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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士衡不屑道:“习武之人,怎会怕冷?”
这是关心他呢,就不晓得道声谢么”非要装出个很拽的样子来。苏静姗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把关切的表情收了回去。
这时,刘士仪遣人来唤,说甄氏准备回去”问他们要不要一起走。刘士衡想着苏静姗是第一次来留园,便征求她的意见道:“我们是一起 来的,还是一起回去罢,反正这里是自家的园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逛。”
苏静姗晓得他是担心甄氏,因此便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跟着传话的小丫鬟下山丘”到甄氏歇脚的屋子与她们会和。见面之后,甄氏见着刘士衡的披风系在苏静姗的身上,少不得又是一 番问询,直到刘士衡再三强调自己不冷,才一脸不快地放过他们。
这时刘士仪已是看过女郎中,又换了身衣裳,她今日虽然也是作戏,但却是真真切切地挨了几下打,因此刘士衡和苏静姗都上前问询伤情 ,得知她确实无碍,才一起去月亮门前上车。
上车时,苏静姗发现在她们的车驾后头,还有一辆车,她好奇问了一句,却得知那车里坐的竟是刘振业,要同她们一起回家。怎么,刘振 业舍得丢下怡红院的头牌,和她们一起回家去么?他是因为担心刘士仪的伤情,还是心里觉着不好意思?
她们上车后,车辆发动,后头的那辆车也跟了上来,一前一后地驶出留园,朝刘府奔去。
一路上,无论刘士衡,苏静姗还是刘士仪,都是一脸轻松,只有甄氏暗暗地紧张,今日她不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了刘振业,而且还头一 遭开口骂了他,别看刘振业当时没甚么反应,可谁知道他会不会秋后算账?
她就这样一路担心着,害怕着,直到回到家,进了春在堂,可令人意外的事,刘振业自始自终都跟没发生过那回事一样,只字不提,甚至 待她更好些了。
甄氏又惊又喜,暗自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巧这时刘士衡和刘士仪担心她回家后被刘振业报复,结伴来看她,双双问道:“爹回来 后可有发过脾气?”
甄氏摇头:“不曾。”
刘士衡趁机怂恿她:“你看,今日你既打了他,又骂了他,他也没敢怎样,以后不如硬气些,该打时就打,该骂时就骂。”。
儿子怂恿老娘打骂亲爹?甄氏睡目结舌。
刘士仪却也道:“娘,七哥说的对,你看今日打了爹他也没敢怎样嘛,那你平日里到底在怕他此甚么?”。
甄氏并不晓得刘振业之所以忍气吞声,全是因为这件事的真实原因他说不出口。因此就觉得刘士衡和刘士仪说的很有道理,刘振业好像也 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可怕,打了,骂了,他不也一样生生受了?
刘士衡和刘士仪见甄氏面现若有所悟的表情,便知她想转过来,于是起身告辞,留她独自琢磨去了。
过了几日,闭门研究新款服饰的苏静姗终有所获,决定寻个技巧高超的绣娘,做一件双面绣的云肩献给席夫人。当朝女子都好披云肩,样 式与后世的披肩类似,多以丝缎织锦制作,上绣各式吉祥图案,苏静姗此番献礼,是有所目的,生恐标新立异讨不了席夫人的欢心因此便选择 了大众款式稍作创新,希望能入得席夫人的眼。
刘士衡得知地的主意,大加赞赏,因为席夫人虽然引导着全苏州的服饰潮流,但也并未没有压力和竞争每次她穿上新衣裳出去,总会有那 么几个相熟的夫人来挑毛病,若是做一件款式太过新颖的衣裳让席夫人穿出去指不定又要惹来她们挑刺,万一席夫人因此一个不高兴,那他们 的心思就白费了,所以还是保守些的好:而她打算做的这种双面绣的云肩,既是大众款式,又挺别致而且还实用,正面能穿,反过来又是一件 新衣,席夫人一定会喜欢,而且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苏静姗见刘士衡支持她的想法很是高兴,于是便托他帮忙,寻了个擅绣双面绣的绣娘来,不过为了给席夫人一个惊喜只把绣娘安排在外面 ,没有接进府里来。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是那双面绣绣到一半,绣娘使人来禀称缺一样青色的线,跑遍了整个苏州都寻不到合适的。苏静姗虽不擅刺绣, 但在东亭时也请过绣娘,知道精细的绣活对线的要求很高,不是随便一种青色就可以的,因此就着了急,生怕因此而耽误了进度。
刘士衡得知她的烦恼,为她指点迷津,告诉她道:“十三妹就是双面绣的个中高手,你何不去找她问问?若这次不是为了讨老太太的欢心 不方便去找她,咱们连绣娘都不用请的。””
原来刘士仪擅长刺绣,怪不得先前送她的见面礼就是两块绣工精致的手帕子。苏静姗很是惊喜,连忙打发如玉去讨。
过了一时,跟着如亚回来的,却是春在堂的秋蝉,原来前些日子甄氏绣花,把刘士仪的一此线都讨了去,刘士仪便让如玉到春在堂去讨; 而如玉自来到刘府,日渐机灵,找了个刘士衡做新衣裳需要青色的线的理由,甄氏一听说是儿子要用线,马上叫秋蝉拿了线跟着走一趟,还说 若是不够用,再去拿。
到底还是儿子亲,苏静姗感概一句,接了线,又叫杨柳拿钱来打赏秋蝉。就在秋蝉等赏钱的时候,苏静姗发现她的眼圈都是红的,便好奇 问她:“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如玉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秋蝉连忙摆手,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回七奶奶的话,奴婢只是被扣儿吓着了。””
“扣儿不是你们春在堂的小丫鬟么,她怎么吓你了?”苏静姗很是奇怪。
秋蝉垂着头,落下泪来,道:“扣儿今儿被太太扒了裤子,就在院子当中打了二十板子,行刑的都是浆洗上的媳妇子,有的是力气,没几 下就见了血,抬回去的时候肉都烂了,我不当心瞧了一眼,直怕到现在……七奶奶,都怪奴婢胆子小,望奶奶勿怪。””
二十板子?血肉模糊?这比苏静姗当初打红梅还厉害些!甄氏一向不是温温和和的么,怎么今日这般动怒?
大凡女子,都爱打听八卦,苏静姗也不例外,当即便问了出来:“扣儿犯了甚么错,太太要打她刁””
秋蝉抽泣道:“太太怪她不该多嘴多舌……其实这事儿奴婢晓得,扣儿只是前些天把两位姨娘回府的事禀给了老爷听,这是她本份内的事 ,怎能叫多嘴多舌?。”她说完,又慌里慌张地自责:“奴婢不该抱怨的,我们做下人的,生死都由得主人家,挨打又算得了甚么。”。
还说不抱怨,这话更显见得是抱怨了。不过苏静姗只是爱听八卦,却不爱插足别人院子里的家务事,因此甚么也没说,就让秋蝉接了赏钱 下去了。
秋蝉一走,如玉就道:“奶奶,听她胡说,扣儿挨打是真,可她才不是因为被吓着了才哭的。”
“那是为甚么?”苏静姗奇道。
第九十六章 陷阱
聂如玉道:“听说秋蝉那丫头被二老爷收用过了,就想找二老爷要名分,可二太太却一反常态,怎么也不松口,二老爷自从上次误伤过十 三姑娘后,在二太太跟前一直就有些小意儿,见她不松口,也就不敢强求,只得跟秋蝉说——通房丫头也好,姨娘也好,都是我的人,并没有 甚么差别,你且等等罢。可奶奶你想,这通房丫头和正经妾室,哪能没有差别,秋蝉一口气咽不下去,这才气哭了,她刚才是不好意思讲,所 以才拿了扣儿打掩护。说起来这扣儿,也是个该打的,她们院儿里的两位姨娘回府时,二太太明明嘱咐她莫要告诉二老爷,结果她不听话,转 头去就告了秘,二太太这才把她给办了。”
秋蝉不过是个丫鬟,本来就该先做通房,就算要抬她做妾,那也是怀孕生子后的事了,她之所以敢对刘振业提那样的要求,恐怕就是看着 甄氏性子和软好说话罢。但她却没想到,甄氏自从打骂过刘振业后,就壮了胆子,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她了。先暴打扣儿立威,后驳回秋蝉做 妾的请求,看样子,甄氏只真打算硬气起来了。
苏静姗由衷地为这个婆母感到高兴,也挺欣慰如玉在刘府中的成长——不过就去取了趟线而已,就把八卦打听得这样清楚,不错,不错。 她好好表扬了如玉一番,又赏了她一块布料做衣裳,倒叫如玉不好意思起来,谢了又谢。
甄氏的转变,不仅有苏静姗替她高兴,席夫人听闻后,也一样欢喜得很,这一日,苏静姗来献双面绣的云肩,她便拉着苏静姗道:“你婆 母终于开始有点主母的样子了。”
贾氏在旁听见,撇了撇嘴,没有作声。
苏静姗一面帮席夫人把云肩穿上,一面笑道:“我替我们太太多谢老太太赞誉,怪不得总听人说,在老太太身边待久了,人就会变聪敏, 看来我以后得多到老太太跟前服侍才是,还望老太太莫要嫌弃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席夫人再英明,也一样爱听奉承话,当即乐得笑开了花,再加上苏静姗献上的这件云肩花足了功夫,更是使得她开 心不已。
贾氏不甘苏静姗一人出风头,马上凑上前去,扯着自己的衣襟问席夫人:“老太太,你看我这衣裳式样如何?”
她今日所穿的,乃是一件簇新的刻丝葡萄纹对衿袄儿,无论是布料,做工还是款式,都当属上乘,因此她的脸上,早早地挂上了自得的笑 容。
然而席夫人看了一眼,却叹气道:“五哥儿院儿里,的确该添个孩子了。”
贾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与刘士诚成亲足有两三年,却始终未有生养,房里的几个通房又都被她偷偷灌过药,亦是没有动静,所以到 如今膝下犹空。其实席夫人并不爱戳人痛处,只是见着贾氏身上的衣裳是葡萄纹样,又着实想要个嫡亲的曾孙子,所以才发了番感概。
席夫人见贾氏面红耳赤,知她心里不好过,就有点后悔提了这事儿,于是转过去跟苏静姗道:“还别说,你五嫂这身衣裳,确实好看,改 **也照着去做一件。”
苏静姗出声应了,又顺着席夫人的话,将贾氏好一番吹捧,贾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而席夫人见苏静姗懂事,亦很欣慰。
说笑一时,席夫人显出疲态来,苏静姗同贾氏便告辞出来,顺着石径朝外走。贾氏扯着帕子,对苏静姗道:“七弟妹,你刚才可曾听见老 太太的话?她老人家夸咱们的二太太开始有主母的样子了呢,只怕过些日子,这主母前头还会加上‘当家’二字呢。”
当家主母?贾氏的意思是,甄氏有可能执掌家事?她是席夫人唯一的亲儿媳妇,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若真如此,苏静姗掌家的希 望就落空了,不知刘士衡对此会感到高兴,还是失望……
苏静姗知道贾氏和甄氏不对盘是众所周知的事,于是冲她眨了眨眼,故意道:“难道二太太当家不好么,她可是咱们的亲婆母。”
贾氏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甄氏的厌恶,甩着帕子道:“哎哟,我的七弟妹,我只听说过有亲娘的,可从没听说过有亲婆母的,若叫二太太 当家,咱们这些做儿媳的,可就惨了,还不如老太太继续当着呢。”
苏静姗道:“我看二太太性子还好,怎会对我们太差?”
“光性子好有甚么用?”贾氏满脸不屑,“没能力,没手段,能当得起这样大一个家?你别看她掌管着咱们家的生意,可大小主意全是老 太太拿,铺子里的掌柜,也是老太太带出来的人,跟二太太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充其量,也就是个大掌柜的而已,光会打算盘算账,其实一点 生意经都没得。”
这些事,苏静姗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好发表意见,就没有作声。
贾氏见她不应答,也不再作声,但过了一会儿,却突然道:“听说老太太有意卸担子,想在儿孙辈里挑个媳妇出来当家呢,七弟妹,你想 不想当?”
苏静姗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想”
她回答得太过干脆直接,倒把贾氏唬了一跳,愣神半天不晓得如何接话。
苏静姗反问她:“五嫂,那你呢,想不想当家?”
贾氏哪有不想的,若是不想,刚才也不会讲出那么些话,但她不及苏静姗心思坦荡,犹豫半晌,还是讲了违心之语:“当家有甚么好的, 起的比谁都早,睡得比谁都晚,人人有事都要来找你,一天三百六十五天都累得发慌,一个不留神出了错,还讨不了好去。”说完又道:“七 弟妹,我真是佩服你,小小年纪就敢接这样的担子,小心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苏静姗道:“嗐,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算我想当这家,也得看老太太瞧不瞧得上我。”
“你这么会讨老太太喜欢,她怎会瞧不上你,只是得小心提防二太太,她而今也深得老太太的心呢。”贾氏挑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