肉…就
算怎么了,你也别把人往死里逼。好好说说,看怎么处置…我是说这不怎么值得
有疙瘩,女人也不容易…」
三郎有点想笑,但他素来知道这个荒唐皇帝是个怜香惜玉的,也就没计较。「启
禀皇上,臣妻无事。但罪臣激愤,想与臣兄同归于尽…」
「你白痴啊!」皇上又吼了。
「是,罪臣愚蠢。罪臣忤逆不悌,谋害兄长,罪在不赦。但臣妻无辜,请允和离
…」
底下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皇上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拖了起来。气得全身颤抖,
面目狰狞,死死的看着三郎。
但三郎眼底却只有笑意和温和。
这个聪明机智的皇帝一愣,没好气的将他一摔,「姥姥的,见色忘友,见异思迁
就是说你这种混帐!老子啥都告诉你…结果你拿来戳老子的心窝子!是人不是啊
你?!」
这就是太后拿来糊弄皇上的理由。说把他赶去南都,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
皇上对这点最耿耿于怀,才会对太后完全亲近不起来。太后若对他坦白了,他能
体谅,但用这破理由糊弄他,他才不上当。
他最恨这种临难抛弃的行为。谁想过那些被割舍的人的心情?他在南都躺了一年
…那时他才八岁!但到现在还记得那种难过到想死的感觉。他宁可在宫里被暗算
到死,也不想被抛弃。
气了一会儿,看三郎乖乖的跪在地上,他也没奈何。「我还没死哪!跪啥?」拿
了折扇猛扇,「想清楚了?死心了?」
「…以为,早已死心。」三郎笑了下,充满无奈,「 ??但昨夜,才真正的完全死心
。」他直起身子,定定的看着皇上的眼睛,「我只剩下她了。请您…暗中周全。
」
「好啊,你们夫妻都卖给我了哈,别赖帐。」皇上露出狡黠的笑。
是日,冯家还在商量的状纸尚未递出,冯知事郎因为「嚣张跋扈,君前失仪」入
了御牢,并且遣人责问冯家身列世家谱,堂堂大族,何以教养无方。
冯家老爷只觉得满背冷汗,哑口无言。那张还没写完的状纸赶紧的烧了。皇帝都
责问了,还告进官里给自己打耳光?
就知道那个逆子早晚会弄出事来,当初若不是冯姨娘多事,打死了就啥事都没有
了…
老爷还真不觉得二郎有什么出格的。不过是个丫头,值什么?烧祠堂也是意外…
而且还是给人坑了。那一年是二房派人轮值看管祠堂,为什么谁也没在,让二郎
就出了事?
他也觉得二郎的个性才是有出息的,能帮家里的。三郎就是个认死理的呆子,官
场是混不下去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三郎是个真孝顺的,就不该不
听他的话。现在惹火上身了吧,而且快要延烧到长房了。
他派人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