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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出嫁
计氏正伤感,却听见外头有人敲门,紧接着是乔姨娘的声音响起,询问苏静姗是否该开前头的店门了。乔姨娘而今一门心思地想赚钱,好 给两个女儿添妆,因此对于前头铺子的热情,仅次于苏静姗和计氏,每日一到时间,就会来询问,抢着去开门。
计氏连忙背过身去擦眼泪,苏静姗则走去开门,把店里的钥匙递给乔姨娘,道:“劳烦姨娘去开门罢。”
乔姨娘接过钥匙,以探究的眼神看了屋里的计氏一眼,这才转身去了。
等她走后,计氏才转过身来,跟苏静姗商量,今天放乔姨娘一天假,让苏静初和苏静瑶帮着看店去,因为置办嫁妆,她一人忙不过来,让 苏静姗来搭手,又会惹人笑话,只能让乔姨娘来帮帮忙。
苏静姗自是同意,计氏便叫来苏静初和苏静瑶,让她们随苏静姗一起去守店,自己则把乔姨娘叫了出来,将苏静姗已同刘士衡定亲的事告 诉她,叫她陪自己一起去给苏静姗办嫁妆。
刘家向苏家提亲的事,乔姨娘昨日就从苏静瑶的口中知道了,因此这会儿听计氏提起,倒也不觉得奇怪,在她看来,刘家屈尊愿同苏家结 亲,就算是因为刘士衡有甚么毛病,那也是苏家占了大便宜,计氏答应是正常的,不答应才是傻子呢。
乔姨娘跟在计氏后头,先逛成衣店,后逛裁缝铺,而后又逛了些专卖日常用品的店子,冷眼旁观去,计氏所挑之物,无一不是上品,花起 银子来有如流水,花得连乔姨娘都心疼,她生怕计氏把个家底都给花光了,想劝,又不敢,偏计氏还不停问她的意见,真真是让人为难。
计氏不停地买,乔姨娘在心里默默地算,这一趟下来,足足花了好几百两银子,真不知计氏是不是把家里买米买菜的钱都搬了出来。
好容易逛完,计氏还道:“家里虽然开着成衣店,但四季的衣裳却不全,还是得去买。”
乔姨娘心疼银子,又不好说得,心想,这一趟嫁妆办完,还能有剩的银子给苏静初和苏静瑶添妆么?她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还得顺着 计氏的话,道:“太太说的是,不单四季的衣裳要买,头面首饰也得置办几样。”
计氏却道:“头面首饰就不用了,刘家……”她想起刘士衡那厚达十页的嫁妆单,不仅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置办的这几百两银子的嫁妆 ,跟刘士衡的那些比起来,还是太过寒碜了。
虽然计氏没把话讲完,乔姨娘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在她看来,刘家肯预送陪嫁来给未来的媳妇撑场面,对于苏家来说,是极有脸面的一 件事。她的脸上,不仅露出艳羡的表情来。
计氏看在眼里,道:“你放心,我留了钱给二姑娘和四姑娘办嫁妆。到时把钱给你,由着你花去。”
自己能亲自给女儿们置办嫁妆?乔姨娘又惊又喜,方才对计氏的一番抱怨,立时化作了感激,对着计氏谢了又谢,待得到了成衣店,又帮 着给苏静姗挑四季衣裳的款式,比起先前殷勤了不少。
计氏订下嫁妆时,都是和店家约好第二日便送货上门,乔姨娘看在眼里,自是觉着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计氏心中一阵酸楚,脸上还要 故作镇定,装作轻描淡写地道:“婚期已定,就在三天后。”
乔姨娘又是奇怪,又是惊讶,欲再问时,计氏却已是朝前去了,一副不愿再提的模样,她也只得闭上了嘴。
到了晚间,计氏去了苏静姗房里,把今日的战果说给她听,问她还有甚么想要的,苏静姗听后,在心里默默一算,便知计氏把家里的钱花 得差不多了,她又算了算刘士衡陆陆续续付给自己做假账的“工钱”,对计氏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我哪晓得这些,再说娘办事,我还有 不放心的?”
计氏跟着一笑,又叫她明日从自家成衣店里挑几套时令衣裳,到时一起装进衣箱里去。苏静姗点头应了,又与计氏商议甚么样的款式才好 。
她母女俩这里议论亲事,殊不知,隔壁屋里,乔姨娘母女三人,也在压低了嗓门说着这个。乔姨娘讲起今日跟随计氏为苏静姗采办嫁妆的 事,满是感慨:“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太太真是不遗余力。”说完又兴奋:“太太说了,等你们出嫁时,由我来为你们置办嫁妆。”
苏静瑶羞答答地垂下头去,苏静初却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旁,冷冷地道:“她能给几个钱,置办来置办去,还不是甚么好的都买不起。 ”
乔姨娘面露愧色,道:“都怪我只是个姨娘,害你们也成了庶出……”
苏静瑶却讥讽苏静初道:“罢哟,二姐姐,你先把亲事给定下来,再说嫁妆的事不迟。”
她一提亲这个,乔姨娘又是满面愁容,苏静初对于自己的亲事,挑挑拣拣个没边,直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
苏静初一听她们说这个,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但乔姨娘还是忍不住劝道:“二姑娘,不是我催你,可你看连三姑娘都要嫁了,你怎么还不 着急……”
“她嫁?谁知道是去作甚么,说不定是刘少爷病重,要她去冲喜呢不然怎么着急到才定亲就要出门子?”苏静初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 然。
“你这是妒忌罢?”苏静瑶学着她的样儿,也撇了撇嘴,讥讽她道,“就算是冲喜,三姐姐这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那刘家是甚么人家 ,你不是见识过么,三姐姐可是一过去就是少奶奶……”
“甚么叫我见识过?你给我说清楚”自从刘士衡同苏静姗合伙开店后,苏静瑶她们对刘家也渐渐有所了解,并得知原来当初差点纳了苏静 初做小妾的那位刘大人,就是刘士衡的祖父,户部尚书刘大人。所以苏静初一听见苏静瑶这样讲话,当即就急了。
苏静瑶瞧着苏静初张牙舞爪,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娴静,连忙朝乔姨娘身旁挪了挪,但嘴上却是一点不饶:“我的意思是,二姐姐又不是没 见过刘家的七少爷,看他平日里是甚么吃穿用度,就能猜出刘家的排场了,是不是?姨娘,你来评评理,我这话也没甚么呀,二姐姐怎么就急 了?莫非是误会成甚么了?”
苏静初气得要上前打她,乔姨娘连忙起身,搁在了她们中间,苦劝道:“消停些,我的二姑娘,四姑娘,你们才是亲亲的两姊妹,怎么却 跟仇人似的?往后你们成了亲,还要相互靠对方扶持呢,怎么能自己掐起来?”
“哼”
“哼”
苏静初和苏静瑶齐齐扭过身去,谁也不理谁了。
乔姨娘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歹把她们劝到了一处坐着,又再三交待她们赶着做几样针线活,好给苏静姗添妆,这才回自己屋里去 了。
第二日,好几个店里伙计都来苏家送货,计氏站在自家成衣店前头一一点收,趁机把苏静姗马上就要嫁人的消息放了出去,各个邻居听闻 此消息,先是奇怪苏静姗的嫁期为何如此紧迫,但还没等计氏找出借口来解释,他们就自己给出了原因——苏静姗恶名远扬,好容易找到个不 嫌弃她愿意娶的,还不赶紧嫁过去?等到他们得知苏静姗将嫁的人家,乃是苏州刘家时,一个二个又都瞪大了眼,怎么也不敢相信。
计氏生怕邻居们问东问西,留下句“到时来吃酒”,就让送货来的几个伙计挑起担子,匆匆回后院去了。
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苏家三姑娘马上就要飞上枝头的消息,成为了饭余茶后的热门话题。肉市街徐屠夫家的婆娘拉着徐秀才感概 万千:“怪不得当初刘家七少爷不许你向苏家提亲,原来是他自己瞧上了。”
但苏静姗的婚期实在是太过临近,还没等东亭人嗑完牙,她就在吹吹打打的唢呐声中登上了马车,即将启程去苏州了。
临行前,她把用手帕包着的几张银票硬塞进计氏怀里,那里头,是之前刘士衡陆陆续续支付给她做假账的“工钱”。计氏不愿收,但奈何 旁边的人都看着,不好拉拉扯扯,只得接下了。
苏三成衣店,原样不动,苏静姗把它托给了计氏照管,而且照着刘士衡在信中的指示,烧掉了真账本,只留了假账在店里。
送亲的队伍里,除了苏远光,还有苏家未来的女婿王秀才,与苏静姗的两位结拜姐妹,杨柳和聂如玉,苏家亲戚都在乡下,路途遥远,一 时请不过来。虽说苏静姗很不乐意苏远光去送亲,但谁让他是自己的亲兄弟呢。好在苏远光惧怕刘士衡,而今听话得很,让他往东,绝不敢朝 西。
这日田悦江也来道贺送礼,但还没待上十分钟,就有便衣衙役来请,说是知县大人找他有事。田悦江满脸的不乐意,但一向遵礼孝顺的他 ,还是跟着衙役走了。
虽说是苏静姗大喜的日子,但苏留鑫照样被关在屋里,不但如此,计氏为以防万一,还把他绑在了床上,嘴里给塞上了布条。
刘士衡提前送来的那些嫁妆箱子,沉甸甸的,惹来东亭人无数的遐想和艳羡,在苏静姗离开东亭后,成为了新的热门话题。
当然,这些,苏静姗都不得而知了,而今她正坐在稳稳的马车上,身下是厚厚的垫子,上头铺了玉片,面前一张小桌子,摆满了精致的茶 点,因为是在旅途中,所以喜娘并未要求她蒙盖头,这一路行来,除了不能掀开帘子欣赏沿途的风光,应该来说,还是十分惬意的。至于未来 夫婿刘士衡的病,早就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精明到临成亲前还要以书信指挥她做这做那,忙着以嫁妆的形式转移财 产的人,根本就不会得病,因为阎王爷也怕他……。。。
第六十七章 新婚
日赶夜赶,三天之后,苏静姗所乘坐的马车终于抵达苏州,但刘家并未安排她直接上花轿进府拜堂,而是让她住进了刘家名下的一间外宅 ,稍事休息,待妆扮齐整后,再才遮上大红的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登上花轿,由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开路,朝着刘府而去。
本来照着苏州一带娶亲的规矩,女家的嫁妆应是在成亲前一日送到夫家,名曰“送嫁妆”,但因苏静姗婚期仓促,嫁妆就紧随花轿之后; 不过因她是远嫁,所以此举倒也并未惹人议论,倒是那绵延几条街,一看就沉甸甸的红木箱子陪嫁,引来苏州人倾巷围观,将好好的一条路堵 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到后来要将刘尚书的仪仗请来,才得以顺利抵达刘府。
刘家此次娶妇,虽为冲喜,但却并未因此有丝毫马虎,拦门,撒谷豆,跨马鞍……除了新郎倌一直没露面以外,该有的仪式都有,一样也 不缺。刘家对于此次的婚礼如此郑重,倒是出乎苏静姗的意料之外,她原本以为刘家会为了省事,进门就直接让她抱上一只公鸡拜堂呢。
苏静姗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既然刘士衡重病在床,刘家不会真让她抱上一只公鸡拜堂罢?或者,是让刘士衡的某个兄弟来代替 他拜堂?
还没等苏静姗猜测明白,礼官催促新人拜堂的声音就已响起,她只得怀着既忐忑又好奇的心情,在喜娘的引导下进入堂中,刚站定,还没 弄清楚方位,就听得周围众人一片哗然,紧接着,便见到一双软弱无力的,穿着大红绣金镶珍嵌宝绸鞋的脚,在许多人的簇拥下,于她身旁站 定。
而窃窃私语声,在她周围此起彼落,不用支起耳朵也能听见——
“士衡怎么出来了?不是好些天起不了床了么?”
“许是听说要娶亲了,一个高兴,就起来了罢?”
“一定是因为这个,要不怎么非要冲喜呢?”
自己刚进门,还没拜堂,刘士衡就能下床走路了,这该是个好兆头罢,也许有助于自己在刘家立足?哼,若是不能立足,就找刘士衡算账 去,谁叫他把我拉上贼船的。苏静姗低着头,从红盖头底下盯着那双华贵无比,极为符合刘士衡风格的大红绸鞋,恨恨地想着。
由于刘士衡的突然出现,吸引住了众多的目光,以至于苏静姗这个本该成为众人焦点的新妇,受到了冷落。不过,这也正是苏静姗所希望 的,所以她不但没有失落,反而松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担心刘士衡的身体,拜堂很快结束,苏静姗牵着红绸带,跟在刘士衡身后,垂着头进入新房。由于刘士衡有病在身,新房里的 仪式一切从简,在礼官撒帐,合髻之后,众人便渐渐散去,仅留下两名丫鬟,服侍刘士衡躺下。而这两名丫鬟在安顿好刘士衡后,冲苏静姗屈 膝道一声“奶奶有事叫我们”,然后也掩门退了下去。
新房很大,布置得富丽堂皇,配着满屋的红烛灯火,足能晃花人的眼;临窗的小桌上,摆有酒水和吃食,应是给新人准备的。虽说苏静姗 对新环境满心好奇,腹中又是空空,但此时的她,既不想打量屋中陈设,也不想坐到桌边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