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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那副画卷悬挂到她的寝殿,无数个夜晚,就在那副画卷下,将她临幸。
外人看到,先帝对她频频翻牌,唯有她自个清楚,这些夜晚对她来说,仅带着噩梦的意味。
而这种噩梦几乎没有苏醒的一天。
于是,她只期盼着尽快选秀,期待着,新选的秀女中能有相似的替代品。
可,选秀前,在先帝又一次对她施行肉体上的折磨时,她没有办法控制住,竟是在疼痛难耐时,咬了先帝一口,挣脱出来。
只这一挣脱,她朝前逃去时,被先帝狠狠拽回床榻,她的手无助地想要抓住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却是将那画轴撕下,这一撕,先帝勃然大怒。
宫里人,仅看到先帝怒气冲冲从她宫中出来,以为是她忤逆了先帝,却不知,其后她是被先帝下了密旨,押往行宫。
在那行宫,等待她的,是不可知的命运,或许,先帝很快便会将她处死在那。
不过是碍着选秀,才不急于处置她。
也碍着她毕竟是太傅的女儿,在宫里若不能堂而皇之地发落,于行宫,不啻是最好的处置地点。
而她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在初到行宫的那日,便托着喜碧想法子修了书函给西陵枫,在那时,她能想到的人,唯有西陵枫。
西陵枫不负她的期望,匆匆赶到行宫,却不料,彼时,她的谋算,恰是借西陵枫,实现让自个怀孕的目的。
唯有怀孕,才不仅能摆脱彼时的困境,也能让先帝在以后一段时间内暂停对她的摧残,甚至于,对她今后亦是好的。
当然,诸皇子中,或者说她愿意委身的人里,唯有西陵枫。
于是,恰到好处的示弱、害怕,加上喜碧调配的催情香功效,完成了那一夜的颠鸾倒凤。
事后,西陵枫对自己的所为是惊愕和愧疚的,可,这位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太子,却并没有逃离,仅是抱着她,一直抱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在他紧拥的怀里快要喘不过气,西陡枫方松开她,那时,她是催他快离开的,对于这样的燕好,只需一次,就够了。
因为,她让喜碧调配的方子,是不会有失的,纵然这种违背自然法子孕育子嗣,对孩子的影响是极大的,可,从先帝绝情的发落中,她已充分地意识到,唯有子嗣才是她可以相傍的。
当然,这个相傍的意义仅在于子,而并非其他。
所以,士月怀胎后,若非是帝子,她同样是不会要的。
只是,到了那时,一切皆是水到渠成的谋划。
这些,她不会告诉西陵枫,在他的眼底,她永远仅是那般楚楚可怜,无望地爱着他的风初初。
一如现在,她在他的怀里,微微抬起脸来,眼底的神情是让人动容的:
“因为足够强的人,才能保护我,不让我再被伤害——我只是不想再被伤害……”
一颗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溅在他的指尖,他却并没有抬起指尖为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仅是深深望进她满是泪水的眼晴:
“好,为了你,我会变强……”
“枫……”她是欣喜的,拥住西陵枫,这一拥,她的履鞋只从地上的纸鸢上踏过,这一踏,却是让那纸鸢更加支离破碎。
或许,还有谁的心,也一并地支离破碎。
西陵枫松开她的相拥,淡淡:
“不放纸鸢也好,但,这段日子,你还是需住在这,想要其他什么,我给你带来。”
“你去忙,不用管我,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能夺回失去的一切——”话语至此,她顿了一顿,凑近西陵枫,“其实,只要能找到真的玉玺,就能揭穿西陵夙的篡位。”
西陵枫的神情依然是淡若清风,风初初却细细地说了下去:
“你该知道,西陵夙是篡位,那个皇位本来是属于你的。由于先帝突然驾崩,才让他得逞。可,西陵夙,并没有真正的玉玺。”
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东西,不过是,有的人愈渐不在乎,有的人,却逐渐演绎成了心魔。
“在先帝驾崩的前一晚,忽传了一道密诏给我,只让我速回宫,到浮隐殿去,称那里放置着玉玺,若他万一遭遇不测,我能取得那件玉玺,将它交给你,你便需照着密函,尊我做太后。”
当她在行宫接到这所谓的密诏时,不啻是震惊的。
也在那时,她在密诏中读到了,一位老人的忏悔。
是的,忏悔。
这一辈子,先帝爱过的女子,只有他的堂姐,但,那却是他碍于伦理,不能娶的女子。
许是天妒红颜,先帝的堂姐去得很早。
在那以后,先帝寻找一切关于堂姐的影子,于是,有了康敏皇贵妃,可惜,最后,康敏皇贵妃却是决绝地选择死来离开。
后来的十几年,先帝都没有发现能替代的女子,直到她逐渐长大,先帝欣喜地发现,她的笑容酷似堂姐时,错综复杂的心情驱使下,终让他在她及笄的那年占有了她,册封她高位后,又不时地害怕再次失去。
这样的心理,使得他对她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感情,直到这种癫狂让她撕去他堂姐的画卷,而那时,他隐隐洞悉了阴谋正在逼近,只藉此让她远离宫闱,直到阴谋彻底昭告出来,以她的身份,容易被人忽视,揭穿这个阴谋却是最适宜。
其实,先帝做这道部署,何尝不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太傅,能在前朝挟持住彼时太子母妃惠妃的势力呢?
而她,哪怕处在尊位,终无子嗣相傍,倘太子奉她为母妃,自是让她甘愿去做的。
只可惜,先帝仅猜中了西陵夙的篡位,却没有猜中,篡位的发展,不仅师出有名,还收买了她——
“可,当我在禁军护卫下由东华门入宫时,宫里已然变了天,所幸,浮隐殿离东华门是近的,而那处殿,是我先前在御花园中休憩的殿宇,回了宫,直接过去,只做换装,是无人会起疑的,先帝的安排可谓是周密的,但,当我赶到那,还没来得及查看,西陵夙就出现了,也在那时,他胁迫我颁布了假的诏书,我方知道,先帝已然驾崩。可惜,我终是晚了一步,也受了他的胁迫,不得不颁出那道假的圣旨。而你在那之后,却被流放去了岭南,直到后来隆王宫变,我曾想告诉隆王,可,他毕竟不是你,我做不到完全的信任,我只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些亲口告诉你,却仅等到了被人陷害……”
彼时,隆王宫变的情况下,她想坐收渔翁之利,又怎会告诉隆王呢?
其实,倘若时机不到,枉说了,一旦被西陵夙提前察觉,枉送的,就是她在宫里的命。所以,哪怕对父亲,她都只字未曾提过。
可,现在,则不会有这个担忧了。
一气说完这番话,她抿了唇,方继续道:
“真正的玉玺还在浮隐殿,可,我没有办法再回去查找,因为西陵夙是多疑的人,倘真的玉玺被他发现,那么,先帝的苦心就彻底没了。而,当时的遗诏上,玉玺一定是假的,包括西陵夙现在用的玉玺,也不会是真的。只要证明了这点,西陵夙的皇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以,如今,只要到浮隐殿,找出那枚真的玉玺,便是能证明一切。
其实,这番话,她并没有全说真话。
至少,在彼时,她以为这场交换,西陵夙会善待她,待到她发现西陵夙实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时,却也没有机会到浮隐殿去找那枚玉玺,或者说,即便找到了,那时都不知道该交给谁。
源于,西陵枫已被流放在外。
当西陵枫以闲散侯的身份重返帝都时,她便开始等待合适的机会,将这枚真的玉玺,再现世人眼前。
当然,为了增加胜算,首要做的,就是让西陵夙和前朝不和,在西陵夙疲于应付前朝后宫的纷争时,无疑是会忽略些许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人和或,于是,她就有从容不迫的时间去部署。
而这份不和,该从胥贵姬开始,从喜碧禀报她说,她当日的小产,极有可能和胥贵姬有关,及至风念念告诉她那个揣测时,终让她将这部署的第一步演化出来。
只需让胥贵姬以欺君之罪去死,一来替她那未出生的孩子报仇,二来,不管西陵夙怎样发落其他人,必能使西陵夙和胥司空起罅隙。
如此,坐收渔翁之利,便指日可待。
所以,彼时,她是反对西陵枫娶胥雪沁的,不止看上去,是她吃醋,实则还是因为这层关系,她不希望,她所要倚赖的西陵枫和胥家缠上任何关系。
但,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竟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
可,时至今日,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当她说完这番话,西陵枫却是沉吟了一会,方道:
“我明白,你也累了,先歇着罢。晚上,我再过来。”
曾身为储君的他,确实对玉玺是熟悉的,要辨别出真假亦是不难。
说完,他象征性地,在她微抬起小脸时,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才转身,走了出去。
跟来的随从只在大门外候着,他出得大门,才要上车辇,却看到,巷口旁,徐徐转出来一位身着锦袍的女子,那女子的脸,有些面生,可,当那女子朝他走来,凝着他的神态,却俨然并非是陌生人该有的。
直到女子步到离他甚近的位置,他才记起来,这女子,是他新娶的夫人胥雪沁。
胥雪沁只是凝着他,试图让脸上绽出一个笑容,但,临到头,仅是让神情有些尴尬起来:
“侯爷,在这啊。”
“嗯,出来办点事,夫人怎么也到了这?”他的声音是淡若春风的,这层淡,让胥雪沁的声音更加窘迫起来:
“我是到西城来——〃
踌躇了一下,终是转了话语:
“到西城来买胭脂水粉。侯爷办完事了么?”
这一句话,问得带了几分期盼,甚至于,因着这份期盼,她并不愿去提昨晚,西陵枫彻夜不归的事。
“办完了。但,一会还有些事。夫人不必等我,先回府罢。”
“好。”很快地应出这声,胥雪沁咬了下嘴唇,终是在西陵枫要上得车辇时,问了最后一句,“侯爷,晚上回府用晚膳吗?”
西陵枫犹豫了一下,但,眼角的余光却是瞧得到胥雪沁的期待,对于这一名女子,嫁给他,是她的不幸:
“好。”
心软,其实是最要不得的,但,他做不到郎心似铁。
“嗯,那我回去给侯爷准备。侯爷办完事,早些回来。”这一句话,带了几分喜悦说出,西陵枫早上得车辇,朝她略挥了下手后,只朝街市行去。
而胥雪沁站在那,瞧了一眼那大门紧闭的院子,旁边的丫鬟小梅低声问:
“夫人,可要奴婢前去叫门?”
纵然,她要的答案,应该就在这门后,可,越是快要确足的时候,她越是忐忑了起来。
只继续将嘴唇咬紧,然后用力摇了下头,逃似地只朝自己的车辇走去。
她是胆怯的,从小在二姐光环照耀下,她的性子就养成了这样。
至少,侯爷答应今晚会回来,既然有这个意外收获,又何必去计较其他的呢?
是啊,夫君回府用餐,对她来说,竟也是今日之行的收获,当然,因着前面冠以‘意外’二字,其间蕴含的,便总归是两样了。
即便,阿爹阿娘入宫相陪后,她的手脚不用被绑在床榻上。
可,自那一日后,她的行动范围,却仅是局限在了那隅密殿中。
源于,阿爹阿娘应该并不知道,她曾被废黜入冷宫,若另一处入口在乾曌宫,那么,这隅密殿,在阿爹阿娘眼中,是西陵夙对她的殊荣。
是的,哪怕,胥贵姬一事终是沉冤得雪,但,她却仍是没有被释出冷宫。
外人只道是,西陵夙有意藉此让她的性子驯服,可背后的缘由,却是无人会知道的。
而她现在关注的重点,也绝非在这件事上。
至于两年前,她随行岭南的时候,西陵夙会颁下她护驾身亡,追封皇贵妃的旨意,显然,她不主动提起,阿爹阿娘是不会多问的。
纵使他们不知道缘由,但,毕竟眼下,她活生生地在他们跟前出现,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慰藉。
而经历过萧楠将她托付给他们一事以后,对有些事,其实看不明白,他们该能意识到.对他们来说,也是种幸福。
当然,奕茗也是不会再提起关于岭南发生的事,包括现在,她每日里,说的话,也很少。
大部分时间,是木然地躺在床榻上,偶尔会和阿娘说几句话,知道弟弟在阿爹开的铺子里帮工,一切都很好时,唇角才隐隐浮上些许的笑意。
在这样的时候,她一遍遍在心底说服自己,苟延残喘等下去,是为了阿爹阿娘,也是为了等师父的音讯。
这,该是最后一次,选择相信西陵夙。
哪怕,灭谷和他脱不开干系,可,彼时,他说,他会为她寻回师父。
她是想信他.因为这份信,若是能兑现,至少不会让她的心陷入另一场绝望中。
可,当这最后一次选择的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只演化成一道讽刺时,唯有她清楚,心,终于开始碎裂得连自己都触摸不到。
在心碎开的缝隙里,越来越清晰地明白,她面对的,唯有两种可能。无论哪种可能,她其实并不能寄托于让他帮她找回师父。
一种可能,师父对他还有利用价值,是以,该是被他秘密囚禁在一处地方。
另一种可能,谷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