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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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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家宅子前平添这许多不知哪里来的赏花閒人,已甚是莫名其妙,再看那轿子轿夫,还有眼前这头反常的狐狸……
   “小狐狸——”方诸扯住他欢脱翻腾的衣角,直勾勾盯著他,“告诉我,你是不是,把我家的宅子给……盗卖了?” 

作家的话:
诸位应已发现,子龉在《两仪》中主要写的是桃花。这倒并非因为看过桃花而有所感,而是在春天尚未来临时,子龉就在想像其绝其美了,以至於念了一个冬天后,终於写出了这篇略显凌乱的文。之前略飘的部份,当是子龉另一种尝试,後面会沿袭《洗墨旧友》的写法,基本都是直叙而非倒叙或插叙,这样大家读起来会更加轻松 ^_^

☆、第廿五篇

  小狐狸眼中一亮,露出两排洁齿:“你怎麽会知道?”
  方诸捂了捂额:“那些轿夫见都没见过我,张口闭口就是少爷,若非听了人吩咐,认定进门的人就是少爷,岂能如此作为?”
  小狐狸笑嘻嘻:“哈,你倒是很清楚底细!”
  方诸瞥他一眼:“这种事,我刚来人间那会子就干过。”
  先是寻一家道消乏又有祖宅的人家,趁著主人举家下乡祭祖之际,买通门房,声称自己是慕名前来姑苏城参与斗文大会的书生,欲租一静谧住处暂栖于此地,门房凡是略爱点小便宜的,自都不会放过此等敛小财的机会,即刻爽快应了,将主子祖屋悄悄赁与他,於是乎,他感激涕零递过包银,门房眉开眼笑接过谢礼。
  再到街头随便请个流乞,栉沐一番换上新衣,充作此宅屋主,大门口摆个“此宅待沽”的牌匾,一脸菜色老神在在坐在堂上喝茶就行。待他寻个欲买座别院金屋藏娇的暴发户,将金主牵进大堂来,双方对坐促膝,一番商谈,拍板成交,金主笑呵呵回家抬过来两箱金银,流乞笑呵呵拎了几锭元宝逃到外地,他笑呵呵接过金主奉上的佣金,并将馀下的钱物抱回家里。
  等真正的屋主祭完祖回来了,见到宅子里当堂坐了个花枝招展吊梢眼的妖精,大惊之下,报上官府去。最後,太守大人判定暴发户虽是与人钱宅两讫,奈何他确乎是与了人钱银,却并非是与宅子的主人两讫,於是判了个交易未成立。无辜受害的屋主胜诉,携老带幼归家,利令智昏的门房笞五十,赶出城去,太守又称官府自会遣人捉拿骗子,将欲哭无泪的暴发户打发回家里。
  门房虽然挨了板子,却也得了不少银子,且那罪魁亦无处可寻,遂不了了之,扶著肿起来的屁股回乡下去。
  就这样,允梓墨完满地得到了人生中第一笔赃银,并拿这笔钱到苏州城捐了个小官做,没多久因为在官场太不自在,又辞了官归隐,归著隐著没几日,手脚又痒了,忖著老千出过,骗子当过,还有哪些费脑子显身手的活计,自己尚未做过呢?一日出门閒荡,遇到一串游街做法的道人,白幡遮眼那一刹那,心头一亮,扮成个道士晃到了苏州首富家里……
  一个清凉的声音将他从神游中拎回来:“那,你要如何解释抬进後院的轿子?”
  方诸浑身抖了抖,举目一看,堂上坐著个年及弱冠的翩翩公子,正缓缓搁下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望著他,这才惊觉,自己已随小狐狸走到了大厅。
  看著满屋子桌翻椅倾狼藉遍地,方诸先是抚了抚额,下一刻,又不由应著那公子的问题去深思。
  哦,这人说的也对,若是租来充场面的轿子轿夫,完事就当退场了,可方才在门口,自己并未瞧见售屋水牌,说明这事儿八字那一捺已然画上……
  咦?
  心中一个激灵,方诸视线复掠向堂上——
  咯噔,整个人冰冻了。
  “方如……”方诸失声,张大了嘴。
  秦飞卿慢慢起身,举步下堂,悠悠迎上前来。那将流的眼波中,蕴著一丝……难以言喻的秋色,看的方诸不禁後退了半步。
  秦飞卿见状,停在他三尺之外,淡淡地看著他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方诸动了动唇,满腔胡思化作一个憨笑:“甚好。方……秦公子可还好?”
  桃花眼微微弯起:“你觉得呢?”
  一句话堵得方诸险些没喘过气来,小狐狸在旁笑吟吟看著,拍拍方诸肩膀:“允表兄,人家秦公子大老远赶来恭喜你,你怎的连个谢字都不说?”
  方诸睁大了眼:“恭喜我?”
  狐狸摺扇在他肩头一敲:“是啊!”
  方诸微汗,木愣愣转向秦飞卿:“你要……恭喜我什麽?”
  一声轻笑,逸出秦飞卿的嘴角,他直直看进方诸战战兢兢的眼,眉峰上蹙著一道山色,眸子里闪著一湖水光:“还能是什麽?自然是恭喜行疏兄你喜得良缘,佳偶将期。”

☆、第廿六篇

  当头一泓雾水朝著方诸罩下来:“啊?”
  秦飞卿眼中划过一丝异彩:“你是真不知道?”
  “表兄当然晓得。”小狐狸插过来一句,回首道,“尔等都仔细些!瑶琴玉簪,砚台斑管,里面可都是些精细物件,小心莫要碰了伤了!”
  一干青衣仆人立刻应声,也不知他们从何处冒了出来,此时捧奁子抬箱子的,浩浩荡荡涌进堂来。
  方诸正自昏沉,秦飞卿看了看他,俄顷,似笑非笑道:“宋家嫁千金,出手果然阔迈。”
  方诸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道:“方如,我是为了……”
  秦飞卿道:“行疏兄眼下,当是要忙著验收嫁妆,兹事体大,在下就不久留叨扰了,告辞——”说著一揖,绕过方诸往外行去。
  方诸慌忙追了出去,脚下不知绊到了什麽,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待他站直身子再抬眼,秦飞卿清冷的身影已穿过层层红云,出了大门,历阶而下。
  小狐狸看著方诸张嘴伸手,巴巴望向大门,嘴角高高翘起:“允表兄,光盯著看有何用?便是再看一万眼,人身上也不会刻上你的名字!喂,人都快走远了,你还不追上去?”
  仆人尚在鱼贯而入,人影晃的方诸眼花头昏:“追上去作甚?”
  小狐狸摺扇一展,倚著廊柱摇得欢实无比:“自是向他解释。”
  方诸拍拍袍子上的尘土,随口道:“解释什麽?”
  一双亮堂堂的狐狸眼瞬间弯起:“说你之所以会娶宋明嫣,其实啊,是为了他秦飞卿!”
  方诸手上一顿,头猛一抬。
  这小子……他怎麽会知道?莫非……他不会连那件也知道吧……
  小狐狸闪过来,一手扶上他肩头,笑呵呵与他互瞪:“不过,你知道自己若是告诉他这些,他恐怕会……”
  “行了。”方诸淡淡地打断他,“你大哥和嫂子呢?这麽些日子都在妖界斡旋?不会又跟妖王达成了什麽协……”扭头见狐狸眉头一挑,眼中一闪,登时醒悟:“原来是你……是你故意将方如请过来的!”
  看著他那一脸悲愤,小狐狸扇子摇得更欢快了,下巴一扬,轻哼一声笑道:“我答应大哥不杀你,可不代表不会整你!”
  方诸眼角抽了抽,忿忿甩开搭自己肩上的爪子,踩著风火回了房去,途中撞上个抱著镶金宝奁的,人踉跄倒退,奁子也沉沉坠地,方诸瞟了眼从里头滚出来的手镯珠串,心头愈发拥堵,沿途又带翻了几个晾陈皮的簸箕。
  看著方诸折向後进的身影,小狐狸在後头得意大笑,进屋拖了把摇摇晃晃的圈椅懒懒倚著,接住自己四处乱溅的笑声。
  乌夜渐起,方诸在一轮滚圆的素月底下翻来覆去,心头又是火烧,又是冰封。
  他很郁闷。自己一不留神被魔尊拐到蓬莱岛,在上面耽搁了数月不说,一回来,家里竟然还成了这样。且不说山中无老虎,狐狸称大王,这狐狸居然还把老虎卖给了老鹰当女婿!尽管老虎一早就跟老鹰家里互通有无,亲事亦乃板上钉钉。下次再开斗文大会,他都可以学魔宫那个老头,给胡乱扯上一段了。
  说到下一次斗文大会,那好像是三月最後一天吧?届时柳染浓烟,杨花遍地,微醺的暖风中,姑苏城的青年才俊呼朋唤友寻一幽静之处,横溪之侧吟诗,远水之端作曲,裴然诗词文章,岂非清华?手巧的抚琴弹一曲阳关三叠,众人唱和,身轻的再应著歌声罗袖掖地,翩跹起舞,一时歌舞兼具,岂不风骚?
  若是运气好些,他还能携著那人钻进幽林,偎著桃树坐下,一壶酒,两杯盏,莺花之下相视对饮,醉上个千百场……
  方诸望著虚空,无声扬起唇角。
  “呵——”
  一声轻笑从头顶落下,惊得方诸一坐而起。

☆、第廿七篇

  方诸抬首大问何人作怪,那笑声似是又飘到了窗外,方诸追出门,举目四望,但见月明如练,树影斑驳,沉凉夜色中,满园桃花开的灿若烟火。
  他在院中凝眉站了片刻,又昏昏然转身,踏著满阶落花回房,月华中拖曳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晃了百步远,推门刚要抬足,视线飘到圆桌之侧,脚立刻就僵在原地。
  “天,天府?”方诸用力揉了揉眼,再望过去,一脚跨进门槛,“果真……你怎会在此?”
  天府手持玉壶正自斟酒,闻言视线一抬,展颜一笑:“若我说是因事下凡,流寓於此,你可相信?”
  方诸怔了怔,另一脚也踏了进来,回身将门仔细阖上,飞快行至桌前坐下,心头千万行行书滚过来滚过去,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自然不会相信。然不论你是因了何故上门来,都莫要让青君发现了。”
  天府挑眉:“哦?”执起酒盏,凑到唇边。
  方诸再叹口气,垂眸道:“其实都要怪我,当年开罪於青君……今他要上门寻仇,我本有愧於他,便是剐了我也……也算是活该。可旁人与此事毫不相干,万不能因此而被拖下水……”
  天府嗤笑一声:“若真要论起来,手不留情的有罪,见死不救的,亦是有过。如此一来,整个天庭的人都欠了他,我当年位高权重,更是不会例外。”
  方诸失语片刻,攥了攥拳头,紧紧望进他眼里:“可我……不想你有事。”
  杯倾,美酒入口。许是灯花映照所致,天府眼中溜过一丝亮光。
  砰地一声——方诸猛回头。
  外头忽有一阵风起,风力甚大,刮得支窗扉的木棍兀地一落,窗叶子也应声合起。方诸连忙上前,推窗一看,外头虽是木影昏浓,然目及处皆杳无人迹,只有树影随风而曳,忖著应当不是人为,方才舒了口气,回至桌边落座。天府看著他的脸,衔笑道:“青君都做了些什麽,让你如此风声鹤唳?”
  “啊……其实也并未怎样。”方诸乾笑一声,“只因你在此,不免有些紧张。”
  天府道:“若你真要紧张,另一个人更需要你吊胆。”
  方诸哽了一下,爪子捏上了桌布:“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酒杯磕上桌面,天府含笑截断他的话:“不就是丢了几个头衔?名利於你,不过虚妄,方诸上仙几时昏了头,竟在乎起这些虚名来了?”
  方诸凭空呛了一口,咳了咳,讪讪道:“现在的我,不过是个市侩俗人……”
  天府黑睛似是一窅。
  “更何况,当年若非我一时魔障,如此一举,你也不致……”
  “也不致被你牵扯进俗情之中?”天府一声轻笑,神色有些魄然,“你当初会来找我,果然是念了我浪情宴谑之名。”
  方诸赶忙望进他眼里:“自然不是!”手指抓紧桌布,肠子里一阵倒腾,待允梓墨的花花肠子都捋直了,他也没翻出合宜的说辞来,不由很是想揉揉额角。
  天府见状,不禁大笑,冁然之馀,道:“你现在可知了?”
  方诸茫然相顾,听天府又不紧不慢道:“世间情爱之事,究竟,是何滋味?”
  盈盈的笑意中,方诸身上一个战栗。
  当年方诸主动拜访天府,天府怡然应之,方诸甚喜,回家时还险些飞过了头。後同桌共食,易盏交筹,三日一次桃林中共步,五朝一回花房里同读,二人棋酒谈宴,可谓相与甚欢。
  一日,方诸如常携著珍籍佳酿上门,赌书饮茶间,天府突然笑道:“看上仙不时眉头微锁,不知因了何事挂心?”
  方诸先是一怔,默了片刻,还是咬著牙齿僵著头皮,将萦绕心头许久的那句话,兢兢说了出口:“敢问星君,这世间男女之间的情爱,究竟……是何种滋味?”
  噗——
  天府正自饮酒,闻言一口喷了出来。方诸瞥了眼溅到自个云袍上的酒渍,没有动手去擦,只是默默地,讪讪地望著星君,心道莫非是自己口不择言语出惊人,吓到星君了吧?早知如此,就不说了……
  纷扬的桃雨中,天府一眨不眨地回视方诸,许久,在方诸忐忑视线中,笑容蓦然一颺:“这种事,问问动了凡心的仙子就好,为何,你会找上我?”
  方诸怔了怔,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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