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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市场就在邮局对面。”
“你对这一区很熟呢。”
“我也是刚搬来的,不过我喜欢四处逛。”
那天晚上下班之后,徐云欣跑到拉面店里看看,果然见到郭宏川一个人,一边吃面一边看杂志。
“老师,你吃的是什么面?”
“叉烧面。”
徐云欣坐下来,说:“这里最好吃的便是叉烧面。”然后,她要了一碗猪排面。
“还要吃点什么吗?我请客。”郭宏川说。
“真的吗?”徐云欣灿烂地笑了。
“多亏你。我才不用在漫画店过夜。”
“我还想要一碟煎饺子和一杯吟酿。”
郭宏川瞪大了眼睛:“你爱喝酒的吗?”
徐书欣点点头,说:“吟醇是好酒呢。你有看过那套《夏子之酒》漫画吗?”
郭宏川摇了摇头。
“就是写吟酿的历史的。吟酿是最高级的清酒,大部分是用新泻县产的山田锦米酿造的。”
服务生端来了一杯吟酿,颜色纯净如白玉。
“老师,你也要喝一杯吗?”
“也好。你酒量很好的吗?”
“嗯,很奇怪,我爸爸妈妈不大喝酒,我却从小就很喜欢喝,小学六年级已经偷偷喝威士忌。所以呢,男孩子要灌醉我,是妄想了。”
“你从来不会醉的吗?”
“酒量好就有这个坏处,有些女孩子不开心时喝一罐苹果酒便可以倒头大睡,我却不可以。而且,我怎么喝也不会脸红。基本上,我是个不会脸红的人。老师,你的酒量好吗?”
郭宏川笑了:“我会脸红的。”
徐云欣瞄瞄郭宏川手上的杂志。
“老师,你也看女性杂志的吗?”
“今期的封面是我老板拍的。”
“是吗?我也有买这本杂志。”她翻翻那本杂志,翻到其中一页,说:“我喜欢看王亮怡的生活专栏,她很感性。你认识她吗?”
郭宏川腼腆地摇摇头。
“老师,你知道吟酿为什么叫吟酿吗?”
“是喝了会唱歌的酒?”
“差不多了。因为酒发酵时会发出像吟唱般的声音。我也是看《夏子的酒》才知道的。”
“你是跟家人、起住的吗?”
“嗯。”
“那为什么不回家吃饭?”
“没人做饭给我吃啊。我爸爸妈妈常常要去大陆做生意,所以只有我一个人。”
徐云欣吃了一口猪排面,说:“我有一个朋友,失恋时在这里连续吃了三碗叉烧面,肚子胀得连哭的气力也没有,走出门口就吐了一地。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没法再吃叉烧面,每次看见叉烧面便会联想到痛苦。”
“后来呢?”
徐云欣低下头吃面,说:“从此以后,她没法再吃叉烧面了,只能吃猪排面;虽然她知道这里的叉烧面是最好吃的。”
郭宏川啜饮了一口吟酿,说:“其实我有朋友认识她——”他指着杂志上王亮怡写的那篇文章。
“真的?她是一个怎样的人?长的什么样子?”
“蛮漂亮的,而且很聪明,只是脾气不太好。”
“就跟你那位房东差不多?”
“嗯,是的。”
徐云欣啜饮着吟酿,说:“据说,吟酿就像一首低回的歌。”
郭宏川望着这个女孩子,觉得她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早熟。她跟他从前所认识的女孩子不一样。她像一只海鸥,不过是住在公寓里的,爱自由却又不敢离开地面太远。
夏心桔的ChannelA播放着StanleyAdams的《WhatADiifferenceADayMakes》。公寓的灯一盏盏熄了,只余下五二○的灯还在夜色里亮着。郭宏川坐在窗前的办公台,抱着一条腿在玩电脑。徐云欣用那部梅鸥牌相机对着窗口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刚才喝进肚子里的吟酿,变成一阕轻快的歌。
隔天,在美专上完了摄影课,一起离开学校的时候,郭宏川问徐云欣。
“你用那部相机拍了些什么照片?”
她神秘地笑笑:“暂时还不能公开。”
她望了望他,忽然问:
“老师,你是不是常常让女人伤心的?”
“为什么这样说?”
“你像是这种人。不是令人哭得死去活来的那种,而是会让人伤心。痛苦和伤心是不一样的。你像是什么都无所谓,不会不爱一个人,也不会很爱一个人,像是随时会走的样子。”
“通常是我被人赶走的。其实,我也曾经是很痴心的。”
“是什么时候?”
“那时我只有十五岁,爱上了一个女孩子。我们的家距离很远,但我还是每天坚持送她回家。如果那天晚上约会之后,第二天早上又有约会,我便索性在她家附近的公园睡觉。”
“想不到呢。”
“她嫌我太黏了,抛弃了我。”
徐云欣咯咯的笑了起来,道歉:“对不起,我不该笑的。”
“没关系,我自己想起也会笑,当时却是很伤心的。”
“这是你的初恋吗?”
“嗯。”
“你有没有再见到她?”
“没有了,一直没有再碰到她。”
“如果碰到了呢?”
“也不知道会怎样。刚刚分手的头几年,我搬了几次家,但是一直没有改电话号码,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一天忽然想起我,想打一通电话给我。”
徐云欣定定的望着他。
“什么事?”郭宏川诧异地问。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这样,一直没改电话号码。当她终于改了电|Qī|shu|ωang|话号码,竟然跟他重逢。”
“然后呢?”
“那个男孩子并没有问她要新的电话号码,也许他没有勇气开口吧。老师,男人是不是会一辈子怀念旧情人的?有人说,男人离不开旧爱,女人无法拒绝新欢。”
“男人怀念的,电许是当时的自己吧。”郭安川说。
忽然,她问:“老师,男人是不是都爱逞强?”
“逞强?”
“嗯。为了逞强而去追求一个女孩子,因为他想赢另一个男人。”
“所有雄性都是爱逞强的,这是天性。”
“喔,是这样吗?”她低语。
后来有一个黄昏,公寓里的灯一盏盏打亮了。郭宏川坐在五二○的窗前打电脑,徐云欣拿着那部海鸥牌相机远距离地拍照。突然之间,郭宏川站起来,走去开门。门开了,一个女孩子走进来,女孩拿着背包,好像大学生的模样。她进了房间之后,很轻松的扔下背包,郭宏川坐在窗前,女孩子亲昵地坐在他的大腿上。郭宏川站起来把窗帘拉上。后来,灯熄了。她站在窗前,看着看着,有点寂寥,也有点酸。
“老师,你有女朋友吗?”隔天,跟郭宏川在拉面店吃面时,她问。
“也算是吧。”
她不理解:“什么‘也算是吧’?很不负责任呢。”
“她有其他男朋友。”
“你一直也知道的?”
“是猜的,她没有说。”
“你不生气的吗?”
“也无所谓,她快乐就好了。爱情应该是自由的,不应该是束缚。”
“那么,忠诚呢?”
“对自己忠诚就好了。”
“我不能同意啊。”她不以为然。
郭宏川笑了笑:“我年纪比你大很多,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会接受这个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爱。”
“你也不是比我大很多。”她咕哝。
郭宏川低头吃着面,她伸手去摸摸他耳朵后面的头发,忽然变出一只纸摺的白色海鸥来。
“送给你的。”
“你会变魔术的吗?”他惊讶地问。
“老师,你要来我家看看吗?”
灯亮了,徐云欣的家简简单单,家具都是藤造的,有点老气。
“我爸爸妈妈是做藤器生意的,所以家里很多藤家具,用来打人的藤条也特别粗,你等我一下。”
郭宏川坐到窗前那张安乐椅里。徐云欣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根长笛,站在灯下,吹出《WhatADifferenceADayMakes》。
歌吹完了,郭宏川站起来问:
“你会吹长笛的吗?”
“学了一段时间。我喜欢长笛,长笛的声音伤感。”她把长笛放回盒子里,说:“魔术也是教长笛的老师教我的,他伯伯是魔术师。”
郭宏川站在窗前,无意中看到对面那幢公寓。
“从这里看出去,原来可以看到我住的那幢公寓。”他望着她的眼睛说。
徐云欣微笑不语。
良久之后,郭宏川说:
“我要搬了。”
“为什么?”
“这里的租金不便宜。”
徐云欣一副失望的神情,问:
“你什么时候搬?”
“我明天要去泰国拍照,从泰国回来便会搬走,大概是下星期初吧。”
她低下头,没说话。
“我会常常回来吃拉面的,那家拉面店的叉烧面是我吃过最好的,还有他们的吟酿。”
“一言为定啊!”
“嗯。”
“老师,你等一下。”
徐云欣走进睡房,拿了那部海鸥牌相机出来。
“还给你的。”
郭宏川接过相机:“你真的不打算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吗?”
她微笑摇头。
他忽然问:“离岛那幢对着大海的房子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她回答,“可以看到成群的海鸥。”
说了之后,她才发现这等于招认了那个失恋时买房子的朋友根本就是她自己,一口气吃了三碗叉烧面的也是她。
“你的房东长得漂亮吗?”她问。
“蛮漂亮的,就是脾气不太好。”郭宏川回答。
她笑了,好像获得一个小小的胜利、一种微妙的了解。
夜里,她拧熄了睡房的灯,窝在沙发上,一边吃李子蛋糕一边听ChannelA播的《WhatADiffennceADayMakes》。突然之间,她发现一团亮光从外面射进来,投影在白色的墙壁上。
她把蛋糕放下,爬到窗台往下望,看到郭宏川站在“五二○”的窗前,晃动着电筒微笑跟她打招呼。她连忙去拿了电筒向着那边晃动,像挥动一根指挥棒那样,回答了他的呼唤。这大概也是离别的吟唱,绽放如黑夜的亮光,在寂寥的时刻低回不已。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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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王亮怡被电脑“哗滋哔滋”的声音吵醒了,她爬起床,走出客厅,看到穿看汗衫、短裤和夹脚拖鞋的郭宏川,抱着一条腿,正在玩电脑游戏。她光火了,走到他后面拔掉电脑的插头。
电脑画面一片漆黑,郭宏川呆了半秒,回头看见怒气冲冲的王亮怡,他正想说些什么,她连珠炮发的说: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玩电脑的时候不可以把声音关掉的吗?”
“我忘记了。”他陪笑说。
“忘记了?你倒忘记得轻松!人家赶稿赶了一整天,刚刚睡着,便给你吵醒了!你就不能为人设想一下吗?”
“好的。好的。”他一边道歉一边弯下身去重新把插头插上,继续玩他的电脑游戏。
几秒钟之后,他突然听到王亮怡的一声尖叫。他回过头去,看到她从厨房走出来。
“什么事?”他连忙问。
“是谁吃了我的饼干?”
“什么饼干?”他莫名其妙的问。
“在马莎百货买的那包杏仁饼!”她激动地说。
“那包杏仁饼?”他想起来了。
“你见过吗?在哪里?”
“我刚刚觉得肚子饿,吃了。”
“你吃了我的饼干!”她走到他身边,这时才发现他坐的那张椅子下面,全是饼屑。电脑旁边,放着三瓶喝完的啤酒。
“你为什么吃了我的饼干?”她叉着腰问他。
他嗫嚅着说:“我不知道是你的。”
“这间屋里的东西,不是我的,还会是谁的?你什么时候买过一包饼干、一瓶啤酒回来?”
“我明天还给你,好吗?”
“我现在就要吃!那包饼干是我准备半夜肚子饿的时候吃的!那是我最喜欢吃的杏仁饼,你竟然全部吃掉?”她气得想哭。
“不过是一包饼干罢了,你用不着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一边玩电脑一边说。
王亮怡气得用身体挡着电脑屏幕,说:“现在反而是我不对了?”
“既然我已经吃了,你生气也没用。”他说。
“你就是这样的!什么都理所当然!什么都无所谓!”
“你扯到哪里去了?”
“整天打电脑,你不用工作的吗?”
“这阵子不用开工。”
“你难道不可以积极一点的吗?”
“没人找我拍照,难道要我自动请缨吗?”
“你就是这副德性!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忍受你的!”她一边说一边拿出吸尘机在他面前吸掉地上的饼屑。
“你把垃圾拿了出去没有?”她问。
吸尘机轰轰的响,郭宏川听得不清楚。
“什么?”
她关掉吸尘机,问:“你把垃圾拿了出去没有?”
“我现在去。”他站起来说。
她扔下吸尘机,说:“不用了。”
她走到厨房,把垃圾袋绑好,放到外面去,然后悻悻的回到床上。
直至夜深,她躺在床上,只听到自已肚子里的咕咕声和郭宏川在身旁发出的鼻鼾声。她沮丧地望着天花板,无奈地等待着睡眠漂来。
隔天,王亮怡在Starbucks一边喝咖啡一边向徐洁圆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