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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不知不觉的念着,不知不觉的忆起当年与兰息一道踏平断魂门的光景。
那时正是三月春光无限好的时节,桃开如云如霞,两人各携一坛美酒,一路折花而歌,仿佛只是去踏春游赏,而非去那令武林人士畏之如虎的断魂门。那时年少春衫薄,那时少年意气相惜,那时无拘无束潇洒恣意,但而今……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抬手接住一瓣随风飘荡的梅花,“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一个清而轻渺、淡而无尘的声音接道。
抬眸望去,一个比残雪更白更洁、比落梅风姿更寂更倦的身影悄然立在院中。
“好久不见。”两人同时一句。
这轻轻淡淡的一语令两人恍如隔世再逢,天支高峰上两人把酒言欢也不过年多时光,此刻回想,却仿如前世一般遥远,那时心惜意通,而今日却是敌我不同。
“想不到这最后的残雪落梅竟可与天人同赏。”惜云轻轻一叹,看着眼前如玉出尘的人,眸中是遗憾,是伤感。
“能于高山峰上同赏一轮月,能于康城同赏一场落梅残雪,但是人生聚散无常年华尽逝,无缘已觉无憾。”玉无缘抬手从枝上拈一撮雪,手腕轻轻一扬,那雪便正落在惜云掌心,红梅白雪,辉映成画。
“今日来的是高山峰上的那个玉无缘还是皇王尊师的天人玉无缘?”惜云看着掌中梅雪轻轻的问道。
“风国女王风惜云与武林名侠白风夕你可能清清楚楚的分开?”玉无缘淡淡反问道,“息王与黑丰息你可又能两者不同相待?”
惜云无言。
“所以高山峰上的玉无缘与天人玉家的玉无缘又有什么区别。”
惜云看他,那双眼眸是可看透红尘的明澈凈色,又是那穿越红尘的空茫倦色。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地,于她,总是心生一股痛惜,无由无解。
看倦了红尘,看淡了世情,所以他心湖无波无绪,所以他潇洒去来无寻,可那双柔和的眼眸深处为何会刻有一丝悲哀,那样的深切,那样的浓郁!
世人敬仰他,恋慕他,依靠他,可世人又何曾看清他!那满心满身的疲倦……寂寥……
无缘……
深深吸气,垂眸,敛起所有的情绪:“那么玉公子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玉无缘看着她,良久后伸出手来:“我来找你下一盘棋。”
惜云一震,抬眸,盯住对面那双眼眸。
映透了万物涤清了万物偏还无情无尘。
玉无缘抬手握住惜云的手,连着那落梅残雪一起握于掌中,两人的手都是雪一般白雪一般冷。
凝眸相视,四目相近,平静的一字一字的轻轻吐出:“玉无缘与风惜云为天下苍生下一盘棋———下苍茫之棋!”
“苍茫之棋?”惜云怔怔的看着他。
“对,下苍茫之棋。”玉无缘双眸紧锁惜云,那样的目光似从她的眼看到她的心底,“非以你之智,而以你之心!以你之心下一局你心中真正想要的棋!下出你心中最想要的!”
以你之心下一局你心中真正想要的棋!下出你心中最想要的!
那一语轻淡无波,却如惊雷响彻,轰得她双耳阵阵嗡鸣,击得她心跳如鼓!
什么是她真正想要的?什么是她心中最想要的?她……二十多年来,她是否曾停步细细思索?她是否曾认真确认?她又是否曾如实回答?又或是她从未发问?
可是眼前这人为何要这般问她?可是……为何觉得一切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他看穿了她所有不自觉的隐藏,他看透了她所有不自觉的希翼!
白风夕是知道她真正想要的,可风惜云不会有她真正想要!
白风夕知道她最想要的,可风惜云不可能拥有她最想要的!
“以你之心为自己、为苍生下这苍茫之局吧!”
那声音近在眼前,如耳语轻淡低柔,那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如暮鼓晨钟直叩心门!
二十七日,寅时将尽。
淡淡的晨曦中,乔谨轻轻放开缰绳,马儿便稍稍走得急了,蹄声在人烟未起的清晨显得格外的清晰。康城已巡视完毕,该前往向风王报告诸事兼请安了。
才至康城府邸前,乔谨偶尔一个抬头,不由心头一跳,缰绳不自觉拉紧,马儿一声嘶鸣,停下步来。
“将军?”身后跟随的士兵发出疑惑的呼声。
乔谨一定心神,下马,将缰绳交由侍从,道:“你们前往换班。”
“是!”
待所有的士兵皆走后,乔谨轻轻一跃便飞上屋檐,几个起纵,便落在府中最高的归燕楼屋顶上,一道白色身影正倚坐于屋顶上,微寒的晨风拂起她的衣袂长发,她却毫无知觉一般,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那清亮的眸子似要穿透茫茫虚空望到极远极遥之处,又似早已望到尽头,所有已尽在眸中。
“风王,风寒露重,请保重身体。”乔谨微微一躬身。早就听穿云说过风王昔日化名白风夕行走江湖时是如何无忌的一个奇女子,只是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乔将军。”惜云目光依望前方,“这世上你有没有最想要的东西?”
“呃?”乔谨一怔,似未想到惜云会有此一问。
“将军未曾想过吗?”惜云回首,那眸子仿是天幕上未隐的寒星,是这世间最亮的光源,“将军跟随息王多久了?”
“臣自十四岁跟随王,已十四个年头。”乔谨恭敬的答道。
“十四年么?”惜云一偏首,淡淡一笑,“这么多年啊,那即算不能了解透彻,那应该也略知一二吧。将军知道息王最想要什么吗?”
“王最想要的?”乔谨一愣。
“嗯。”惜云点头,微笑的看着他。
王最想要的是什么呢?乔谨一时竟答不出来。
是江山帝位吗?看似应该是的。
“我带你们,将这万里山河踏于足下,让你们名留青史!”
那是多远前王说过的话?那时的王还只是一个弱冠少年,可他说出此话时他们未有一人置疑,他们都相信那个淡吐狂语的少年。只是此刻想来,他只是要将万里山河踏于足下,让他们名留青史,这便算是他最想要的吗?
目光调向眼前的女王,不过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袍,黑发直披,随意的倚坐于屋顶上,却依是风华清绝!当日东旦渡大战中那一箭后王的失智之行又一一浮现于脑。这世间,什么才是王最放于心中的?似明了,又似模糊。
“臣愚昧,未能知王意。只是……”乔谨深深躬身,“臣知,风王于王,不低这万里江山!”
“呵呵……呵呵……”一阵清越的笑声便这样轻轻荡开,随着晨风散于天地。
乔谨依躬身不敢抬头,这笑声如此好听,但……他辨不出是喜是悲!
笑声渐渐消逝,屋顶上一片静寂,很久后,才响起惜云幽幽的清叹。
“不论哪一样才是最重要的,我成全他。”
乔谨一震,可还未等他想明白,身前风动,抬首,已无人影。
二十八日。
午时刚过,康城城门前便涌出大批士兵,夹道两旁,整齐矗立,城楼上风王静立,身后并立着乔谨、任穿云。
早早便有人传报,息王王驾已近,是以康城内墨羽骑振奋不己,待听得风王下令迎驾,一个个便是争先恐后,但依紧守军纪秩序。
城楼下的人紧张、兴奋、焦急,一个个都显于脸上,城楼上的人却是平静从容。只是那紧紧眺望前方的目光,那时抿时松的唇畔,那时握时张的双手却泄露了她的心情。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的漫长,前路茫茫,等待的似乎永远也不会出现!所以……
“啊呀!”
一道白影从城楼上翩然飞下,轻盈如白蝶,令众将士发出一阵惊叹。
然后所有的将士便看到他们眼中雍容清艳的风王竟然从城楼上直接跳下来,稳稳的落于一匹白马上,一抖缰绳,白马便飞蹄驰去。
“风王……”将兵们惊呼,但城楼上的两位将军却摆摆手,示意无需惊怪。
白马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意,张开四蹄,风驰电掣般,不到片刻,前方已见烟尘,轻轻一拉缰绳,马儿慢慢缓速,然后止步于平原上,静静的等待,风吹起那白衣长发,似欲随风飞去,那风姿意态画图难书。
蹄声如雨落,银、黑甲的将士如浅潮般快速漫延,铺天盖地似的淹没整个平原,待看到前方那一骑之时,慢慢缓速,隔着三丈之距齐齐停步,于马背上躬身行礼,然后两旁分开,露中潮中的王车。
前方独骑静立,潮中王车静驻,隔着那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这一刻,虽千军万马齐立,却是安静至极,天地间只闻风动之声。
“嗫吱!”一声,王车的车门开启,钟氏兄弟走出,然后一左一右打起帘子,躬身恭候车内的人。
一道墨黑的人影静静的、从容的走出。
那一天的天气极好,碧空如洗,丝絮似的浮云在空中飘游,朗日高悬,暖暖的阳光洒落,天地间一片清朗。
隔着那不近也不远的距离将阳光下的那人清晰看入眼中。
已不是容颜如玉,墨丝如绸。
明朗的阳光为那人灰白的长发镀上一层浅浅的银华,银华里裹着一张风霜浅浅刻画的脸,可是那人气度雍容如昔,意态雅逸如昔,那些苍桑痕迹无损于他的神韵风骨,更显那双眸墨海幽深古玉温润,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柔静目光看着她。
阳光下,他浅浅的微笑,如兰开香涌,眼角细长的笑纹中绽着一抹红尘尽揽的恣意风华。
阳光下,他是安好的!
那一刻,潸然泪下!
那一刻,方知何谓失而复得!
那一刻,方知天地虽广万生万物虽多,最在意的原不过眼前之人!
那一刻,愿倾所有,无怨无悔!
马车上的人跨下车,一步一步从容走来,白马上的人静静的、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距离在缩短,身影为何更模糊?风吹过,面上一片清凉,眨眼,终于看清。
他就站在马下,张开他的双臂,脸上是那雍容优雅的笑,眼眸明亮的、温柔的、缱绻的看着她。那一刻,毫不由豫的、毫不顾忌的张臂,飞身,扑入那张开的怀抱!
灰白的发、墨黑的发在风中交织!
白色的衣、黑色的衣在风中相逐!
修长的臂、柔软的臂在风中紧缠!
“啊!”
那一抱惊震万军!那一抱惊艳天下!
“王万岁!王万岁!”
无视礼法的相拥,无视天地的相抱,无视万生万物万军的相依震慑住所有的人,撼动所有的心!
下马,屈膝,俯首,山呼!为眼前这一体的双王!
“王万岁!!!”
康城的城楼上白凤、墨兰旗并扬风中,城中十万墨羽骑、风云骑和睦相处,经过了与皇华大军的数场决战,同生共死中已令风墨军将士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也真正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连日来车旅疲惫,还是早些休息,臣等先行告退。”康城府邸大殿中诸将向两王报告所有事务后即行告退。
“下去吧。”
惜云挥手令诸将退下,转头看看面有倦色的兰息,若是以往,便是再劳累断未见有此神情,而今……这副身子到底也是不如从前了!
以眸示意双胞胎送兰息回房休息,而自己则将未完之事一一处理。
华灯初上之时,案上已整整齐齐,推开窗,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不由一个激灵,可却不想关窗,静立窗前,仰望窗外的夜空,漆黑的天幕上挂着疏淡的星月,地上的灯火都比之要来得明亮。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抬手抚额,幽幽长叹,这暗淡的星月,这冷冷的寒夜,似暗示前路,前路啊……可视不可逐!
“王,该用膳了。”门被轻轻推开,六韵、五媚各捧一盒。
“先放着罢。”惜云淡淡道。
“王,早过了用膳之时了。”六韵却固执的将盒中饭菜一一摆在桌上,然后和五媚各自一躬身,“请您用膳!”
“好了,好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惜云无奈的摆摆手,走至桌前坐下。
六韵与五媚闻言一笑,齐道:“老妈子才能管着您。”
惜云哑然失笑,拾起碗筷。
“久微哪去了?”吃罢饭,问道。
“先生在为息王煎药。”五媚答道,一边收拾着碗筷。
“哦。”惜云点点头。
“王,香汤已备好了。”另一边六韵从内室出来。
“嗯。”惜云点点头,走入内室,热气缭绕,暗香涌动,“弄这么香干么,真是麻烦。”喃喃抱怨着。
“王,您虽然是一国之君,但请您别忘了您还是一个女人。”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