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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时起时落、时鸣时泣,若听者不想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便大有被那歌声引得跳下悬崖的悲愤举动,幸好,白少离事前听闻过,所以早做好了思想准备,而沉璎也因为那一夜的“闯入”,也曾耳闻过,因此,两人虽然面有悲戚之色,但是却依然能够一直保持着沉着、镇定之态。
等了好半天,白少离见四处除了歌声之外,再无其他动静,不禁抬眼去看明日池上方的石床。
据月圣姑所言,蓝弈若不在子时之前事先睡过去,黛色宫主的魂魄便无法借助蓝弈的梦境来到明日池,所以蓝弈这时候已是安然入梦了。只见石床上的王子,仍旧穿着那身宽松的银衣,宽阔、结实的胸膛一半□在外,精雕细刻般的五官俊朗分明,他静静睡觉的模样仿佛是与世隔绝了一样,安静而又沉寂。
白少离的手心莫名渗出了一丝汗,躺在石床上的银衣殿下……这一幕,和曾经“今生崖”中与沉璎相遇的那一幕,何其相似啊……
两种情景重叠在一下,随即又很快分开。
莫名地,白少离再次看向石床——
然而,下一秒,他却赫然发现蓝弈狭长、深陷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泪珠在月光下反射出灼灼的光华,正在缓缓滑下——
这时,飘渺的歌声透过白色的帷幔层层叠叠穿透而来,好似咒语,又好似鼓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密。歌声里的悲伤也越来越浓,像是一张密密匝匝的网,又像是一道看不见的球形气场,陡令白少离有种如坠地狱般的森冷与虚幻感。
这样不真实、做梦般的感觉与西殿那一次……也是那般相似……
是蛊么?
这就是蛊么?
难道是黛色宫主……利用蓝弈的梦境释放精神上的蛊么?
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很快,白少离感觉到有一股迫近胸腔的酸涩正蔓延到四肢百骸之间,艰难地抬头,再看沉璎,只见沉璎吃痛般地捂住心口,面上也是虚浮之色……
不会是——不会是要开始了吧?
要保护好沉璎,要保护好——蓝弈……
“圣姑——”白少离反手扣紧了沉璎即将脱离的手掌,试图阻住沉璎的身体倒下去,他几乎是嘶吼道:“圣姑!快看看大殿下——他,他在流泪——他为何会流泪?还有沉璎,她是不是受伤了?……难道是、黛色宫主已经来了吗?”
他的话音刚落,倏然一道海棠红光一闪而过,衣袂落下之时,月圣姑已然来到白少离身前,手掌起落之间,白少离感觉到周身似乎被真力缠裹了一般,动弹不得。
“嘘——不要大声吵嚷。”月薇低喃了一句,抬掌在沉璎的肩井穴上输入真力,待沉璎缓过了一口气,她抬头望向天顶,幽幽地道:“方才已过了‘七星散花’第一渡,还有六渡。到第七渡之时,我们便可开始了。”
“咳咳……”
见沉璎咳嗽了几声后,苍白的面色正在回转红润,白少离急道:“你刚才是怎么了?”
“‘七星散花’是虹之女神布下的天劫,就是为了防止有妖孽借今夜转世重生,所以,方才,你们听到那歌声突变,不过是黛色宫主的魂魄在与‘第一渡’做斗争罢了。若你们方才将那歌声听得过于仔细,就会被黛色宫主的魂魄吸取灵力,沉璎之所以会受内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虹之女神,又是谁?”白少离暗暗猜测:不是已经有了三圣么,为何又多出一个神仙来?
“她与三位上神不同,一直游离在世外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掌管着世间妖孽生死……你们两个一定要按照我之前的吩咐,净心、齐心、同心,方可抵抗那歌声的诱惑。”月圣姑说着,起身走到石床边,查看了一番蓝弈后,又走回了刚才打坐的地方。
第061节 破“门”而入
歌声还在继续,并且每隔五分钟,那道歌声便变得格外的凄厉、异样。但月圣姑为免再出意外,已在白少离和沉璎周围直接布下了一层结界,这道结界可以防止黛色宫主借助歌声中的力量吸取他们的灵力。
躺在石床上的银衣殿下始终未曾醒来,但眼角却不断有泪珠滑落,这一次,因为有月圣姑的结界护体,白少离虽然没有办法走进他的“梦靥”,但竟感同身受般……可以想象到他正在经受何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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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渡”终于到来的时候,白少离竟有种浮在云端的感觉,凝神、屏气,让意念集中在掌心上,即使耳边的歌声越来越纷杂,即使周身的空气越来越来稀薄,即使浑身的血脉有种爆裂般的感觉,却依旧要与沉璎齐心协力对抗那道精神之蛊。
狂风,翻卷着白色的帷幔——
银月,照拂着天顶下的明日池——
北斗,变幻出神秘莫测的方位——
悲歌,传唱着千年鸢尾的怨念——
风起云涌,天仿佛活了。
斗转星移,夜仿佛沸腾了。
眼、耳、口、鼻在这一刻不再有任何作用,天地之间,只有意念存在——
紫衫少年守护朋友的意念——
白衣少女守护恩主的意念——
银衣殿下守护爱人的意念——
红衣女子守护宫殿的意念——
每个人的意念不尽相同,但却都是发自真心、发自肺腑。
在那样惊心动魄的时刻,在即将被“梦靥之苦”吞噬的时刻,各种强大的意念汇聚到一起,竟然渐渐平息了歌者之魂的愤怒。
她,无法再撼动任何人,更无法再吸取任何人的灵力了。
银衣殿下的泪珠,也终于在眼角凝结。
所有人脸上的悲戚,也都渐渐褪去。
白少离睁开疲累的眼,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在确认沉璎无事后,他转头看向石床,一直安睡着的蓝弈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虽然那笑倏然即逝,但还是令他大大松了口气。
“以剑为名,以卦为形,借我乾坤,祈我上神,佑我圣凰——”
“圣姑,接下来,我该如何做?”
白少离尚还在惊魂未定之中,却见一旁打坐的月圣姑朝他走来,他连忙起身迎上前。
“记住我方才说的四字诀。”月圣姑一脸凝重之色,走到天顶下的那一方月光中,双手交握在胸前,她仰头看着天际错位的北斗七星,郑重其事道:“把西寂师兄给你的‘沧澜双剑’,还有那幅‘太极乾坤图’都拿出来吧!”
“哦。”手指在发抖、呼吸也有些凌乱,袖中的剑和怀中的图,仿佛有万斤之重,白少离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了。
“恩主不要紧张——”沉璎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臂:“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嗯。”白少离回头,苍白一笑:“我会尽力——只是,沉璎……要害你一起受苦了。”
“没有时间再卿卿我我了。”月薇席地坐在明日池边,皱眉道:“趁着北斗错位,速速把你的剑和图都拿过来。”
白少离与沉璎彼此对视,那一眼里,满满的都是鼓励。
随后,白少离学着蓝弈曾经教过的姿势,将“天音图”呈45度斜角展开在天顶下,就着银色的月光低头一看,只见错位的北斗七星恰好与“天音图”上的八卦第三轮耦合在一起,耦合的地方像是两个齿轮一样,竟然慢慢地旋转起来。
“果然啊——”月薇望着羊皮纸上那道浮凸的流动光圈,欣慰地笑道:“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若没有七星散花异象,若没有这明日池,若没有你,这命轮的入口又有谁能打开呢?”说完,她转向石床,厉声喊道:“弈儿,速速醒来吧。”
白少离正和沉璎面面相觑,又听月圣姑吩咐道:“我数一二三,到‘三’的时候,命轮的入口会在明日池上方出现,到时候,你便念出四字诀,用‘沧澜双剑’破开那个时空结界。”
白少离点头,将“天音图”交给沉璎,随即举起了手中的“沧澜双剑”。
“姑姑,等一下——”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白少离回头,看到一脸倦容的蓝弈已经坐在了石床上,他遥遥地注视着他,目光中竟是深情、痴缠之意。
“弈儿,你醒了就好。你也过来为他二人护法。”
“姑姑——”蓝弈踉跄着走到白少离身前,却对月薇道:“我自然会助他一臂之力。只是,姑姑你能保证,他——去了那个该死的时空异界,定然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吗?”
月薇摸了摸额头,望着天际闪烁的星辰,道:“既是时空异界,便是虚幻之境。他足有‘天音圣纹’,那道纹路自会指引他回来。”
“可是——”
“没有时间再可是了!”月薇厉喝一声,不再理会蓝弈的苦苦逼问,她转头向白少离,指着明日池道:“看见那朵鸢尾花了吗?她正在慢慢开放,我数到‘三’的时候,你便破开上方出现的时空结界。”
“圣姑,恩主可以进去……那我要如何进入那异界里呢?”沉璎不安道。
“你将那‘太极乾坤图’拿好。只要抓紧他的手,他便能带你一起进去。”月薇耐心解释完后,便望着池中的鸢尾花道:“准备开始——”
“一!”
“二!”
“三!”
“破!”
那便是命轮的入口么?
原来不过是一道门啊!
一道比水晶更晶莹剔透的门!
“以剑为名,以卦为形,借我乾坤,祈我上神,佑我圣凰——”
大声念出四字诀,握紧沉璎的手,白少离将“沧澜双剑”径直刺入了那道水晶门!
“哗——”
耳际有巨大的轰隆声作响,但却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渐行渐远……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走……
时空隧道里,只有沉璎指尖的温度能让他镇定下来。
他竭力睁开眼,然而极目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伴随着沉璎急促的喘息声,他还能听到一个微弱、遥远的声音——
那是蓝弈在命令他:“你一定要回来——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第062节 镜花水月(上)
好疼——
好渴——
好饿——
白少离是被胃部的挛缩感以及背部的钝痛感弄醒的,待看清不远处的沙滩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沉璎后,他不顾浑身疼痛、起身奔向她。
抱紧她柔软的身体,还好,还有体温在,还好,她好像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
他心乱如麻,举目四望,却发现前方是一片蔚蓝的海洋,而沙滩外围则是古木参天的森林。
难道,他已经穿越时空隧道,来到了一百年前的战场上么?而且,他和沉璎竟恰好落在了这一片沙滩之上?
难道,那场夺图之战……还没有开始?
耳际是海浪拍打的声音,天际除了偶尔飞过的海鸥,周身竟是再无其他陌生人!
确定不会有危险后,他将沉璎的身体放平,然后吃力地跑向海边,掬起一捧海水,趁海水还未从指间泄漏殆尽,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沉璎身边,将海水缓缓灌入她的口中,如此往复了三次,好半天,看到沉璎眼皮动了动,似是醒转过来,他这才颓然地松了口气。
“恩主——”
“不要说话,先节省点力气。”
白少离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口干舌燥,立即再次冲向海边,不管海水是涩是咸,埋头只管猛灌,以填充胃里的空虚感。
然而,胃部不再难受后,他便再也无法咽下那海水了。只匆匆洗了把脸,然后走回沉璎身边,道:“快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了。”沉璎慢慢坐起身,似是在忍着背部的钝痛感,她举目四望了一下,目光里先是惊异而后竟多了一片黯然神伤,仿佛……仿佛这片海洋能够勾起她记忆里的悲伤片段一样。
“没事就好。”白少离并未注意到她倏然即逝的异样表情,大喇喇地坐下后,抹去脸上的水珠,他迎着刺眼的阳光,望天,喘息不定道:“不过,我们来之前明明是夜间的。不知为何,现在竟能看到太阳。”
“大约……是命轮旋转之时,我们进入的那道门,恰好是属于白日吧。”
沉璎说着,将一直攥紧在手中的“天音图”递给了白少离。
随即,她抚了抚额头,幽深的眼瞳倒映着那片无际的蔚蓝色,她的语气幽缓而镇定:“曾经,也不是没有流传过那样的说法:‘人间一日,天界一年’。你我既是踏破虚空而来,又是身处一百年前的时空异界。日子,自然不可再按照正常时日来算。”
“你的意思是——”白少离经她提醒,忽然想到了21世纪的“黑洞”理论,顿时,似有所悟道:“我们——是来到了时空的罅隙么?也就是——我们被卷入了时空的黑洞之中,所以,时间便不会再按照常理来走。”
看见沉璎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白少离意识到古代人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