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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你……”柳絮把手放在心口喃喃道。
“小姐醒了？想吃东西吗？”堂本阿姨刚进门就看见大病初愈的少女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心中疼惜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不饿。”柳絮闭了闭眼，又伸手道，“扶我下床走走吧。”
堂本阿姨缓慢地扶她坐起身，帮她穿好拖鞋批好外套，搀着柳絮离开了已经呆了两个星期的房间。
柳絮走得很慢，眼睛扫过忍足家熟悉又陌生的每个角落，伸出还空着的手去一一抚摸，试图在上面找到一些以前的痕迹。
“阿步和长太郎已经回东京了吗？”柳絮问道。
“是的，藤原小姐和凤少爷走之前一直叮嘱我转告小姐要照顾好自己……”
柳絮微笑，“扶我去找外公吧，我去陪他下围棋。”
忍足正一的房间在柳絮卧室的上一层，走到拐角处时柳絮无意中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只能依稀看出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有着深蓝色的中长发。
“堂本阿姨，你看到刚才那个人了吗？”柳絮问道，她已经看见过这个身影好几次了，每次都好像刻意避开一样，没有看清过他的面容，记忆里也没有他的踪迹。
堂本阿姨一边牵着她向上走，一边回答道，“我没看清，大概是某个客人吧，小姐小心一点。”
“这样吗……”柳絮恍然，她觉得她应该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只是隐约觉得他一定会在这里，因为她在这里。
会是他吗？
确定女孩不会再看到她后，忍足侑士才从墙角阴影处走出来，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他还是没有勇气去直视这个因为他弄得遍体鳞伤的妹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躲避，哪怕她并不记得他。
想到堂弟一家连佣人在内都在有意识地隔离他们两个，忍足侑士不禁自嘲地笑着。
他没有同藤原和凤一起回东京，只是托他们继续帮他向老师和迹部请假，临走时藤原步的嘲讽还在耳边回响：
“总算点自知之明了，连人做的那么渣，还上什么课打什么网球？！”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反驳，只是亲身经历了这几天以后他明白了很多东西从来都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忍足侑士的脑海里在不断地回放着自他回大阪以后看到的事情，伤心的亲人，濒死的妹妹，疯狂的藤原，痛苦的白石……
直到一男一女两个女声音他惊醒。
“侑士？”
“父亲？姐姐？”忍足侑士抬头，“你怎么来了？”
“我很担心Eri，让爸爸接我过来，侑士你怎么看上去很没精神的样子？妈妈不是说Eri暂时已经没事了吗？”忍足惠里奈道，“她现在在房间吗？”
“大概是在爷爷那里。”忍足侑士说道。
“那我先去找她，没看到她的人我实在不放心。”惠里奈对忍足瑛士点了点头就先上楼了。
“谦也去上课了侑士都不陪陪妹妹吗？听爷爷说Eri还是不太好，侑士知道具体情况吗？藤原小姐为什么那样说你？”忍足瑛士关心地问道，他很喜欢自家妹妹留下这个的女儿，以前在东京的时候还一起住过一段时间，懂事乖巧，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详细的报告今天就会出来，到时候就都知道了……爷爷让全家人都集中在一起应该就是为了研究她的情况，因为是精神上的问题，最主要的是家人的配合。”忍足侑士闷闷地答道。
“那就好，忍足家的人都是非常重视亲情的，Eri一定能够好起来。”忍足瑛士拍拍儿子的肩膀，“侑士也要出力。”
“嗯……”
可是他可以吗？
晚上八点，忍足万里子再三确定柳絮已经熟睡，关紧房门来到一楼的大厅。忍足家忍足正一这一支的嫡系成员全数到齐，已然是一场家庭会议。
忍足正一坐在最上首，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握着一个相框，左边是忍足瑛士夫妇，右边是忍足宗也夫妇，剩下的三个小辈跪坐在下方，等着长辈发话。
“谦也你先起来，”忍足正一道，“去把丹尼尔先生关于Eri病情的报告拿过来。”
谦也很快取来一叠新印好没多久的资料，在忍足正一的示意下给每个人都递了一份，最后有些犹豫道：“爷爷你要不晚些再看？”
“我一把老骨头什么事情没见过，无论什么我都受得起！”忍足正一拿过属于他的那一份，让谦也坐回原位。
一时间只剩下纸张翻页的哗啦声。
十几页纸的报告非常详细，即使是参与的最多的谦也也有不知道的信息。
“侑士……这些都是真的吗……”最先忍不住出声的是忍足惠里奈，她看见报告上划线加粗的几行字手都抖了。什么叫“忍足侑士先生利用病人好友的感情加重病人的心理负担”、什么叫“迹部景吾先生采纳忍足侑士先生的提议造成病人的订婚骗局，在意外撞伤病人后将其软禁在医院接近六个月”、还有“忍足侑士先生曾经直接出言中伤刺激精神不稳的病人”。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弟弟只是低头，没有一丝反对。
众人沉默得有些反常，因为他们所看到的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以致于念叨了许久的罪魁祸首之一就在眼前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始审判。
对事情原委了解的比较清楚的谦也一家担心地望着坐在中央的忍足正一，老人前段时间就因为外孙女受了不少刺激，生怕这次会被刺激过度。
“忍足侑士……”良久忍足正一的声音才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孙辈之中我最看重你，因为你是忍足家的长孙，但我最疼爱的也是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忍足侑士不知道爷爷想要表达什么，这和他想象之中他被怒火淹没的场面相差太大了。
“回答我！”
“我不知道……”
“因为你的性子最像你的姑姑，Eri的母亲……”忍足正一陷入回忆中，手指摸索着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一样的叛逆，一样讨厌我把她的生活都安排好，拒绝联姻，和人私奔……”
忍足宗也和忍足瑛士分别握住了妻子的手。
“所以你第一次拒绝家里的安排的时候，我同意了，我怕你会像Eri妈妈那样离开……”
忍足侑士从来不知道这些，印象中爷爷的脸永远是严肃威严的，让他喘不过气。
“但这是有代价的，那时候惠里奈本来已经有了男朋友，却代替你成了联姻人选……”忍足侑士闻言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姐姐，她当时分明说自己和那个男人本来就认识而且互相有好感。
“爷爷，那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惠里奈安慰道，“还多亏了和Eri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教了我很多东西。”
“是啊……Eri是个好孩子，她总是能和所有人都相处的很好，对亲人尤其上心……她总是对我说要连同她母亲的那一份加倍孝顺我，可我后来才知道她妈妈为了一个男人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忍足正一恍然，“知道她已经去世了……我很痛心……也很后悔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好在上天还送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外孙女……”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放纵你，我怕你最后会像Eri的妈妈一样，付不起叛逆的代价……”
“而你第二次拒绝和藤原小姐订婚的时候，是Eri劝住了我……她才被认回忍足家没多久就主动要求去冰帝，为了你去接近藤原小姐……或许能说服藤原小姐放弃，或许能让藤原小姐稍微改变一些能和你相处的来，或许能让迹部家和忍足家联姻，你就自由了……”
忍足侑士的背脊僵直，双手攥着裤子。
“虽然我知道她本来就喜欢迹部家的孩子，但我知道在她眼里你一样重要……因为她说你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哥哥……Eri最在乎的就是忍足家的每个人……”
“这是她给亲手你做的腰带，忍足家的人每个人都有……其实她忘了做自己的那一条……”
谦也不情愿地把一条天蓝色配有海浪暗纹的和服腰带扔在忍足侑士的身上，后者有些颤抖得双手捧起，有些一直模糊的东西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他有一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瑛士和我说你搬出去一个人住可能是因为Eri的原因，但是Eri打电话回来的时候都说你在学校很照顾她……”
“我怎么会想不到呢？你会这么对Eri只是在反抗我而已……”
“我不该让她去的……不该……”
“忍足侑士，你抬头看看我们！”忍足正一低吼道，“看看你手里的那些纸！”
忍足侑士环视一周，看见亲人们或失望或痛心的神情，目光落回到手中的《忍足惠里纱小姐心理分析报告》上，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些与他有关的部分。
“这些都是你叛逆的代价！”忍足正一声音已经开始沙哑，“是我错了，你当然付得起，付不起的是我们，是你血脉相连的妹妹！”
“我不会打你！不会骂你！因为你始终是我最看重最疼爱的长孙！！”
“是我错了！是我没有教好你！是我给了你太多自由！都是我！！”
忍足正一低声咆哮，旁边的儿子儿媳赶紧上前安抚他过于激动的情绪。
老人泛红的眼眶终究没有落下泪来，摆脱了儿子的搀扶，一个人一步一撑拐杖往楼上走去，背挺得笔直，却让人感到苍凉。
21
21、Chapter 21 悲伤的终曲 。。。
时针已经指向10点钟了，忍足侑士依然直挺挺地跪在客厅里，忍足宗也夫妇和谦也早就在忍足正一离开以后上楼回房了，他们暂时无法平静地面对忍足侑士。
忍足和美和忍足惠里奈抱在一起，眼眶仍然红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忍足瑛士拍拍她们的背，最后视线落到看不清表情的儿子身上。
“侑士……”他开口却没了下文，只得化作一声长叹，“我先带你妈妈和姐姐去休息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忍足侑士没有回话，感觉到他们脚步声越来越远，而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一切重回寂静。佣人们在家庭会议之前就被暂时放了假，整个忍足大宅显得异常空旷。昏暗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晦涩不明，一如他此时的心。
时针继续向前走，11点，12点，他的双腿已然麻木，却还是跪着。
身后传来有人离开房间的动静，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翻找东西的声音，还有倒水声，多半是有人半夜醒来口渴，他并不想理会，只是那人离她越来越近。
“谦也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忍足侑士头也不回地道，这个时候会来找他的只可能是堂弟，小时候他们也曾经如此。
“对不起……不过你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动过了，真的不要紧吗？”柳絮小心翼翼地问道。
忍足侑士猛地回头起身，却因为跪坐太久站不稳向身后的人倒去，柳絮想扶住她却忘了自己的身体的虚弱程度，被一起带倒在地上。
水杯砸到地上碎成碎片，有一片扎进了忍足侑士的手指头里。
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现在只能用创口贴将就了，不好吵醒外公他们，堂本阿姨他们今天也不在，只能麻烦您先委屈一下了。”
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一楼这一翻折腾没有惊醒一个人，柳絮七手八脚的处理好现场，心中不由地怨念，虽然眼前的人手指受了伤但也不能一点忙都不帮就在旁边干看着啊，看不出来她是个病人么，亏他看起来一副很绅士的样子。
不过想起自己还有问题要问他，就暂时不追究好了。
“这位先生？这位先生？”柳絮脸上终于露出不满的神色，“您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您认识我吗？或者说，我应该认识您？”
忍足侑士终于收回在柳絮身上的视线，这是他第一次正眼去看这个顶着他的妹妹的身份的女孩子。
漆黑的长发，精致的脸庞，灰色的双眸，眉心一点红痣。
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努力扯了扯嘴角，“没有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好看……”
“现在难道是开玩笑的时候吗？你到底是谁？！”柳絮连敬称也省了。
沉默良久，忍足侑士扶了一下眼睛，恢复到独属于冰帝军师的表情，“我是忍足侑士。”
“忍足？这么说你和我是亲戚吗？怪不得居然被外公罚跪了。”柳絮有些幸灾乐祸。
“我是你的……哥哥……惠里奈是我的亲姐姐……”忍足侑士停顿了几秒才吐出了这个称呼。
“你不是已经睡了吗？”
“我今天没吃安眠药，装睡骗万里子妈妈的。”柳絮俏皮地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