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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老爷。”谭太太退了下去。
“既然,你不想休息,一个人一定很无聊吧!我和小廸留在这儿陪你好了。”
“小廸!不上学吗?”
“星期六下午不用上课。”
“哦,爸爸你们坐下嘛!”
“唔!好!”
芷芹看了看谷颢那阴郁的眼睛,及紧抿的薄唇,再看看小廸,芷芹想起了那天在晚宴上别人所谈的话.再细细的盯着他,小廸充满灵气的脸孔给了芷芹答案,他看来似母亲较多,她发现小廸正在瞪着她,似乎在抗议她的注视,芷芹温柔地对他一笑。
“小廸,几年级了?”
他撇撇嘴。“三年级。”
“九岁吗?”
“嗯!”他答得心不甘情不愿。
“小廸,如果你不想叫我妈妈,你可以叫我阿姨。”
“不成,妈妈就是妈妈。”谷颢故意坚持的说着。
“我什么都不想叫。”小廸赌气、倔强的说。
“小廸!你……”
“爸爸!算了啦!小廸,那你想叫我什么?随便你好了。”
“真的?”他脸色出现了一抹惊喜,随后又马上消失——像照相机的闪光灯。“爷爷,可以吗?”他像个大人般的郑重。
“嗯!既然这样,好吧!”
小廸笑了,他笑起来实在很可爱,大眼睛变得明亮有神,苍白的双颊,也变得红润有光泽。
“小廸,你想叫我什么?”
“有两个,让你选。”
“好啊!”
“你要我叫你……芹菜,还是草纸?”他笑得更粲然,那恶作剧的笑容,明亮的印在芷芹的眼里,她愤怒得想掴他一巴掌,企芹再看看他身旁的爷爷,他——那对魔王般的眉毛轻轻的扬着,他正在等待芷芹的反应。这恶意的羞辱,使得她的泪水差点儿夺眶而出。她把果汁往喉咙里灌,血液疾速地流窜着。
“要芹菜,还是草纸呢?”小廸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芷芹放下了手中巧夺天工的花雕玻璃高脚杯。
“小廸,你知不知道长辈、平辈、晚辈的意思?”
“当然知道。”小廸不屑的说。
“那么我是你的长辈、平辈,还是晚辈?”
小廸的脸在一瞬间又变回惨白的样子。
“平辈!”小廸倔强的说。
“好,就算我们是平辈好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草纸、芹菜随便你叫。”
“好!什么事?”他快活的说。
“答应让我叫你小蹢。”
“小廸?一样啊!”
“不!不是叫“廸”字。”
“那是哪一个?笛子的笛吗?好啊!笛子可以吹出美妙的音乐,不错啊。”
“不是笛子的笛。”芷芹写在手上给他看。
“什么意思啊?爷爷!”
谷颢那轮廓深刻带有恶意味道的脸上,只见黑眉倏然一扬起,嘴角扭曲着,他在忍着笑。
“你不要耍我!”小廸对芷芹低声怒吼。
“你怎度可以这么说呢?”芷芹一副无辜的表情。
“说!那是什么意思?”他跟他父亲一样,说话口气都用命令的口吻。
“猪蹄。”
他的苍白丧失。“不准,不准你叫我小猪蹄。”他的声音大而颤抖,已有愠怒的味道。
“你不答应这件事?”
“当然!”很明显的,他受不了这屈辱。芷芹倒反同情起他来,一个九岁的小孩,怎么忍受得了呢!
“我不叫你草纸,也不叫你芹菜。”他要听芷芹的回答。
“好!”
他松了口气。“不准你说出去。”
“我不会说出去的。”芷芹很温柔,她的眼神流露出关爱与小廸从小就渴望见到的神情;小廸起先呆了会儿,然后他寻求安全感。
“爷爷,你当证人。”
“唔!好!”
“你说出去,我就叫你草纸。”小廸道。
“可以。”其实,小廸还是个小孩,为什么要这么刺伤他呢?芷芹责备自己。
“爷爷,我要去做功课了!”
“嗯,去吧!”
小廸从椅子跳下来,他跑到门口,又转过身来。
“爷爷,你不走吗?”他看着芷芹,却对爷爷这么说。
“爷爷有话跟妈妈说。”
小廸盯着芷芹那憔悴的脸。“我明天可以再来吗?”
“可以啊!”芷芹讶异道。
“那……那阿……阿姨,再见。”他一溜烟的不见了。
那突来的称呼——阿姨,使芷芹的每个细胞都兴奋的跃动。但那感觉像照相机的快门一样,来去匆匆。
“芷芹,你已经是谷家的人了,希望你能尽守妇道。”
“爸爸,我认为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没做错?”
“当然!我不是那种女人!”
“可是浪翟航为何要送你玫瑰?”
“是他要送的,并不是我要他送的。”
谷颢不语,他站起身走到门口。“蝴蝶若不是先展开眩目的翅膀,别人会去捕捉吗?”他带上了门。
芷芹愤懑的把头往那软绵绵的枕头靠:什么意思?好象我去勾引别人一样,太过分了,怎么不想想你的儿子?莫名其妙。她的眼皮发酸得厉害,才一合上眼,便沉沉入睡。
※※※
“小云,表小姐呢?”芷芹问着正在整理衣局的女仆,她很纳闷,为什么康雅枫没来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
“那天晚上,少爷出去的时候,她也跟着出去了啊!”小云说着,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她关上衣橱,开始整理床旁几上的器皿,没注意到芷芹脸上的变化。
“小姐,吃饱了吧?”
“嗯!饱了。”芷芹沉额的回答。背部被谷中逸鞭打的地方,传来了微微的疼痛。
“你猜他们会到哪儿去了呢?”
“听说少爷在郊区有栋别墅,根可能是到那栋别墅去了吧!”
去度蜜月?多可笑!梵芷芹,你好似一个小丑、一个绝顶悲哀的小丑。
“小姐,还有事吗?”小云把器皿放到餐车上。
“没事了。对了,小云,等一等,那公司由谁照顾?”
“别忘了,还有老爷在呢!”她甜甜一笑,椎着餐车出去了。
冰冷的雨水下着,芷芹透过窗子凝视着,热泪盈眶,对她而言,这是个多么不可理喻的世界,她熄了台灯,室内所有罗曼蒂克的景象,不再出现在她那美丽的眸子里,在黑夜里她独自饮泣着,独自忍受着痛苦煎熬。雨水、泪水不停的落着,金光灿烂、阳光照耀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又能回到无依无靠的芷芹身边?
翌日,芷芹梳洗完毕后,她翻了翻报纸。
“小云,把窗帘拉开。”
“是的,小姐。”窗上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水,外面的世界朦朦胧胧。
“小云,外面还下着雨吗?”
“嗯!”
“很冷?是不是?”
“嗯!”
“小云,把暖气关掉好吗?”
“好!”小云丢开旁务,关上了暖气。
“再麻烦你把窗户打开。”
“什么?小姐,你会感冒的,真的!很冷吔!”
“小云,拜托!我已经整整有十天没吸到外面的空气了,再这样下去,我会闷死。”
“好吧!十分钟,只准开十分钟哦!”
“好!谢谢妳,小云。”
“待会儿,把这外套给被着。”
她从衣橱里拿了件外套,芷芹无奈地看她一眼。
“你真像个老太婆!”
“小姐,我这是关心你吔!”
“好了,别生气。跟你开玩笑的啦!”
窗户打开后,一股冷冽的空气,吹了进来。那是静谧的、清新的。窗外雨点纷飞,阴绿的树叶轻快的晃动着。
“小云,快过年了吧!”
“嗯,我算算看,差不多还有十天。”
“那么快。”
小云笑着,并没有回话。
“你是不是很高兴。”
“是啊!我一直在等侍着呢!”她的神情有些激动,那纯洁善良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少期待。
“小云,我和少爷的事,外面的人知不知道?”
“小姐,你放心好了,绝不会有人知道,更何况,少爷到郊区去了,别人都以为你们去度蜜月了呢!”小云是个没心眼的女孩儿,说话很直。
度蜜月?到底谁和谁啊?芷芹真是欲哭无泪。她打了个喷嚏,小云急忙关上落地窗。
“小姐,叫你不要开,你就要开,你看,这下子可好了。”小云又打开暖气,嘴里喃喃地念着,在抱怨。
“好啦!小云,别生气嘛!”
“小姐!你啊!就是这样不听话。”她责难的看芷芹一眼,然后拿走了换洗的衣服,走到门口。
“咦!小少爷,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芷芹丢开了刚拿起的报纸,朝门边一看,小廸穿着白色的套头毛衣及牛仔裤,正腼腆地看着她。
“进来啊!站在那儿做什么呢?”芷芹温和地说。
他的羞怯不见了,变得像王子一般,他走了进来。
“我说过,我要来看妳的。”一个小孩子偏偏要装得跟大人一样。
“来,坐这边。”
“妳好多了没?”
“好多了。”
“骗人,妳刚才还在打啧嚏。”
芷芹有趣地看了他一眼,小廸的脸马上红起来,好像做错事,受到老师的责罚。
“你在那儿站多久?”
小廸则咬着唇,有些恼怒。“不许问。”这一定跟他爷爷学的,再不,就是他爹。
芷芹正色地说:“小廸不能这么没礼貌,我是你的长辈。”
“我说过是平辈。”
“不对,你昨天叫了我阿姨。”芷芹故意逗弄他,他的脸更红了。
“告诉我,站了多久?”
“不很久。”
“你会不会弹钢琴?”她换了个话题。
“不会。”小廸摇了摇头。
“爸爸没教你?”
他低着头,摇得更厉害。
“你喜不喜欢?”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爸爸喜欢的我都喜欢,你会不会,教我好吗?”他热切的说。
“我只是个草包,只会Do、Re、Me。”
他显得很失望,看来谷中逸对他可能很冷淡。
“小廸,你喜不喜欢画画?”
“你会吗?”
芷芹微笑的点头。
“教我好吗?”
“当然好!”
小廸欣喜的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等等,我去拿笔和画簿来,你教我素描。”他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先画我,如果你画不好,我就不要你教。”虽然是命令,却带着浓浓的孩子气。
“好,你坐那儿,我来画,可是你不准乱动,你要是乱动,我就不画你。”芷芹学着他的口气。他咧开嘴又笑了,芷芹心里想:这孩子,应该常常笑才是。他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这样不行,小廸你坐在我旁边不好画,把椅子拿到中间去。”
他拿起那张法国式的银蓝、米白两色相间的椅子放到中央。“等一等,我去换件衣服。”半晌,他又回来了,头发却乱得厉害。
“来,梳梳头。”他梳了几下,又跑到中间,坐在椅子,他换了整套法式服装。
“你选个你觉得舒服的姿势。”
“好!”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芷芹开始画起他来,她已经很久没拿画笔了,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叱院风云的美术系狩猎女神。她细细的、专注的画着。画到后来,她老是眯眼。
“阿姨,你一直眯眼睛干什么啊?”
“这样才能看清楚你的脸上光线的明暗啊!才能显出立体感啊!懂吗?”
“懂。”接着室内一片沉寂,片刻……
“好了,小廸。”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接过画簿,兴奋的看了一眼,然后,跑到梳妆台前,看看自己,再看看画簿里的他。小廸的脸颊变得红彤彤的。
“好像!阿姨!好像!”他高兴地叫着。
“怎么样?要不要我教?”
“要!”他转过身。“谢谢你!阿姨。”
小廸说完话后,他俩同时听到了车子的轮胎滑在湿路面上发出的磨擦声。一会儿,是熄引擎的声音。
小廸突然叫起来:“爸爸,是爸爸回来了。”他跑到窗前,原想打开落地窗,犹豫了一会儿。“阿姨!你会感冒的,对不对?”芷芹没回话,她听见了大门吵杂的声音。天啊!一定是的,她的胃缩得紧紧的。为什么不多给她几天宁静的日子。
“阿姨!你怎么了呢?”
“没什么!”
“我下去看看。”他跑到门边,又转过身。“明天教我画画?”
“一定。”
他跑了出去。宁静的日子?事实上,这是在骗自己,芷芹对“丈夫”的思念是与日俱增的,这几天以来她的生命是凄苦的,在她的心中不再有阳光。她认为她已被世界遗弃,然而,谷中逸所做出的事情,却更令芷芹痛心,他的专制,他的蛮横,他的大男人主义,宛如一把锐利的刀,深深的刺戳着她的心,恣意的啮噬着她对他的每一寸爱;而谷中逸与康雅枫的出游,对芷芹而言,更是一个悲剧性的开始,这些事实,饱吮了她那晶莹澄澈的泪珠。所有吵杂的声音不见了,接下来是一片沉寂,一会儿,芷芹听见了康雅枫那双高跟鞋接触到地面所发出的声音,跟在后面的则是谷中逸那疾迅有力的脚步声。
“表哥,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声音沉寂了一会儿后,康雅枫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大概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