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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她托着香腮,百无聊赖的趴在了沉香木桌案上。
居然在众目睽睽下没个坐相!
熙王忽然觉得想笑——那位英明伟大,无所不能的皇兄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无数的眼光带着揣测和探究,好似无数钢针刺来,若是换做旁人,就算不是坐如针毡,也要正襟危坐,做出优雅雍容之姿。
丹离却不是不管不顾,坐了一阵实在无聊,把手边所有能玩的都把玩一番,却是换来昭元帝警告的一瞥。
真是……无聊透顶!
此时此刻,丹离开始思念麻将了。
乐声忽然一变,变得略微高扬,透出一种雍华肃穆之意。
这是正式的迎宾礼开始了。
丹离伸长脖子,以为能看见什么贵宾,却在问了身边的近侍后,才愕然得知:根据古礼,雅乐必须回荡三刻之后,贵宾才会施施而入、
真是……!
她翻着白眼,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骂古人。
再也忍耐不住,她蹙起眉头,苦着脸道:“我有些胸闷,先出去走走。”
不等回答,便一溜烟从侧边的纱帷中抽身离开了。
行出正殿,外间的亭台楼阁间也是灯火通明,重重铁甲禁卫巍然守卫道旁,一种凛然肃杀扑面而来。
丹离干脆开始打量这些骁勇将士,只见他们虽身着重甲,看不出面目,身后却统一佩带一面小旗,颜色各异。
不愧是天下著名的“七帜”之军!
丹离眼波闪动,倒是满含兴趣——她少小长于深宫,成年后又沉溺于学剑道,根本不曾接触过军旅之中,如今看开倒是颇多新奇。
蓦然,一阵隐约的说话声从矮松林后传来——
“说起来,今天还真是热闹,看你忙前忙后,连个偷懒的时间都没。”
这声音有些熟悉,丹离不由起了好奇心,袖中掐动符纸,顿时身轻如燕,蹑足走到林边,探头一看,果然是老熟人!
是那位十算九不准,已经成为宫廷“笑界”的钦天蓝薛汶大人!
同为术者,这位老兄却是一位喜感而无害的存在,也因为他的建言牵线,“无翳公子”才成了皇帝依重得国师。
只见薛汶悠闲的靠在树上,手中提着一壶醇酒,奇香馥郁,看泥封显然是从国宴上顺手牵羊弄来的。
他晃了晃酒壶,对着对面一人道:“你也喝一杯消消乏。”
“我今日负责德麟宫全场守卫,职责所在,不敢轻忽。”
这般硬邦邦把他的话打回的,只有他的老友,黑骑将军首颜梓了。
只见他一身黑袍轻甲,面色肃然,却仍偷瞥了一眼薛汶手里的御酒,吞咽了一口口水,显然也不无心动之意。
“你还是这么死板。”
薛汶咕咚一口,喝了大半,让颜梓心疼不已,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主动开口道:“好一阵没见你,是去那里摸鱼偷懒了?”
薛汶连呼冤枉,拿起壶身一阵猛灌,“他培养的那些秘士,花了很久的功夫,却非要我在两个月内打造好这肃穆指环,简直是强人所难嘛!”
指环?!
丹离骤然想起,皇帝从左相那里调来的两个侍女,手上不正带着一个怪异的指环?!
她屏息细听,只听颜梓也追问道:“什么指环,难道是姑娘们的首饰?”
薛汶嗤笑一声,鄙视他的孤陋寡闻兼不长脑子,“如果是这个,宫里的司珍姑姑怕不能做出百八十个,何必让我来?这个指环,它是用来封住——”
就在这一瞬,丹离感觉背后一阵疾风,她愕然闪避,却被一双臂弯抱了个正着——
“真是温香软玉……”
轻挑而邪魅的低笑声在耳边微微震动,嗓音也有些熟悉。
她微微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并非害怕,而是惊讶——
“熙王殿下?!”
低笑声再度从耳边响起,丹离只觉得一阵腾云驾雾,已被极高明的轻功身法带到一处偏远无人的角落。
“现在无人骚扰,终于可以一亲芳泽了。”
仍是那般轻挑而俊美的笑容,熙王搂紧了她,呼吸之间的气息在这一瞬靠近,竟欲不由分说的亲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悠悠生死别经年
他俊美的脸庞不由分说的靠紧,唇边邪魅笑意很不正经,凝眸时目光幽沉而灼热,那是混合了欲望与掠夺的危险光芒!
丹离伸手推拒,无奈熙王双臂如铁,丝毫难以撼动——
俊美邪气的容颜与她耳鬓厮磨,并未真正吻上她的唇,却是贴在她的耳边,轻吐着气撩拨道:“美人独自徘徊,想必是皇兄冷落了你……”
如此专注而俊美的神情,若是普通女子,只怕也要羞红了脸,慌了手脚。
然而丹离仍是懵懂困惑的睁大了眼,以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熙王殿下,你是喝醉了吗?居然连站都站不稳了,还一个劲的说胡话!”
“哈哈……美人这是会开玩笑,所谓色不迷人人自醉,小王今日就算是死在牡丹花下,也算是真风流真情意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在这里真蟑螂一样讨厌。
丹离眼角微微抽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抡起手段,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他尸骨无存,但此地并不算隐秘,真要有所举动,只怕惹人注目。
名贵的乌犀之香从他华贵的衣料上春来,浓郁而有些刺鼻,丹离呛得深深皱眉。
轻挑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颇为浮浪的笑声响起,“但见蹙峨眉,不知心恨谁——是我皇兄不知怜香惜玉,薄待了你吗?”
笑声带着魅惑,凑在她耳边低语道:“其实,若是我在那个位置,我给你的,必定是更多——”
“是吗,你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丹离睁圆了水杏眸子,嗤笑着问他。
“最起码,我不会拿这种看似珍贵,实则非顶级的‘霓彩’纱送你做衣料,你知道吗,极南的岛屿上,有鲛人织成的天丝,以之成衣,简直是美轮美奂……”
熙王正待吹嘘,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啊——”
他发出低沉而惨烈的叫声,整张脸因为痛楚而扭曲抽搐!
丹离收回用力踩在他脚上的莲足,收回的时候还来回碾压了几下,脸上仍挂着甜蜜而懵懂的笑容,“哎呀,踩到你了真是对不住。”
话音未落,她从他因痛一时无法动弹的臂弯里闪身而出,身姿轻盈的奔离而去。
身后,只留下一阵银铃般甜美欢畅的笑声。
熙王痛得弓下腰来,好似一只虾米一般蜷曲发抖,好一阵才缓过气来,他抬起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狠戾咬牙道:“贱人……若是皇兄有个万一,你就落到我手上了!”
丹离疾步如飞,宛如蝴蝶幼鹿一般飞跃轻盈。她唇边笑意加深,随意将袖中已化为飞灰的“千钧符”洒落在地上。
“嘿……我这一脚力道少说也要百斤,他没痛得哭爹喊娘就算是英勇了。”
她暗自笑道,随后见跑出很远,这才气喘吁吁的扶着树站定。
德麟宫西面这一片梅林,占地广阔,又微有山势高低起伏,郁郁茂密之如同树烟花雾一般。
丹离偶然一瞥,眼光却凝在远处露出的那个人身上——
是姬悠。
花叶瑟瑟,离得有些远,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与他并肩而谈的,乃是一个穿了黑色斗篷的神秘人。
这个身材姿态……丹离目光凝缩为一点,瞬间精光大盛!
好像是,太后身边的那位青鸾姑娘!
风声飒然而过,他们的细语之声被吹得支离破碎,无一可入耳。
丹离心中一动,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段灰色的蓍草,在掌心一揉,顿时便断成无视粉屑。
“去吧!”
她无声祷念道,白光一闪,草屑顿时化为无数细小蚊虫,嘤嘤而飞散开去。
虽然四散而飞,但它们饶了一个圈,还是朝着远处两人的身侧而去——
初时是细微的人声,随即逐渐清晰起来,是姬悠的声音,“各处人马都联络已毕,我们的耳目也都没有被识破,天时地利人和三项都在我们这边。”
“你太轻敌了,昭元帝他虽然任命了京营将军和节度使,但军权还是牢牢掌握在他手上——若不是阮七被我们坏了性命,只怕现在京城方圆都固若金汤,我们连出手的余地也无。”
青鸾的嗓音,清脆而凛冽,好似乌青无续的冰玉之声,丹离透过蓍草所化的蚊虫,刚刚偷听到这里,却听青鸾“嗯”的一声惊呼,好似发觉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奇怪的事物。
不好!
丹离的灵觉,瞬间感应到危险!
一阵无形之疾风,瞬间笼罩整片山林,幕面席地的直扑而来。
此风非人间应有,而是阴风,至阴至邪的鬼风。
风中有无数血腥獠牙的阴鬼,张牙舞爪的肆虐而来。
电光火石一刻,丹离心中却是无比清明——若真要对敌,自己十拿九稳,只是这阴风看似凌厉恐怖,却意在试探,自己若是露出痕迹,反而中了青鸾的下怀。
她心念一定,阴风以到眼前,她狠是应景的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
“有鬼啊!!”
巨大的冲击力拍打在她身上,纤弱的身躯受不住这股力量,脚下一个踉跄,竟生生从坡上摔落下来。
“啊——”
又是一声尖叫,丹离苦着脸任由自己倒栽滚下矮坡,地面在眼帘中却靠越近——真要摔个鼻青脸肿了!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她只感觉身子一轻,随即落入一个温暖而宽实的胸膛。
“姑娘,你没事吧?”
丹离缓缓睁开眼,下一瞬,她的双眸因惊恐而睁得更大——
眼前之人,并未着任何朝服,而是一身紫檀色儒衣,头戴王侯天玉冠,一双黑瞳浓若锦墨,华蕴神采,竟似龙章凤姿之质,天人无双之容!
“公子!”
他身后从人如云,有人担心的地喊道。
丹离的瞳孔,在下一瞬缩为一点。
她猜到来人身份。
浑身的血脉在这一瞬间涌至头上,激越灼热好似要脱体而出,好似有无穷的怨毒鬼魅要从血管中破飞而出——
眼前此人,就是十二年前,一切不幸的缘起!
“姑娘……姑娘?”
见他神情木然,雪白的面庞却在微微抽搐,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那人试探着出声唤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
接近戌时正,林边大道之上,宫灯照得明灿如昼,却因被树林所挡,有些昏暗晦明,只是将众人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拖出长而光怪陆离的影子来。
丹离好似受了绝大的惊吓,面庞惨白似雪,双眼直勾勾的望定了那人,黝黑宛如墨玉的眸子,因极度的激动而凝缩成一点,随后,缓缓的,散开成茫然,身子一颤,将自己的深埋下去。
“姑娘,你没事吧?”
那人担忧的轻喊,见眼前这名宫装女子神情茫然中带着古怪,以为她摔倒了头,影响了神智。
他身后从人中有人上前探看,显然是武功高手,略一过眼便知是受外力退下,顿时有不少人抬头看向坡上的梅林从中,神色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坡上夜风如岚。
“小心刺客……保护公子!”
为首一人低出一语,顿时更添紧张气氛。
“各位请慎言!”
前头的礼部少卿回过头来,听见这一句不由面露怒容,“宫中太平和晏,哪来什么刺客?”
他瞥了一眼贵客手中抱着的女子——虽然低着头,去仍能从宫锦的料子上看出,这是一位宫妃,而且位阶不低!
这般亲密搂抱的模样……这还了得!
他猛然打了个激灵:“恒公子,请先放开这位——姑娘。”
他本想说“娘娘”,但又觉得说穿不妥,只好含糊其词。
为称为“恒公子”的那个人,闻声知意,连忙将丹离扶端正了,随后及时收手,点头含笑致歉道:“是我唐突了。”
“哪里,公子救人心切,这也算事急从权……哈哈。”
礼部少卿打着哈哈,将此事一带而过,他看了一眼丹离,虽然不清楚她的身份,却仍以眼神示意她快些离开,不可擅自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
无奈,丹离低着头,全身都斜倚着一旁的树干,整个人好似全无反应。
恒公子犹豫了一下,但仍是关切问道:“这位姑娘好似伤了脚——你能自己站起身来吗?”
好似听到他清朗醇厚的嗓音,那宫装女子缓缓抬起头来——
宫灯的华彩映入她的眼中,黑瞳深处幽若寒潭,冷得让人心中发寒,再多端详一眼,却只见双眸顾盼生辉,绝似世上最魅丽蛊惑的魔物,要将人的爱憎神智都吸入其中。
这一瞬,恒公子觉得心头一震,整个人都呆愣当场,仿佛连呼吸都悄然停止了。
她缓缓笑了,眼角微微一弯,宛如一道甘霖驱散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