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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 第四部 西江斜阳-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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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形容他究竟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悠扬的乐曲却引发了更大规模的血杀。那种强大的存在感已经夺去了一切可以形容的话语。
操控九阳教千万教众的传奇家族司徒一脉,家主司徒荣及和顶梁的司徒威霸尽灭於此役,令人深为不解的是,自称得天助的司徒族长,竟然是被几个名不见经传的黑衣人所杀。
九阳教在西江之战中用出上古奇毒,却莫名其妙对东齐军失了效力;九阳教延请神祉制作的雷火弹,在来历不明的电光雷火交响压制之下顿失声势。人们言道,司徒氏千年前曾掌管天下数百年,後又创立天下第一大教,自命为得九日之助,现在终於是气数已决。
也是这短短的一日,引起了其後数月的天下大乱。
南楚因异军突起的燕云黑骑而死伤无数,却也因北燕的网开一面,而没有遭到东齐的赶尽杀绝。南楚世子公子小白亦同时失踪,其後一直下落不明。
同是这日,南楚国都亦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南楚贡王当日在前往宗祠祭奠祖先、为战事祈福的途中,莫名失去踪迹。就连周围亲兵都徒然消失。当众公子赶到时,只留下整齐排列的马车,马匹也不知所踪。
有人声称,南楚贡王那日外出,同车所坐的一位神官姿容绝世,堪可与传闻中白衣教教主聂怜相媲美。也因此欲将此事与白衣教联系起来,却苦於毫无证据,一切就像凭空蒸发般连蛛丝马迹都查找不出。
自这一日,南楚大伤元气,君主与世子不在朝位,其他公子卿士只图政权夺位,人心涣散,朝廷更为分崩离析,顷刻国祸降临,陷入西秦、东齐、北燕三国围击的境地。
南楚三十万大军皆在北方参战,无力防守。东齐百年来日渐式微,倾全国之力也仅十五万人,虽然未曾经历大战损耗元气,却因亲身目睹了可夺天地般的雷电近袭而失了锐气。
西秦各部族游牧野居,长於千里奔袭,不擅长期占领。因野蛮未化,一直被南楚、东齐两国鄙夷抵制。因生活习俗与北燕相近,民间交易频繁,王室不时通婚,实属盟国。
北燕早有所图意欲吞并其余三国,暗中准备多年,又得群竹山庄财力物力支持,慕容鸫诗在西江原压制东齐南楚之战时,其王妹融翔女王慕容曦诗已亲率兵马假道西秦,千里奔袭南楚。
南楚贡王十二年夏末,国都城破,偏安於大陆南疆数百年的一代王朝就此覆灭,国土尽为西秦北燕所得。
四国分东西南北统治的局势顿被打破,自此後,东齐龟缩於东部黄河至长江之间一隅,北燕广占国土至南楚,设置省份城池,修建南北大道。因占据了西秦东齐两国的中间要道,又长於贸易,北燕尽得通商之利,以利强兵秣马,建立了天下第一强大的攻城守国之军。
因天下局势陡变,三国各自忙於安置新土,设置城池,一时间又是天下安定,此後二十年中小战虽有,大乱不生。至百年之後北燕统一三国,後人评说,北燕之势皆为融翔女王五年西江一战所造也。
此为後话,暂且带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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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融翔女王五年,南楚贡王十二年,夏,西江一役以北燕奇迹般地骑兵突出和得胜为终结。
自战场上退下的梅若影陷入了昏睡,颜承旧才来得及将他安置再在北燕临时搭起的帐篷中,便发现他周身一忽儿冰凉沁骨,下一刻又变得高热不止,有时甚至几乎一口气差不多就要咽了下去,只把他吓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此战已有定论,两位当世名医很快也跟了下来,只是聂悯诊断时频频摇头,林海如把脉时更是把开战时那狂暴了的颜面给冷了下来,如同冻结三尺之冻土。
梅若影这次着实是逞强了。他身体原本就虚,南楚军内与司徒荣及一战後,因激发起四年前的旧患而一直气行不顺,至今日终於压无可压,病势如山一般倒了下来。失了控制的内息在经脉间乱窜,好在因疾患发作,经脉倒给淤堵了好些,靠聂悯和林海如每一二时辰压制一下便可以制住。
他原本虽有隐疾,尚不会弄到如此地步。如此这般,是开战之前服下的药物所致。那药物虽然能够在一时之间提升精力,实际上却是拆东墙补西墙之举,清醒时还能强提一口气,可被颜承旧一拂下点了睡穴,药的副作用还有近日来劳累奔波的後果便全部呈现了出来。
司徒凝香不知就里,还以为是颜承旧学艺不精,那一拂没有点着睡穴,倒反点成了死穴,揪着颜承旧的衣襟咬牙切齿几乎说不出话来。
颜承旧早就慌了,根本顾不管司徒凝香的恶言相向,虽有聂悯和林海如在场诊疗,可认得梅若影身上穴位的仅有自己,一边杵在床旁任司徒凝香踢踢打打,一边指点着聂悯和林海如上针。
梅若影每日只觉得浑浑噩噩,不知道是梦是醒。觉得心中有一块大石方了下去,轻松了许多,然又想起似乎还有什麽沈甸甸地压在心底,闷得透不过气来。
隐隐约约记得有些话要交待,不过使劲想要开口说话,连嘴角也没得动一下。
有时候被寒热交迫难受得清醒了些,浑浑噩噩中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乱转,有人在压低了声音的说话。
他挣扎着想清醒过来看是什麽人,然而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被挤轧过了,细胞液细胞核之类都融融在了一起,酸软疲惫无力可施,竟似这几年积累下来的旧疾都一同发作。饶是不适下本能地强提了好几次真气,那内息却被堵塞在经脉之间毫无动静,连让眼皮睁动些许的气力都凝聚不起来。
听着那压低了声音的人说的好像都是些什麽〃抽筋剥皮〃、〃油煎火炸〃之类的内容,梅若影心底里迷迷糊糊地苦笑,抽筋剥皮也罢,油煎火炸也好,只要能让他动上一动,知道自己还没变成高位截瘫,总胜过如此生不如死地强挣了罢。
他哪里知道,周围那群纵使都是不畏鬼神的人,然而见他这样,恨不得病急乱投医,把民间偏方全拿来一用,还怎麽敢说些不吉利的话来咒他。
一切起因只是因东齐七皇子刘辰庚派人下了帖子,依足东齐皇室规矩要与梅若影见面。林海如低声便一声〃抽筋剥皮〃说了出来,还因他养得温雅的性子,只是低声自言自语,没将〃抽筋剥皮〃的对象名言出来。
司徒凝香脾性激傲,不去找别人麻烦已经足够以手加额地庆幸了,何况如今摆足架子要求见面的那人正是当年害得若影如此之人。於是也一掌将那帖子震得碎裂,怒声呵斥来使:〃他敢踏进一步,我将那厮油煎火炸!〃
梅若影耳目闭塞,不知这些纷争,在黑暗中挣扎得力竭,终於又沈沈地昏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过去。口中麻木微苦,显是刚被灌过药水。
听到近旁有人在低低地自言自语,虽听不出是什麽内容,是何人在说。但是隐约知道这人必是极关心自己之人,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入脑,越发显得老来凄凉,悲戚忽如其来,梅若影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哪知硬挣之下,被淤堵的内息走错了一口,胸中突然奇闷无比,只堵得四肢渐渐冰凉。
这股寒意直透心脾,又觉得身旁有人忙乱成一团,自己的身体沈沈浮浮,好似在云端雾里的不踏实。正觉得有趣时,两股十分温热的内息透体而入,寒热冲撞中,胸臆的乱流终於平止,他才拼着一口气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听得到说话声,都是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些不安的低哑。内力全被压制下去,也听不到究竟是哪些人的声音。
眼前十分昏乱,耳边嗡嗡直响,有光,却不明亮,昏昏哑哑的暗色的油灯挂在梁上乱晃,外面还透入更为微弱的风灯的黄光。
面前堪称是影影绰绰了吧,正被一群人绕着,有人自後方将他严严实实地搂着。
〃终於是醒过来了。〃身後那人长长地吐了口气。声音低低沈沈,好像已经习惯了平声和气地说话,十分令人安心。
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原来身後那人是聂悯。
眼前几个人应也慢慢清晰了,要近不近的,就像怕靠近些许喷口气都能把他吹走一般。
〃有什麽事麽?〃他还是有些摸不清状况,恍惚着问道。
〃没什麽,什麽事都处理好了,你睡吧。〃聂悯沈沈地说道,〃放心,我们都在这里。〃
他沈默了片刻,眯了一会儿眼,左右看看,司徒凝香,林海如,还有。。。。。。
〃承旧,你怎麽变成夜明珠了?〃他不解地问道。
颜承旧知道他刚刚醒来,神志还半昏沈着,饶是如此,十分厚的脸皮还是禁不住红了个透,十分无奈。原来他自从中了那个司徒家忘记叫做什麽名字的毒之後,不但被林海如把毛发之类一律剃除,更被四师父洪炎强涂了不知什麽药粉,说是除毒要除个干净,把毛根都去了净,以至於过了这麽多天才长出了点点小毛刺,如雪花梨肉般嫩白的脑壳变成了青黄不接的倒霉地带,色泽可不正像青光闪烁的夜明珠?
梅若影还呆怔着想不明白什麽回事,林海如已经从旁将一碗汤水递到聂悯手中,转头向他说道:〃先喝完再睡!〃
不论如何,醒得过来就好,林海如的狂性已经发作过去,又被若影一场病势惊得半身虚脱,现在已经不想将人抽筋剥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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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风声,大概是准备下雨了。
颜承旧觉得光溜溜的头顶有些刺痒,又有些凉意。
於是将衣襟又紧了紧,将怀中熟睡的人密密实实地裹了个紧。
他下巴触在梅若影的发上,那发上带着汗湿的味道,不过浑然不觉难闻,或者可以说是根本不介意。反而担心若是若影还醒着,定会挣扎着要自去清洗──可那额上还余着高热,这回说什麽也不能让他胡来。只是,凭他对若影的服从,能震慑得住麽?
梅若影身体,可比半年前在南楚相聚的那段时间冰冷得多了。那时候,好歹还能感觉到他手上的温暖。现在则只有丝丝的冰凉。额头是热的,手足却像蛇的皮肤那麽没有温度。
聂悯和司徒凝香已去休息,熬了四五个日夜,才总算将病势稳定住,两老也是困顿不堪。
颜承旧不会忘记那两位老父在为梅若影擦拭身体时,每碰触一道形状各异的印记,那神色上的痛苦和难受,呼吸中的压抑和忍耐。因为他每次为他擦拭时,也是如此。
只是三年前刚开始那几次,他或是坐在若影背後,或是若影昏睡不醒,没有被发现他脸上几近扭曲的深刻情感。因为梅若影他总是在不经意之中,显出惧怕别人的同情。
後来,次数多了,他越发学会了隐藏,隐藏得就越发自然。自然到他几乎已经要忘了,这些来自於身边人的伤害是多麽令人绝望,几乎要忘记他个人对刘辰庚的憎恶。
但是现在,他又忆了起来,目光触及床尾的包袱,一时有些收不回来。里面藏着一杆竹笛。据说,四年前青阳宫之役,若影便是以此笛震慑了九阳教的教众。
後来他弃笛离开,刘辰庚便一直将笛留在身边。可是那个人仍然不知道珍惜为何许,如弃敝履般丢在雪地中。
这样的东西,何必留着。反正若影不要,刘辰庚自己丢了,他凭什麽要为那个白痴恶毒又愚蠢的皇子保管?
师父说他脾气好,容得人。但是可不代表他什麽人都容得。他一直存着这枚笛子,原本是想着,如果若影愿意,即使要重回刘辰庚身边,他也愿意不离不弃地跟着。
可是思前想後,那个刘辰庚是如此的可恨,他无论如何不能忍受。就算若影要重回刘辰庚那种人身边──要他主动离开若影是不可能的──那他就不离不弃地从中破坏,誓要把这两人给拆散。
和若影相处久了,差点忘记,自己原来也算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啊!'T'
64 心魔旧障
林海如端着半盆热水走进帐子,随着他进来,盆中的药味也弥漫开来。
颜承旧早已听见他随意晃荡出的水声,起身整理好了衣物。两人相互对视片刻,又转向床上躺着的人。尽管无言,仍有不言自明的默契。站在他们两人的角度,不可能自动离开,但也不愿意让这人有分毫的为难。
林海如念想着,懊悔和忍耐,纠结和恩怨,这些事应当是身体健全安好的他一力承担,他也不会转嫁给别人。尤其以前被梅若影偷偷地逃跑,这次不可能会再错手放过。
颜承旧念想着,从来都是下定决心以此生报答解救他至亲的师父同门的性命之恩。至今一路走来,许多的风波险恶,梅若影总是一意孤行地抢了去。好像在以奔波忙碌的方式极力压抑着什么心事。
梅若影总是显得飘乎不定,纵使这一刻人的确是在你身边,而下一刻,又不知他会逃到哪个地方。
两人都知道,这是他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事情。
于是在这一刻,梅若影的心魔就像是一个难以击败的敌人,即使两人联手,也不知道能否获胜。
梅若影,就这么在他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这两个早就相互认识的男人给割城掠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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