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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儿子说话你也要偷听吗?」兽王收起笑容。
「不要怪我,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违反当初和我的约定,不要伤害他们。」
「我还不够退让吗?」兽王淡然。
「那个孩子又不是你的,为什麽不交给对方?你也快让你的军队回来,不要一直停在岩山边。」洵洵努著嘴。
「你不放了我我怎麽调回军队,凯茵是只认我的直接授命。」兽王抬起手腕,经脉处浮出绿色藤蔓。
兽族善攻,树族善守。强大如兽王,让同是一族之长的洵洵封住也同样无力可施。
「不封著你你早杀了裂目棕狼族上下全部,你答应过我的都忘了吗?」
「打仗不死人吗,不愿死人就早点投降。」兽王悠然冷笑。「我和你的约定只到我的人被伤害之前,那你说这件事你要怎麽给我交代?」
洵洵咬唇:「凶手也死了不是吗。这样好吗,我欠你那个人类一份情,要我帮忙我绝不二话,这样行嘛?」这
条件他之前也提过,只是这次他巧妙地改成那个人类。
兽王似乎有些松动,但仍是不给答覆:「再说吧,反正我不急,急得是被困在岩山的那些家伙。」
* * *
陈聿嘉停在一扇褐色的,普通的公寓大门前,伫立许久,许久,迟迟不敢开启眼前的门。
他徒劳无功的从深渊回来,他怕看见父亲伤心的脸。
在他呆望著门板,门却打开,他惊愕地看著他父亲,原先憔悴的模样似乎收拾过一遍,看来又恢复以往的模样。
「你怎麽这麽晚回来!」皱眉责怪道。
「嗯…」聿嘉惊讶地在陈沅的示意下进屋。
「吃过了吗?我留了饭给你,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吧。」
「我、我不饿,爸你有吃吗?」抹著发热的眼角,聿嘉压抑激动的情绪回道。
「吃过了,你不饿就先坐下。」
隔著客厅矮几,父子面对面地坐著。聿嘉注意到烟灰缸被拿出来了,上面积著烟灰。陈沅也不在乎他的目光,从半空的菸盒取出一只烟点燃。
「聿嘉,我问你件事。」
聿嘉迟疑地点头。
「我这个孩子不是你另一个父亲的,对吧?」
出乎意料的问句让聿嘉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盯著他父亲。天气不冷,他却穿著深蓝色的长袖针织上衣,米色的长裤,两腿交叠著,没有穿鞋,自然地把手指贴近嘴唇抽菸的模样,有种过度疲倦的冷漠。
陈沅看著自己儿子的神情,斜了嘴角,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不到巴掌大小的蚌壳,宝石般的外表,内层有如海水波般荡漾,打开来,是一只白色珍珠耳环,映著光,闪著特殊的虹辉。
「那是…水族的白水琉璃…爸你怎麽会有?」
「没用的东西而已,你之前Rose garden的同学潍克,听说是传了好几代的兽族医生,应该有一些药吧,把孩子弄掉的药。你去帮我换来,如果药有效,会拿另一只耳珠去跟他换之後调养的补品,就这麽跟他说。」
「不行,兽…那位陛下没有…处理掉…那个,一定是因为有危险,我不会去帮你换什麽奇怪的药。」
陈沅毫不意外聿嘉会反对,吸了口菸淡然道:「你要逼死你父亲吗,你知道这孩子是怎麽有的吧。」
聿嘉只能瞪著他父亲。
「明天我要看到药,下午六点前,我不会多等一秒钟。」陈沅衔著烟,空出双手把打火机、菸盒跟菸灰缸拿走,起身不忘嘱咐著:「吃完饭把碗洗掉,不吃就冰到冰箱里。」
「爸…」
陈沅回头。
「你还有我…不要丢下我…」少年红了眼眶,这几天的疲累跟痛苦纷纷涌上,争先滑过脸颊,沾湿了手背。
陈沅凝望哭泣的半大孩子,悲伤地保持沉默。
父亲回房後,阖起的门板就不曾再开启。
聿嘉不敢违逆陈沅的话,他有预感,他要是没准时拿著药出现,他父亲不会在世上多活一秒,擦乾眼泪,怀里抱著宝石蚌壳,照著学校通讯录找到潍克的家。
爸爸在某些方面是相当精明,如果他拿的是一对白水琉璃耳珠,他想他拿不到最好的药。短短几日,聿嘉却觉得他过了好几十年,每个人的贪嗔痴怨都一一刻在他的瞳孔中。
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地崩毁。
坐在公车上,一圈一圈地绕,秒针不曾停留,比公车还规律。
在最後的十分钟,聿嘉回到家中,先敲过门,得到应许才进入他父亲的寝室,空盪得可怕,而且黑暗,他父亲站在窗边,开了灯。
聿嘉把黑色的六角药瓶放在他父亲手中。「他说吞下就可以了。」
「谢谢。」陈沅接过後打开闻了下,似乎不是什麽好味道,他又盖上了。
「聿嘉,你出去吧。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没有开门,通知你小叔叔来,陈安,晓得吗?」
聿嘉苍白著脸。「我要留在这里。」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死的样子,你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做了半年的恶梦。不要看好吗,明天打电话给你安叔就自己去深渊吧,你父亲不会不管你的。」陈沅说得直白,他已经没有能力去顾及聿嘉还是个孩子。
「我也说不定会没事,明天说不定还要麻烦你做点早餐给我吃。或者拿另一只耳珠去换点补品给我。」
「聿嘉…」
陈沅看著这次不肯再让步的儿子,叹著气,在床沿坐下,对著一动不动的聿嘉,没有迟疑地倒出药仰颈吞下。
那双专注的金色眼眸,担忧的望著自己,让陈沅有些遐想。他没有任何痛苦,只觉力气一点点流失,手指头开始麻木,血液彷佛停止了流动,身体冰冷,但是那双眼睛给了他安慰,让他很安心地闭上眼睛。
如果还能醒来,他不会再当原来的自己。
狮子踢到铁板(64)
(64)
兽王喜欢夕阳,只是因为有次忘了什麽缘故,居然在草原上睡著了,时近黄昏,风渐凉,但是馀晖仍带著温暖,让他很舒服,直到入夜被冻醒,反而更怀念落日的馀温。之後也常一个人溜出去什麽都不做,只是躺在草地上等著夕阳落下。
但是与其说他喜欢夕阳,不如说他喜欢感受那份微妙的失落,有种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刺中的轻微疼痛,大约从那时候起,对陈沅背叛的愤怒和恨意都慢慢褪去。
再爱上他就更简单,也许是重遇後的第一次见面,比记忆中平凡的模样更出采夺目,他怎麽能不爱他。即使是他防备冷淡的态度,皱眉的模样,跟他的强硬底下始终不肯承认的心软。但是也会恨他畏畏缩缩,什麽事都埋在心里,上床更是一点都不痛快,还不喜欢吃饭,养不胖兼养不熟……就像数落自家的宠物般,但比较下来还是自家的好。
在逐渐被黑暗吞没的金色馀晖中,兽王有种心慌,什麽都抓不住的微妙慌张。
对著右侧一大面花纹立镜,在黑色长毛地毯耸然直立,冰冷晶亮,反射黑暗与金芒。兽王踌躇片刻,才伸手虚抚著镜面,寒气刺著他的手掌。
镜面出现黑暗的房,房内无人,不知多久,才听见开门声,赤著脚的瘦小男人侧头边擦发边走,在镜前,似有所觉地抬头,黑发湿透地贴在他额前颈边,滑下水珠湿了衣缘,
他需要你……他只需要你……
两人互望,谁也没有先开口。
「聿嘉来找我……」
陈沅仍是沉默地,略斜著头,直勾勾地盯著兽王。
「再等我一阵子,好不好……」等他把这股愤懑发泄尽,他怕,自己会失控,在陈沅面前。
瘦弱的男人温顺点头,让兽王心底涌出一股怜惜,手指贴著镜面,像穿透水面般地抵达另一个界面,以他现在力量被封住的情况下只能做到这点。
「给我你的手。」他想触摸陈沅的肌肤。
因为瘦了,只是微微一扬嘴角,却有十分笑意在陈沅脸上,冰凉的手指贴上兽王的,还有他同样冰冷的嘴唇,眷恋厮磨。
兽王为这份温柔勾出了欲念,野蛮的,蠢蠢欲动──
不够!他想要更多!想把这个瘦弱的骨架拆碎,他想把染在他身上的气味连皮撕毁!这个人类是他的!是他的!!!
仓皇地抽回手,兽王从容的脸上难得狼狈。单方面而突兀地结束了镜面影像。
失去法术的黑色镜面映出他真正的模样,血红色眼睛的狻狔,凶狠而杀意横溢,绿色的藤蔓束缚住狻狔要满溢的暗黑欲望……
盯著镜中的自己,许久,才回复平日冷淡的王者。
入夜了,月色照不进光芒的房内,他同样待在黑暗里,无法归去。
* * *
而那天,非常奇特,而迟钝的人类依旧一笑置之,觉得是污染太过引来的天气异变,但是对任何其他对能量稍微敏感的特殊人类或者,非人类们,那是恐怖的一日。
漩涡状的云层,雷电汇集,击中许多建筑。
超过三千公厘的暴雨。
地动。
海啸。
大地彷佛在锅中沸腾。
绝望的气息攫住了所有能察觉的人,是末日。他们惶惶然地睁大眼不知看向何方。
瞬间,一切都平静了。
回到原点。
狮子踢到铁板(终章)
(终章)
「呜哇!我住这里啊?!真的假的?靠,这麽大的房子,还看得到海,海耶!窗户好大一个──」
年龄已经三十好几了,居然还有著少年般神情的男人,雀跃地在宽敞的房间跑著。
正确说来,他才二十二───自认为。
一个月前他出了场意外,醒来,只看一个外国人抱著自己大哭,居然说是自己的恋人,连儿子都有一个,这太夸张,现在的科技也太发达了。
不知不觉过了九年,他完全不记得这中间发生过的一切,包括跟这个男人……
靠著阳台,远方的海涛一波波被风推送而来,陈沅感觉到那人接近,不免有些紧张──恋人?!
「喜欢吗?这里离你哥哥跟你弟住的地方开车只要一个小时,离市区也不远。」
「可以啦。」偏过头刻意不看对方的脸,有些害羞自己一开始的大惊小怪。
「小沅…」那男人呼唤著。
「干麻?」陈沅仍旧不回头,目光飘移在远处的海浪跟阳光。
「小沅…」男人不放弃地呼唤。
「嗯?」状似不耐烦地回头,心底却是有些浮动。这个男人…说他爱我……
「你不喜欢,我们就换个地方,哪里都可以。」
「这里可以啦。」更加不耐烦地转回後脑勺相对。哼,那也不代表他一定要喜欢这家伙!不但是男的还长这麽大只,是外国人那东西肯定尺寸也很大,是要谋杀他吗!
海风有些凉,但是站在阳光下只觉得很爽快,只是身边那个沉默的男人有些烦,说话烦,不说话也烦。
「行李还放在那里。」陈沅提醒。
「我去收拾,你在这里坐著就好。」男人拉开放置在阳台的桌椅,想让陈沅坐下。
陈沅嗯地回应,却没有要顺从男人的意思。
那男人有些手足无措,站了一会儿才进房内收拾行李。陈沅松了口气,更加惬意地瘫在白色栏杆上,半个身体都要跌出的姿态东转西晃。
脚能动真好,虽然年纪一下子步入三十大关,但是身体健康真是件好事。
也许是太得意忘形,一下子居然重心失衡地滑出栏杆外。
「啊──」
「小沅!」
回过神,陈沅才发觉自己安安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同时那男人也到达他身边,用力地抱著他从头到尾地检查。
「我不小心滑下来。」对著脸色发青的男人,陈沅有些抱歉地吐著舌头道。
不过,他刚才好像飞起来了,毫无重量地飘在半空中。陈沅好奇地望向方才摔落的阳台,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再跳上去,就像一只鸟跳跃在林枝中般地简单。
正暇想著,又被那神经兮兮的男人打断神思,实在是不耐烦透顶了。
「你好像真的很爱我呢!」陈沅故作憨态,眼中却闪著狡狯。「可是…你还是不要太喜欢我,我什麽都忘记了,所以以前你喜欢的那个人恐怕不会回来,我也有可能会喜欢别的人…」
陈沅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男人悲伤的表情让他住口,那近乎绝望的眼神。
「那时候…我不会阻拦你,可是在那之前,我陪著你可以吗?」
陈沅抿著唇,皱紧眉头。他根本不想跟这男人一起生活……这男人对他而言跟陌生人没两样。
随著陈沅沉默的时间拉长,男人缓缓松开手。
「我帮你把你的行李收好,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陈沅依旧不语。
男人黯然进屋,过不了多久,他提著自己的行李出来,注视著陈沅的模样,似乎在祈求陈沅让他留下。
陈沅只是爽快地说:bye。
* * *
陈沅趴在客厅地毯上,书籍摊得一地,穿著白色休閒帽T跟同色系五分裤,赤脚摇晃。
黑色的休旅车开进车库,升起再下降的铁门嘎嘎地响,来人随意将车钥匙丢在客厅桌上,在陈沅旁边盘腿坐下。
是个金发青年,虽然才十七岁但是却比实际年龄看来更老成,他亲腻地靠在陈沅肩上,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