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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她询问着,打开了锦袋,看见其中的几味药材。
从她懂事以来,沈宽总是命令人让她闻着这些薰香,日日不停地闻嗅着,染得她连呼吸中都有淡淡的药香。她没有质疑过,以为是沈宽特别的眷顾。
“别问太多,你只需要照命令行事。”杨姜站在湖畔,灰衣随风缭绕,双手背在身后,清瘦的身形看来神秘而诡异。“时机已经成熟,日帝从关外回来了,再过几天,会有软轿来接你入宫。以献礼之名,将你献给日帝。”
红绡纤细的身子陡然僵硬,她低垂着头,瞪视着那些香料,咬紧了红唇。她愈咬愈紧,直到口中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自从她被教袭武功,以及娇媚的歌舞时,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底数。要松懈一个男人防备的最好办法,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沈宽打算利用她除掉日帝。
“主人是要我找机会杀了日帝?”她努力想维持冷静,但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有些轻颤。沈宽真的要她去色诱日帝吗?
杨姜冷冷一笑,那笑容让红绡蓦地有些发寒。他审视着她娇弱美丽的身段,眼神中竟有些鄙夷的神色。
“不需要你动手,你所要做的,就是暗中调查王宫内地形,之后色诱日帝,让他碰了你。只要他碰了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美貌女子。
多年来处心积虑地娇养着,果然没有白费,这个眉清目秀的孤女,蜕变成美貌倾国的女子。这样的女人,若是愿意献身,天底下大概没有任何男人拒绝得了;她的美丽吸引了男人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的冷傲,又激出男人的征服欲望。
她的美貌就如同锦袋里那味药材一样,能够销魂蚀骨,愚昧的日帝绝对抗拒不了这样绝顶的诱惑。
红绡的唇咬得更用力,眼眸中迸出愤怒的光芒。“我不需要色诱他,只要让我有机会入宫,接近那个昏君,我就能取他的项上人——”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传遍沉静的湖畔。
她的话没能说完,灰色的宽大衣袖一扫,伴随着巨大的风压,她来不及闪躲,粉颊上挨了记巴掌。她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火烧似地疼着,耳中甚至嗡嗡作响,她瞪大双眸,纤细的肩膀僵硬着。
那一下打得十分重,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
“主人的命令是,要你色诱日帝,陪他同床共寝,知道了吗?”杨姜的双手收回灰色的衣袖,声音仍是徐缓的,轻描淡写地交代着。
“红绡……知道……”她咬紧牙关,忍住疼痛,将回答从齿缝间挤出。
这么多年来,杨姜虽然语气严厉,但从不曾打过她。这一次她只是稍微辩驳,就遭来这么剧烈的责打。献身给日帝,在杨姜的眼中似乎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这是所有事情的关键,你若是办得不好,会毁了主人多年来的计策,懂吗?”杨姜叮嘱着,嘴角微扬,目光看向北方的京城。
就算是当今的日帝真的有所提防,也料想不到这个女人,其实是沈宽培育了十几年,专门用来对付日帝的一项“好礼”。
红绡再度点头,她的身体绷得太紧,甚至可以听见骨骼因为极度的紧绷而闷闷作响。
早知道沈宽的计谋中用得上她,但是她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方法……
要她献身给日帝?那个万恶不赦的可怕男人?她的手揪紧胸前的衣料,轻微地颤抖着。这该是什么样的可怕命令?她能够忍过那样的折磨吗?
但,这是沈宽的命令,她不能拒绝,只能无条件地服从。
杨姜的声音转柔,变成哄骗的语调。“红绡,你要知道,主人费尽心力就是要除掉日帝那个昏君,你受了主人多年来的恩典,就应该知恩图报,不要在这紧要关头出岔子。”
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手中的锦袋落在画舫上,里面的药香流泻而出。肩膀好重,杨姜的话像是巨石,压在她的身上,让她不能呼吸。
“请转告主人,为了天下百姓,以及主人的仁德,红绡会尽力达成任务,不会辜负主人所托。”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杨姜满意地点点头,知道她绝不可能背叛聚贤庄。那些由聚贤庄教养出的孩子,都是忠心不二的,更将沈宽奉为神明。而达成任务,就需要有这种心中充斥愚忠的棋子们。
带着那抹诡异的笑容,他足尖一点,窜入了湖畔的树林间,几个起落,灰衣翻飞,就已经失去踪迹。
直到再也看不见杨姜的踪影时,红绡才陡然松懈,颓然坐倒在画舫上。她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杨姜先前交代的任务,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充斥着绝望的阴霾。
锦袋中各味药草纷陈,落在画舫之上,散落了一地,药香缭绕在她的四周,久久不散。
☆☆☆
黄昏时分,碎石小径的彼端,桃影远远走来,手上捧着木盘,盘中是晚膳吃食。这些年来,红绡的晚膳都是由她送去的,以精致的杯盘装着,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湖中的孤岛。
由春水楼到湖畔,会经过一片树林,在黄昏后,树林显得有些昏暗。桃影转着头左右察看,有些不安地快步走过。
“今日是怎么搞的?”她自言自语,走惯了的路,气氛有些怪异。今日的树林中,竟听不到半声虫呜鸟叫,她觉得诡异,心中有些胆怯,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都是出门前,听了春水楼前的说书先生,说了一些魑魅魍魉的鬼怪故事,她才会这么心神不宁吧!她暗暗皱眉,骂自个儿怎么胆子如此小。
极为轻微的,像是听见了一声悠悠的呼吸声,从她颈后传来,靠得好近。她吓得瞪大眼睛,迅速地回过身,本能地用手中的木盘当武器,攻击那个不明物体。昏暗之中,她推出去的木盘竟没掉落。一阵恰到好处的力道,灌入她的睡穴,她双眼一闭,转眼软倒在地上。
“你睡一会儿吧,晚膳我替你送去。”腾在空中的木盘,稳稳地落在男性的宽厚掌上。一张俊美的容貌,由逐渐深浓的夜色中出现,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皇甫觉低头看了眼桃影,刷地挥开了桐骨扇,头也不回地开口。“还不下来吗?想整晚待在树上喂蚊子?”他讽刺地说道。
空中传来声笑声,清脆得像是银铃乱响。一个粉紫色的纤细身影,从松树上一跃而下。“啊,被你发现了。我本来还想跟踪你,瞧瞧你究竟想做些什么坏事呢!”皇甫宝儿脸上堆满了甜笑,已经换回了少女装扮,粉嫩而娇美。
“你的轻功还要再磨练磨练。”皇甫觉扫了她一眼。这个妹子,出落得愈来愈美丽,但那美貌跟一颗古怪的脑子,实在是个让人头痛的组合。
宝儿耸了耸肩膀,看看皇甫觉木盘里的佳肴,伸手想去偷吃,却被一掌拍开。她嘟了嘟唇,放弃了食物,从腰带取下一个绣着蜩龙图案的锦袋。
“这是你要的东西,我连夜赶回宫里去,在一堆药材里好不容易找到的。”她把锦袋打开,倒出里面数十颗豆般大小的红色糖丸,自动自发地将糖丸放进皇甫觉的腰间暗袋中,又重新将绣着蜩龙的锦袋收了起来。蜩龙是王家的象征,而他们的身份不能随意泄漏。
“为什么是你送来的?”皇甫觉看着巧笑倩兮的妹妹,怀疑地眯起眼睛。
另一双跟他神似的眼睛,如猫般笑得眯眯的。“因为大内护卫们都没空,再说,你不会希望他们知道你追查聚贤庄内情的事吧?数来数去,就只能由我亲自送来。”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身为唯一的妹妹,宝当然知道皇甫觉私下行径,她满心期待地想参与追讨叛逆的行动。
无奈年纪太小,加上那些男人都把女人当成脆弱的瓷器,她不但没能参与,还被送到中岳太学去就读。为了发泄心中不满,她在两年之内气走了六个中岳太傅,刁蛮公主的恶名传遍大江南北。
现在,她好不容易从中岳太学逃了出来,说什么也要缠住皇甫觉,见识些好玩的事情。
“我说皇兄,这可是收集了天下的绝妙好药才炼成的丹药,是宫里的宝贝,即使是前几任的日帝,也从未动用过。你连夜要人把药送来,是有什么目的?”宝儿好奇地问,黑亮的眼睛眨啊眨。
“不关你的事。”皇甫觉扯着唇,懒得回答她。
宝儿又靠近了几步,一双眼睛直盯着他瞧。“怎会不关我的事?我说,这药珍贵得很,一定是你颇为看重那个人,否则怎会舍得把药拿来?”她可以拿项上人头打赌,这些药,肯定是皇甫觉要送给那个穆红绡的。
皇甫觉看了她一眼,知道无法阻止她的兴致,再者,他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神去阻止她。唯一能放宽心的,是宝儿慧黠过人,遇上任何难关都可轻易度过,他倒是不用担心她。
“让你留下可以,不过别惹麻烦。”他警告道,刻意转变话题,迈开步伐往湖畔走去。
“绝对不惹麻烦。”宝儿保证地说道,举脚要跟去。能够早些时日瞧瞧未来的嫂子,她说什么都要留下。
皇甫觉偏了偏头,示意她看向昏倒在一旁的桃影。“不要来打扰我,把这丫鬟扛回春水楼去,别让任何人发现。”
“扛回去?!皇兄,你有没有说错?我堂堂一个公主,你竟要我当苦力?”宝儿的脸皱成一团。
“不扛?小心我把你嫁去和蕃。”他嘴角有着笑,口气却十分认真。
这个威胁格外有效,宝连忙往昏厥不醒的桃影身旁跑,俐落地扛起桃影。虽然贵为公主,但是她从小练武,可不像寻常贵族千金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扛就扛嘛!有什么了不起。”她嘟着嘴说道,背着桃影往春水楼方向走去。
而皇甫觉则是在确定她已经走远后,高大的身躯才继续往湖畔走去。
☆☆☆
夜凉如水,流萤在湖畔四处飞舞,画舫停在岸边。
薰香浓烈的气味萦绕,烟雾如薄纱,绕上精致的陈设。红绡半卧在画舫的绣榻上,调弄着琵琶的弦。
香气太过浓烈,她有些微醺,连手脚都有些慵懒得使不上力气,像是喝了太多的酒。薰香是她从小就习惯的,但是这一次分量加重,她感觉那些薰香窜入身体,来势汹汹地淹没理智。
是怎么回事?寻常的薰香就算是分量加重,也不该让人如此慵懒无力。
她捧起香炉,闻着那种香味,更加地昏昏沉沉,淡紫色的薄纱滑下肩头,露出一方雪白的香肩。愈是闻着,神智愈迷乱,这到底是薰香还是迷香,她也分不清楚了……
一道黑影无声地落在岸边,轻巧地踏上画舫,手中的木盘没有丝毫晃动。他手中桐骨扇一划,画舫的缆绳应声而断,整艘画舫开始轻柔地飘荡。
“红绡姑娘,该用餐了。”低沉的男子口音,带着笑意的语调传来,打破湖面上的岑寂。
穆红绡缓慢地回过头来,双眼迷蒙地看着站在船尾的高大男人。那男人一身仆役打扮,眸子在昏暗的天色中仍旧闪动着邪气。就算是穿着仆人的衣衫,还是掩不住他与众不同的气质,笑容中有着令人难以忽视的邪魅。
“桃影呢?”她蹙起眉头,仍旧半卧在绣榻上没有移动。
皇甫觉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往树林处撇了撇头。“她拐了脚,正疼着呢!我瞧她不能行走,又怕你饿着,才好心地替你送晚膳来。”他从容地说谎。
红绡眯起眼睛,看了他半晌,神智有些混沌。
“你,滚开。”她慵懒地说道,不想再看着他,舒展柔软的娇躯,翻过身去。那双黑眸让她心乱,她不敢盯着看,感觉看得太久,会觉得头昏。
眼前的美景让皇甫觉有些受宠若惊,他原本预期她又会耍着软刃长剑,杀气腾腾地逼着他跳下画舫。
然而,眼前的美女慵懒酥软、玉体横陈的模样,跟他先前的猜测相差十万八千里。
“怎么母狮子这会儿成了小绵羊?你是饿过头了吗?”他走上前几步,闻见浓烈的香气,那种香味窜入鼻端,引得气血乱窜。
他略略皱起眉头,暗自运气,压抑住窜行的气血。这香气似乎有些问题,浮躁的香气飘入鼻端,有着让寻常人理智全失的暗劲。
她趴在绣榻上,软绵绵地端着香炉。“你是来监视我的吧?怕我不愿意服从主人的密令,所以就潜伏在这儿,好在必要时押着我上软轿。”她咬着唇,说出心中的猜测。
虽然没有向杨姜求证,但这似乎是最好的解释,花墨蝶的到来应该是为了监视她,沈宽难道不信任她?胸口有些气闷,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更加头昏了。
皇甫觉的黑眸转了转,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去。视线仍盯着她的背,纤细的身段裹在淡紫色薄纱下,景色美好得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密令下来了?”他心不在焉地问,愈靠愈近,掌心刺痒着。眼前的景致好极了,那什么该死的密令可以滚一边去,他眯起眼睛微笑着。
她的神态不太对,媚眼如丝,慵懒而酥软的模样。没有平时的清冷傲然。他摸着下巴,谨慎地猜测思索着——这时候要是乘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