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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姗以手掩嘴,打了个呵欠,道:“若是长辈们看不惯我这样,把休书给我便是,反正我也不想回去。”
乐氏还在担心那些频临倒闭的铺子呢,哪敢办砸了差事,慌忙道:“七奶奶这是哪里话,不喜欢妾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止你一个。要怪也 只能怪我不知七奶奶的喜好,竟送了个通房给你。”
苏静姗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道:“大太太这样说,真叫我无地自容了,你送我妾乃是一番好心,就算我不喜欢,也不能怪你呀。”
她还是敢承认自己不喜欢妾,乐氏简直不知该说些甚么好,只得称天色已晚,不好打扰她的休息,起身告辞了。临行前,还生怕苏静姗不 回苏州,再三嘱咐她明日一定要按时登船,届时她会派人来接。
这是已经说好的事,苏静姗自然一口答应,不过第二日最先来接的,却并非乐氏所派的人,而是刘士衡。头天晚上乐氏来时,他就担心苏 静姗又受委屈,一直在窗外站着,乐氏待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这会儿却是又担心苏静姗耍脾气不肯上船,所以早早儿地就来了计氏的住处 ,学着小厮的样子给苏静姗唱了个喏,拖长了尾音道:“小人来服侍七奶奶梳洗打扮!”
苏静姗扑哧一声笑了,来送行的计氏也乐不可支,大笑:“能进来奶奶房间的,自然都是丫鬟,却哪里来个小子,赶紧打出去!”
杨柳和如玉见她们高兴,也来凑趣,高举了拳头,佯装要打。但刘士衡却是灵活至极,左躲右闪,愣是没让她两人挨着衣裳边,倒让杨柳 和如玉沮丧了老半天。
在笑声中,苏静姗洗完了脸,梳好了头,戴上满头的珠翠,继续扮作个暴发户的女儿,准备登船回苏州。说起来,幸亏她是和计氏住在一 起,不然昨日乐氏见了苏家那副穷困光景,一定会对她那丰厚嫁妆的来源产生怀疑。
刘士衡兴高采烈,在前开道,使一副八人的轿子径直把苏静姗抬上了船才停下。
计氏立在岸边,不停地朝苏静姗挥手道别,不过因为她不久后也要去苏州,所以倒也并不是特别的难过。
起锚,扬帆,终于开船了,刘士衡看着站在身旁的苏静姗,直觉得神清气爽,忍不住拔了她头上的一根金钗在手里把玩,道:“你这身打 扮,倒是和我的挺配。”
苏静姗先啐他一口,再朝他身上一看,袍子是配了银线绣的,鞋子上还有金线,头上束发的头簪上,还镶着一颗大宝石。这是他一贯的华 丽作风,不过跟苏静姗今日的暴发户装扮比起来,还是好看多了。苏静姗有些自惭形愧,忍不住抱怨他道:“都是你那几箱子陪嫁害的,不然 我也不用朝头上插这些珠翠,重死人,压得我脖子生疼。”
刘士衡马上打蛇随棍上,讨好地道:“不怕,晚上我给你揉揉。”
苏静姗正要白他一眼,却见乐氏在朝这边来,连忙住了口,跟她打招呼。
乐氏大概是因为苏静姗上了船,她的任务完成,所以显得很是轻松,立在船头同他们东扯西拉地说了好一气的话才回舱。
苏静姗见他们所站的船头没有其他人在,便问刘士衡:“前几天你告诉我说,老太太给大太太的账目是做过手脚的,可大太太又不是傻子 ,就算看不出来,也会不相信罢,毕竟家里从来没传出过有哪个铺子亏损要倒闭。”
刘士衡道:“她当然会怀疑,只是时间紧迫,无从查起,还没等她查清楚,铺子就要‘倒闭’了。我们家老太太经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 倒过铺子,这事儿若是传到京城,就连我祖父都要过问的,大太太不敢冒这个风险。再说,以老太太的个性,做事必不会做得太绝,大太太未 必就一点好处都捞不着,不然她也不会这样镇定了。”
难怪,原来大太太是因为太了解席夫人,所以才会由着她摆布,果然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对手。
此次行船,顺风顺水,四天时间不到就抵达了苏州,刘府早已派人在码头上接,前呼后拥地回了家。刘士衡果然没有食言,一路走来,刘 府上下对苏静姗都是恭敬有加。几人进府后,先到攸宁堂给席夫人请安,席夫人和蔼亲切,只问苏静姗父母兄妹可安好,只字不提她回娘家的 缘由,寒暄过后,就在偏厅摆了饭,全家男女老少都到了场,饭桌上,席夫人正式宣布把家里的生意交给苏静姗打理,并当众让乐氏把账本移 交给了苏静姗。
苏静姗没想到席夫人的速度如此迅速,只得回府当晚就忙了个通宵,和刘士衡一起把账对了出来——这账毕竟在乐氏手里又转了一圈,须 得放着她也做手脚。
不过一夜清点下来,所有的账目都几乎是原封不动,看来乐氏的确在这方面是不在行。
刘士衡帮着苏静姗把账目显示亏损的几家铺子拣了出来,第二日一早就呈到了席夫人面前。席夫人自然是再次召开家庭会议,同众人商量 ,要把这几间铺子都转出去,免得继续亏损。刘府里大多数人都是只管花不管赚的,皆表示任凭席夫人作主。席夫人便让苏静姗着手准备转让 铺子的事宜,并亲自提笔写信,把事情告诉了远在京城的刘尚书。
在家庭会议上,乐氏作为长房长媳,却对账目亏损表现的极为淡然,丝毫没有要追究一下的意思,让苏静姗很是奇怪。后来刘士衡告诉她 ,原来席夫人已经答应她,等着几间铺子转让出去后,所得的银子,会分给乐氏三成,虽说只有三成,让乐氏有些不痛快,但如果不妥协,就 可能甚么也得不到,毕竟席夫人经营铺子多年,她的账可不是那么好查的。
原来乐氏是得了好处,所以才对转让铺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苏静姗还是很奇怪,明明席夫人才是家中长辈,却怎么处处对乐氏 避让三分,一副生怕得罪了她的样子?
她将此疑惑拿来问刘士衡,刘士衡苦笑,不肯告诉她缘由,只道子女不可言父母之过,寥寥数语带了过去。
苏静姗揣测,大概是因为席夫人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刘振业,偏他娶的个媳妇也不甚精明,将来的日子怎么过,也只能靠有出息的兄长照 拂了,毕竟父母再有能耐,也总归要先走一步。官宦人家不比世袭的公卿,别看现时风光无比,可一旦朝中再无人为官,同那些普通乡绅又有 甚么分别?刘士衡虽说也挺有出息,可毕竟才刚考取了举人,以后仕途如何还不可得知,而大老爷则已官至四品,前途无量,席夫人自是不愿 得罪了他。处处的小心翼翼,也只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过得好些罢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可怜天下父母心罢。
八月十五转瞬即至,而此时那些亏损的铺子,已在席夫人的暗中操作下,盘给了她安排的人,准备以后全留给刘振业。而又因为在此过程 中,刘士衡既出了主意又出了力,因此先偷偷地分给了他一间。用席夫人的话来说,她把铺子留给刘振业,将来也最终是刘士诚和刘士衡兄弟 两人的,而刘士衡出力多,多分他一间也无可厚非。
刘士衡自然是毫不推辞地收下,转头又把它献给了苏静姗,以讨她的欢心。苏静姗满心都是自己将来的内衣店,才不肯要这现成的果实, 自是不收,但刘士衡却道:“我到底还是个举子,再过两年又要考进士,怎好一门心思地扑在做生意上?告诉你,不止这一间铺子,就连我现 做的一些小生意,也要一点一点地全交到你手里去。”
那她还真成了打工的了?大掌柜的?职业经理人?苏静姗满心的不痛快,坚决不肯收账本。
但刘士衡的一句话,却叫她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高高兴兴的把账本收下了,而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帮他把生意打理好。。w。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宴请
刘士衡说的是:“你而今既是我刘士衡的媳妇,那就得当好我的管家婆,院子里,铺子里,里外一手抓。”
原来她还可以是管家婆!有一种甜丝丝,有如蜜糖的感觉,自苏静姗心底一点一点泛起,甜得她忘掉了所有的不快,心甘情愿地把账本收 下了。
八月十五这天,刘士仪出阁,眼泪汪汪地辞别父母,登上了去东亭的喜船。而刘士衡与苏静姗,刘士诚和贾氏,还有刘士雁,都作为送亲 客,同她一起上了船。
本来送亲的队伍里,还应有大房的刘士兴和刘士德,但刘士雁恨他们曾替苏静姗说过话,因而在乐氏面前撒了个娇,乐氏最疼女儿的人, 自然就没许他们去。然而一登船,刘士雁就后悔了,刘士诚夫妻、刘士衡夫妻,包括新娘子刘士仪都是二房的人,大房就她一个在,孤零零的 ,别说明着找苏静姗的麻烦,就连暗中下绊子都没机会。而且那两对夫妻明显地不爱搭理她,刘士仪又只顾和奶娘述说自己的紧张心情,没空 陪她,所以她只有安安静静地待在船舱里,连门都没大出。
到了东亭,举行婚礼,刘士仪入了新房,送亲客坐席,刘士雁又一个人都不认得,更是闷闷不乐。
婚礼第二日,本来按着规矩,他们就该启程回苏州,但因田家盛情相留,因此答应多待一天。苏静姗便趁此机会,去了计氏的住处。刘士 雁气她有处去,又好奇她的娘家究竟是甚么样儿,于是便拉下了面子,央贾氏陪她一起去逛街,顺便去瞧瞧苏静姗的娘家。
若她提出的是别的请求,贾氏一准儿不会答应她,可苏静姗的娘家究竟是甚么样子,是贾氏也一直为之好奇的事情,更重要的事,她曾经 怀疑过苏静姗那些价值不菲的陪嫁,其实是有猫腻的。因此刘士雁一出口邀她去逛街,她几乎是马上就答应了。
姑嫂俩怀着一样的心思,结伴到了街上,装模作样地逛了逛,便指使从人打听到苏家的住处,乘车朝大安街上去。
此时苏三成衣店的招牌已经摘了下来,但因苏留鑫与苏远光三人一直意见不合,所以店面还没有租出去,门前挂着此屋出租的字样。
姑嫂俩的车在门前停下,刘士雁率先挑开车帘子,朝外看了看,奇道:“不是说七嫂家很有钱么,怎么就这么个小店面,而且还没租出去 。五嫂,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贾氏赶忙也凑上去看,只见外面果然只有一间尚未租出去的店面,那店面旁边虽也有别的店铺,但挂的都不是苏家的招牌。她忙叫过从人 问道:“莫不是走错了路?”
从人却朝那店面旁边一指,道:“没走错,从那甬道进去,就是苏家了。”
贾氏本就怀疑苏静姗的陪嫁来路不对,此时心中便有些莫名地兴奋,于是怂恿刘士雁道:“反正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
刘士雁连连点头。于是姑嫂俩结伴下了车,朝甬道里面去。到了甬道尽头,果然有一处小小的院落,并无人看门,两人带着奴仆,畅通无 阻地走了进去,直走到院子中间,才有一圆脸小姑娘自东厢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是谁?来作甚么?”
贾氏见她身上穿的衣裳并不是甚么好料子,还以为她是苏家的丫鬟,便道:“我们是刘府的女眷,来找我们家七奶奶。”
“是三姐姐婆家的夫人和小姐!”那圆脸小姑娘回头对屋里说了一句,然后推门迎了出来,行礼笑道:“我是你们七奶奶的四妹,夫人小 姐快屋里坐。”
原来不是丫鬟,却是主人,怎么穿得这样寒酸?贾氏和刘士雁心里都有一样的疑惑,随着苏静瑶去了厅里。
厅内面积更为狭小,而且只有简单的家什摆设,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个富裕人家。贾氏拉着刘士雁坐下,问苏静瑶道:“我们七奶奶呢,怎 么不在?”
苏静瑶道:“三姐姐没回家,大概去她娘那里了。”
计氏和离的事,贾氏和刘士雁亦有耳闻,因此并没觉得奇怪。贾氏更是觉得,苏静姗不在这里,更方便她套话,于是又问:“令尊可还安 好?而今是出门做生意,还是在家收租子?”
苏静瑶略显窘迫,回答道:“我爹如今没做生意了,外头倒是有一间店面可以收租,不过还没租出去。”
贾氏看了看厅中的陈设,故意道:“这些家生也太破旧了些,怎么也不换换新的,我看那红木的就不错。”
这时苏静初走了进来,道:“我们不如七奶奶命好,而今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钱来换家生。”她自己大概也意识到这话有些轻佻,刚说完 就红了脸,不再做声。
贾氏抬头看她,只觉得这姑娘生得很有几分颜色,不输于坐在她旁边的刘士雁,只是身子单薄,面露病容,似有不足之症。
苏静瑶见贾氏在看苏静初,连忙推苏静初上前行礼,介绍道:“这是我二姐姐。”
刘士雁觉得苏静初小家子气,别过了脸去。
贾氏倒是和颜悦色地同苏静初讲话,言语间把苏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