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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梓墨皱著眉,杵在原地。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莫非……莫非他真是什麽仙法全无的上仙?
头昏脑涨的思索中,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脑海深处浮起:“你说过,你不会後悔。”
一语落,允梓墨的脑袋仿佛闯进了满城骑兵,胀痛中嗡嗡直叫。
他抱住头刚要倒地,忽然间感到一只手轻轻扶住了自己。迷糊之际,他听到一个桃花般风骚的声音在耳畔轻道:“看他这模样,定是受不住恢复灵识的力量。庄老儿,你随本星君将他送回仙宫,好生治一治……”
允梓墨想要睁眼去看,视线却似被浓墨糊住了,什麽也看不到,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很快昏死过去……
作家的话:
子龉第一次写神仙文,新鲜之馀略感不安,因为子龉笔下的神力只是爲了情感发展服务,不会有网路上大热的玄幻文那样的刺激。大家若是喜欢,就请留下一票,让子龉知道自己的写法也是受到喜爱的噢 @_@
☆、第四篇
再度醒转,眼前华灯幢幢,亮堂一片。
空气中飘著淡淡的香味,如兰,又似莲,清雅胜於临死之前在月白楼嗅过的熏香。允梓墨一手撑著身子坐起来,窗外霞光正炽,似是刚近黄昏。
他揉著额角,努力回想昏睡之前发生的事,忽的又听到那把温润声音划过来:“醒了?”
一扭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如何?记忆,有否恢复?”
允梓墨看著那双眼睛,莫名的有些闹心,只好将视线别开。他揉揉仍旧胀痛的额角,刚要说声“什麽记忆”,不期然的,发现自己脑中竟慢慢多出了别的东西来。
嘴张了好久,阖上,允梓墨老实道:“想起了一些事,但……并不完全。”
珠帘外,那人似是轻笑了一声。他一袭火红锦袍,翩然而至,一双眼微眯著,嘴角噙著一丝笑意:“那,你记起本星君了没有,方诸上仙?”
他说完这句话,允梓墨又开始莫名心颤,张嘴正欲敷衍几句,忽然发觉对方目光正凝在某个地方,一低头,见自己身上华被滑落,露出了裸露的胸膛……下意识地,赶紧将被子提到胸口以上,浑身戒备地与那人对视。
两人僵持片刻,那人旋开一抹淡笑,飘然飞到画梁之上,慢悠悠道:“除了我天府星君,这天上地下,还有谁会穿著火红大氅,骑著白翎孔雀四处乱飞?我欠你那四十坛仙酿,过了两百年了都没还,你也不问问我,我想拖到几时?还有,从兰仙那里借去的法器,在你仙殿里顺走的古画,从庄老头那里骗走的宝镜……这些,你都不管我要回去?”
他一席话道出口,允梓墨彻底怔在了床上。
四下静默俄顷,那自称天府星君的蓦然大笑,笑完了又飞回床前,氅摆一撩,长腿一弯,在床头坐了下来。
允梓墨又是好一通不由自主的後退,嘴上嗫嚅著道:“你……你若果真欠我良多,又岂会主动上门来寻我?”
若是换了在凡间,那欠债的可要比追债的横。
天府星君闻言,笑意更深了:“这也难怪你不懂。想必你方诸上仙还没亏欠过谁吧?哦,不对,凡间那个叫秦飞卿的,你好像,欠了他一样东西?”
轰一声,允梓墨听到自己的脑子炸开。
这这这……
天府星君看著他僵硬的脸,笑得愈发欢实,最後仰天长笑出门去,扔下允梓墨一个人心情复杂地呆在那里。
允梓墨攥著拳头,心中将那三个字反反复复地念叨。不知何故,他居然感到一阵眩晕袭来,恍惚中,一只手轻轻伸到他胸口,轻柔贴了上去,很快,一股热流透过他的胸膛,源源不断地涌进心里。与此同时,脑中那三个字徐徐淡去,消逝在脑海里,盈盈涟漪中,一张清丽的脸浮了上来。
那珠帘暗垂的花房里,嫋嫋地涌著花气。繁花之间,一个青年书生亭亭而立,他眉眼清雅,风姿秀丽,正对著花中一人拱手作揖:“小生姓秦,名飞卿,草字方如……”
允梓墨伸手欲捂住突突跳脱的脑门,却好似被胸前那双手挡住:“若不记起一切,你那位飞卿,恐怕度不过这最後一劫。”
脑中轰雷顿作,允梓墨猛地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他睁开眼,眼前是不见一人的灯影重重。
☆、第五篇
一盏茶的功夫,允梓墨入定毕了,体力恢复大半,便提起一口气,慌忙往人间去。
他火烧火燎赶到仙山脚下,却撞见一队仙卫手持戈戟,如临大敌般守在那里,其间还有一位仙女,仙晕中捻指而立,当是在作法,山门中正生出一道仙障来。
允梓墨认出那是自己门下的花仙,心头忖了忖,便昂头挺胸,端起上仙的架子,挥退一干仙卫:“尔等在此作甚?还不退下!”
仙卫们转过头来,一看是他,麻愣愣杵著,似是没反应过来。仙女匆匆收法,背对著刚好结成的法镜,快步奔了过来:“上仙,吾等……”
允梓墨皱著眉,泠然打断她:“莲舟,就连你,也要阻止我吗?”我好歹是你家上仙诶。
仙女闻言,张了张口,却没有应答。
泽芝仙子莲舟,并海棠仙子音尘,是方诸仙山两大护法,素日打理仙山要务,可谓方诸的得意管家。眼下方诸仙元俱失,法术全无,海棠仙子之前又因罪获罚,现被锁在仙山酔峰之下,馀下一个泽芝仙子,便是方诸仙山实际上的当家了。
如此一个人物,若被王母收为己用的话……允梓墨蹙眉,到时候飞卿他……光是想想天玑那班人会怎样招待秦飞卿,他都忍不住冷汗浃背。
看泽芝仙子此刻这低眉不语的小模样,该不会是……真的背叛他方诸了吧?
允梓墨心底抹把汗,上前一步,刚要对她来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席话刚刚滚上喉咙口,忽然听到一声低鸣。
扭头一看,山门那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泽芝仙子术法过人,五百岁时便可化成人形,过了千年,已离呼风唤雨之境相去不远,她结的法镜,没有十分厉害,也有八分出彩。可是此时此刻,山门中那道仙障似乎正在……崩溃?
允梓墨举目望过去,隐隐嗡鸣声中睁大了眼。
泽芝仙子绕到他身侧,咳了咳,颔首道:“上仙,我方才本来要告诉你的……”
她话未讲完,哗啦一声,法镜终究是碎了。术法所造,一切皆是虚幻,那些碎片飘飘扬扬,一阵飞舞之後,便很快湮灭了。
王母果真派了人来阻拦自己……允梓墨凝眉闭了闭眼,再张开时,清亮的眸子里一片雪光。
他负手望著山门外一大一小两个人,傲然道:“尔等是哪位仙友座下的,竟敢到我方诸仙山滋事?”
打狗还看主人,更何况还是踩到他方诸上仙的头上,若是换了北斗那些人,这两只已不知在轮回道里滚了几百遭了。
那两人只扫了他一眼,便转向了一旁的泽芝仙子。小的那个冲出来吼道:“方诸那厮呢?叫他滚出来见我们!”
言辞间张牙舞爪,连火红色狐狸尾巴都露了出来,一看就是个学艺不精的狐妖。没本事还不懂装装谦逊做做样子,挣点品行分……允梓墨不由在心里摇了摇头,这要是放在人间,那可是没法混下去的。
转念一想——不对,王母怎会请妖怪过来?
还有——他不是恢复成方诸的脸了?居然当著他面找他自己?
眨眼间脑中一闪——哦,想必是没见过上仙本人的狐妖,过来一睹仙姿的罢。
允梓墨心想等解决完凡间的事,定要好好款待狐狸一番,全然忘了方才那小狐狸一提起方诸二字,便一副睚眦欲裂,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
大的那个还算知礼,趁著莲舟尚未发火,赶紧按住小狐狸的爪子往身侧一带,冲这边温文有礼一拱手:“在下乃方诸仙山脚下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名唤空阳,此番携幼弟空雨上门,特来拜访方诸上仙。
狐狸?空阳?
允梓墨不由凝神回想了一下。
嗯,印象中,好像是有这麽一头狐狸。
一千多年前,方诸还没将两大花仙收入门中的时候,这狐狸曾踩过他的逆鳞。
身为狐妖,竟敢引诱王母座下的雀仙,空阳原本是应被打的灰飞烟灭的。奈何方诸天性纯良,慈悲为怀,只是废去狐狸千年道行,便放了他归山,还诚恳劝他好生修炼。其时,方诸悲悯地看著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躺地上的狐狸,告诉他,将来他若是有所成,自己可以考虑将他带回仙山,做个守山的好护卫。
想到这里,允梓墨不免有些感慨。他叹了口气,望著大狐狸道:“多年未见,你的修为果真精进了不少,空阳。”
那喟然的低沉声音,听得大狐狸浑身震了一震。他木愣愣盯著允梓墨,端详良久,才认出对方正是当年那个睥睨风云的上仙,不禁睁大了双眼:“方……方诸上仙?”
允梓墨点点头:“正是本仙君。”
小狐狸霍地跳出来,指著允梓墨道:“你是方诸?那我就是玉帝!看你这细胳膊细腿,脸黄皮包骨的样子,还敢跟小爷我狐假虎威!小爷我……”嘴被大狐狸捂住。
泽芝仙子的眼铮然一凝。
☆、第六篇
允梓墨装著没听见,只淡然道:“本仙君现下有急事要出门。你们若是想要拜师,可以改日再来……”
一边说著,一边风一般掠过狐狸身边,往山下飞奔而去。
泽芝仙子看著允梓墨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树丛之间,良久,她才收回视线,轻叹了一口气。
大狐狸似也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平复过来,定了定神,扬起那抹温文,冲莲舟作揖道:“今日得以一睹泽芝仙子风采,仙子果然翩翩出尘,风华绝代。”
莲舟敛眉望著他,淡淡地说:“多谢谬赞。”
大狐狸又道:“仙子景行,可否不吝赐教?”
莲舟道:“方诸上仙的门人都是爽快人,不喜欢旁人拐弯抹角。”
大狐狸拱手谢过,道:“实不相瞒,空阳今日登门,是有一事相求。”
莲舟闻言,这才仔细打量起那狐狸来,见他化成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月白袍子方头巾,举手投足间,倒是颇有几分儒雅书生气,跟当年比起来,委实斯文了不少。心里便觉著这狐狸还算一块可堪雕琢的璞玉,赞赏之下,脸上便绽出个微笑来:“空阳,看来这一千多年来,你是花了功夫清修的,上仙的话倒还起了点作用。如此,想必上仙亦甚感欣慰。”
大狐狸回以一浅笑:“多谢仙子赞誉,空阳惶恐。”
莲舟道:“说罢,你究竟有何事想要求上仙?”
大狐狸面上一喜,又赶紧压下眉梢的欣狂,拿捏著语气道:“其实空阳的要求甚是简单,仙子办起来,可谓易如反掌……”
让她来办?莲舟心头一沉,凛然道:“你,知道上仙的事?”
她的话如同一股夹著冰雹的风,刮得空阳浑身抖了抖,他强作镇定道:“上仙那副模样,稍懂法术之人,恐都能看得出……”
莲舟眼中陡然一寒:“我家上仙好好的,不必你操心。”
空阳张张口,又闭上。他身边的小狐狸气鼓鼓地瞪著莲舟,眼中写满了四个大字——你就装吧。
莲舟望著他们,冷冷地说:“你说你带著幼弟前来,是为了探访上仙的。现在看也看过了,聊也聊过了,你们,是不是也该打道回府了?”
空阳一怔,他身边的小狐狸立刻跳起来大吼道:“少废话!我们是来看我嫂子的,谁来看方诸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待大狐狸想起来捂住自家小弟的嘴,那要命的最後一句已经成了泼出去的水,灌进莲舟耳朵里了。
莲舟神色一僵,脸全黑了。
这,可是千年万年来,方诸上仙最大的痛处。
盘古开天辟地,将山河大地划得界限分明。南海一带有一仙山,质体与一般山林无异,却浮於海面而不沉,名唤方诸。
其实,方诸仙山一开始并非仙山,而只是个悬崖峭壁丛立,连鸟都不生蛋的荒岛。後来,因为生在海中,远离尘世,终年又受那甘露祥霖泽被,日月精华照耀,长年累月下来,荒岛汇集了天地灵气,最後,一个仙童自磐石之中孕化而生。此後千年万年,仙童在此潜心修炼,渐渐地,仙元固化,修为精进,终得大成,连带那荒岛也脱了地气,浮出水面来。
一日太白金星下凡私访,偶遇一座高山,山上花木葳蕤仙泉涓涓,欢喜之下,便进了山里去玩耍。待他行至山腰,在一处挂瀑之下,晃见一个覆著花草的亭子,走近了看,一个容貌姣好的年轻男子,正卧在亭下花丛中,与小鸟说著话。太白素日就是个交游广阔的,见了此等淡泊尘俗之人,自是立马上前攀谈,一谈之下,发现那人谈吐空灵,颇具灵气。太白大喜,回到天庭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