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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如同一对新婚燕尔,又像默契相伴、成婚多年的夫妇,两人手指相交行走在凌阳的街头。
不料还未真正见识到江南夜间的风光,瑜江已经被护城河中一盏一盏的花灯所吸引住了,驻足在河边不肯离开。
“爷,你看,好美!”瑜江不禁赞叹,而允毅的心思却全然不在玩的内容上,他只是一心想要带瑜江来玩,带她来疯,允毅就像心疼女儿。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太过宠她了。
允毅笑道:“是美,不过都不如你美。”瑜江撇嘴,绞着丝绢:“爷又哄瑜江。”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握紧她的手就迈步离开,说:“若是你喜欢,再寻一日,朕带你看个够便是了!”
而在护城河的另一边,允憬正看见了这一切。他木然。
原来这世上,皇兄才是惟一一个有资格牵她的手,与她白头偕老的人。
司徒如仪放下花灯,然后看着花灯顺着水波飘远,心里暗自许了一个心愿。回身时,看到允憬愣愣地看向一处,她倾头唤他,“七爷?”
允憬闻声,目光看向她,微微一笑:“放好了吗?”司徒如仪原本好奇的神色已经消失,换上了大大的笑脸,“已经放好了。”
他又问道:“可是许了心愿?”
司徒如仪不自觉脸颊泛起一片红晕,“嗯!”她的双手继而很自然的握上了允憬的掌心,“七爷,如仪饿了,去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允憬目光难得温和入水,他点头,“好。”
回到禁苑的时候,罗有多和花梨早已经在那里等的心火如焚,就差点儿翻墙跟去了。
各自回房前,允毅柔声嘱咐道:“朕还有事情做,今儿晚上好好歇着,不许让朕挂心了。”瑜江暖暖一笑,福身道:“臣妾遵旨。”
然后径自走回了北阁楼。
瑜江鲜少睡意,夜深时,花梨催促几次她也并不理会,只是径自倚在窗边看月色。
可这一看,就看见了允憬和司徒如仪二人正从后门进来。
司徒如仪走下台阶的时候踉跄了两步,允憬伸手一扶,她便跌进了他的怀里。司徒如仪害羞的抬头,一时四目相对,都报以一笑,然后双双上走南阁楼,回房去了。
瑜江自虐般的目送他们关上房门,才木讷地别过头去。她叹一声,对花梨道:“本宫乏了,这就睡了吧。”
花梨笑,“那奴婢这就给伺候娘娘安寝。”
第二天,按照礼部的安排,允毅只带一百来人上了凌云山的广安寺。
广安寺是大邑有名的寺院,多有得道高僧在此修行。而此次入寺的目的,是意在祈福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为显示虔诚,到了山麓地带,众人徒步而上。好在山路较为平缓,并不难走。而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苏玉瑶才有福分拉上允毅的手,由他领着自己自上而下,走上巅峰。
毕竟,他们二人是帝后。苏玉瑶作为皇后,理应是有资格受到皇帝这样的庇护的。
烈亲王在前开路,待到允毅迈入广安寺的时候,允憬已经在前跪下恭迎圣上,“臣弟参见皇上。”
允毅一壁说“不必多礼”,一壁已经放开了苏玉瑶的手,径自走在前面,走进佛堂当中。
允毅接过长香,只是向上微一叩首,身后浩浩荡荡的人,都跪了下来。
他将长香递还给了静觉方丈,道:“此次朕下江南匆忙,来访广安寺唐突,还望方丈和佛祖多担待。”
“阿弥陀佛,皇上言重了。”静觉方丈捻着佛珠,又道,“还请皇上和诸位娘娘随老衲到后苑暂且休息。”
允毅先行,瑜江快走几步到苏玉瑶的跟前,请示道:“臣妾挂念家中父亲,还望皇后娘娘允许臣妾去上香祈福。”
凌妃闻言止步,笑了笑,“你的事情总是格外得多!”而苏玉瑶则是上下打量瑜江几眼后,才说:“去吧。”瑜江微微一福身,“谢皇后娘娘恩典。”
待众人清肃干净后,瑜江才提着裙衫迈出了佛堂,她遣走了花梨,独自一人徒步走到了广安寺后山深处。
瑜江只不过想要拜祭一下付君泽。
自她两年多前离开烈亲王府起,在未进宫前,只要沿路遇见了佛寺,她都会驻足下来去进行拜祭。她知道,付君泽那个小小的坟冢就立在淮京的云山寺后,而只有自己这样做,瑜江才觉得微微心安。
瑜江素手将一支燃起的香插在石缝和蔓草当中。她退后几步,过了半晌才轻声道:“君泽,瑜江来看你了。”然后再说不出一句话。
允憬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般的在耳畔想起,“你果然是来看他的。”允憬在看见瑜江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明白了几分。
她怔了怔,并没有回头,只是宛然一笑,“君泽的忌日快要到了,自从入宫后,瑜江鲜少能到佛寺中来,这一次得了机会,瑜江想要好好地陪一陪他。”
允憬心内微动,他望着瑜江清凉的背影,三千青丝在春风中微微扬起,他叹:“瑜江,你不该太重感情。”
“是啊,若是瑜江当时知道自己如此无能,两年前就不该一头扎进来了。”
一语双关,两人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
最后,允憬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你执意要留在皇城中,本王不拦你,若是拜祭够了,还是速速回去,免得让人生了猜忌。”
说罢,允憬已经扬长而去。而瑜江在风中站了良久,才微微启唇淡笑一下,好似对着山间和拂面的春风耳语,她说:“七爷放心。”
在广安寺夜宿了一晚,趁着清晨春色正浓,这队世俗尘客便退下了山中。
山脚下,瑜江由花梨搀扶上了马车,见车内无人,她问道:“凌妃呢?”花梨回答:“皇上召了凌妃去,此刻正在皇上的马车上呢。”
瑜江嗯了一声,忽而听见外头有所骚动,“花梨,发生什么事情了?”
花梨在车外,探看了好一会子,才说:“夜间当值太监没挪好烈王妃和恒王妃的马车,车轱辘儿翻进了湿地中,此刻受了潮,动不了了。”
瑜江望了一眼马车的四壁,吩咐道:“反正本宫车内宽敞,你去请两位王妃到车上来吧。”花梨隔着马车帘布,看不清瑜江的脸色,花梨只得应声后跑了过去。
“奴婢参见烈王妃、恒王妃。”
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儿,司徒如仪又不好惊动在前引路的夫君,此时正烦躁不已,语气颇为不耐烦:“有何事?”
花梨恭声道:“听说此事,珍妃娘娘正想着请两位王妃过去同坐呢。”
司徒如仪瞥向了瑜江雍容华丽的锦木双辕马车,笑了笑,“那可就要多谢珍妃娘娘了。”
☆、折子人芳(三)
“妾身问珍妃娘娘的安。”司徒如仪和恒王妃乔云珠坐在了瑜江的对面,乔云珠又道:“多谢珍妃娘娘相助。”瑜江客气地笑道,“恒王妃客气了。”
她忽而又看见司徒如仪手中紧紧握住一样东西,表情和煦:“想必这是烈王妃为七王爷求的平安符吧?”
司徒如仪凤眼微微勾起,唇角是漫漫的笑意,手中平安符握得更紧,她答道:“不是,这是给厷煜求的,另一个,已经在七爷身上了。”
瑜江笑得淡然,目光扫过乔云珠,再度落在司徒如仪身上,“七王爷和王妃果然相亲相爱,让人羡慕不已。”
“厷煜也快有半岁了吧?何时抱进宫来让本宫瞧瞧?”瑜江这话,道让司徒如仪一怔,缓了片刻,她才回道:“这是自然的,待回宫妾身便将厷煜抱来。”
继而,她看向乔云珠,笑问:“妹妹何事也添一桩喜事来?”
一时间,车上气氛极好。
这日傍晚才举行过了晚宴,瑜江才回到屋中时,允毅就大步走了进来。他眉眼含笑,似乎心情大好。
瑜江见他高兴,亦不觉含笑,“皇上可是来兑现承诺的?”允毅拉过她的手,手心中的暖意传入,他道:“朕向来一言九鼎。”
二人稍作打扮后,允毅才漫不经心地说:“此番出游,朕还寻了一对儿同去。”
瑜江正在梳理头发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她望向允毅,问:“是谁?”
“老七和司徒氏。”
四人虽是身着平民衣物,可依旧掩饰不了与生俱来的富贵之气。待碰头时,几人欲要行礼,却被允毅制止,“这就不必多礼了,今日我们就像寻常百姓家中的兄弟妯娌,好好尽兴玩一回吧。”
允憬笑了笑,“都听五哥的。”
允毅一手拉过瑜江,大笑道:“七弟,还不见过你五嫂。”
两人心下莫名一颤,允憬已然俯身颔首,恭声道:“七弟见过五嫂。”
瑜江笑意依旧,亦福身还礼,“七弟有礼了。”
他们的确寻了一个好时候出游,今日正是三月初三,正是上巳节。适才才举行过庆祝晚宴,四人就趁着这空档踏出了禁苑。
原本是司徒如仪好说歹说才将允憬劝服溜出禁苑,不过并未得逞,就在经过花园的时候,就碰到了正欲去找珍妃的皇帝。
几人一见了然,痛快地决定一起同游。
虽然,他们并没有看到阁楼上苏玉瑶愈渐发冷的目光。苏玉瑶知道,允毅从来不会带任何一个女子私下迈出行宫半步的,可为什么只有她段珍妃可以例外?
民间的庙会热闹非凡,人头攒动,允憬和司徒如仪跟在他们身后,沿路欣赏凌阳的灯火阑珊。
人在做同样的事情时,总会不自觉的想起。珍妃和烈亲王,原本各自拼尽全力,死死压住那段七夕同游的回忆,不让它浮现出来。可是待两人的视线落在一个正在贩卖木偶的小摊上时,记忆如同洪水猛兽一般袭击了两个人的内心。
一时间,激起千层雪。
允毅见瑜江脚步一滞,回头看她,继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问:“可是馋了?”瑜江回神,才发现木偶摊子的旁边是卖玫瑰酥的。
瑜江拉住允毅的袖子,微一点头,“适才晚宴上的吃食都腻味了,总想换点旁的。”允毅拉过她的手,走上前几步,立在摊子前,给她买了一份玫瑰酥来解馋。
而允憬的目光好不容易转移时,司徒如仪忽而说:“七爷,南方到底比北方富庶些,雕刻木偶的技艺也略胜北方一筹。”
允憬不明,就被司徒如仪拉到了卖木偶的摊子前,她有些羞涩地笑道:“你瞧,这一对儿小夫妇,镌刻的是活灵活现的。”
允憬听懂了司徒如仪的意思,可是他没有举动。
小贩见到二人,连忙堆笑说:“这位公子,给自家娘子买一对儿吧,小俩口一人一个,讨个一生一世。”
一模一样的话。
突然时间和空间一瞬间静止下来,周围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允憬只听见了那样的一句话,两年前和两年后同样的一句话。站在一旁瑜江更是木然地身形动颤不得,口中的玫瑰酥一瞬间形如嚼蜡。
他在那一瞬间,心口处被寒冰冻结的地方全然化开,潺潺的泉水流入心田。他知道自己已经明白了。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动心,为什么会认可这样一句话。
允憬对小贩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淡淡道:“你们做生意的,是不是都是如此说话?”小贩一愣,还未说什么,他已经撇头看向了司徒如仪。
“南方的木材不必北方,放久了就会潮湿,如此华而不实的东西买来也是没用的。”允憬顿了顿,再说,“我们走吧。”
允毅只是看着瑜江一口一口认真地吃着玫瑰酥,听到允憬的话,不禁暗笑道:“老七,你倒是讲究得不少。”
允憬拉过司徒如仪的手,回道:“七弟也只是实话实说。”
瑜江这时突然抬头,用手捻了一块玫瑰酥递到允毅的跟前,“这个玫瑰酥风味十足,爷尝尝看。”
允毅伸手环住瑜江的腰肢,微微一低头,噙住了那一块玫瑰酥,甚至触到了瑜江清凉的指尖。他含着笑意:“果然。”
她突然扬眉笑起来,“不过不如瑜江做的好,回家的时候,瑜江做给爷吃。”两个人亲昵地说这话,继而两个人转过身去,走在跟前,似乎恩爱不已。
司徒如仪似乎习惯了自己丈夫无时无刻的冷然。
她微笑着说:“前几日才从广安寺回来,珍妃娘娘还说羡慕妾身与七爷恩爱,殊不知自己也是深受丈夫的疼爱。”
允憬闻言,恍惚了一下,才说:“哦,是吗?”
瑜江着实是玩累了。回到禁苑时,一躺下后便睡熟了。允毅早晨起身的时候,没有惊动她,只是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眼睛,才悄然离去。
午膳后,苏玉瑶的贴身宫女茯芩来请瑜江,“奴婢参见珍妃娘娘。”瑜江掩嘴漱完口后,才出声问:“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茯芩道:“皇后娘娘说三缺一,想叫娘娘您过去一同打叶子牌呢!”瑜江心叹,又该打起精神应付这些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