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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对这么大的价钱都咋舌不已。
“八芬尼。”莫瑞尔喊道。
“他真傻!还不如多给我点儿钱倒好。”
“多给你点儿钱!”莫瑞尔太太说道,“为什么要多给你点儿钱。”
她记得他从来没给她买过什么订婚戒指。她倒是更赞同可能有些傻气但不小气的威廉了。但现在这小伙子在信上频频谈起他如何跟未婚妻参加舞会,她穿着多么漂亮有服装,或者兴冲冲谈起他们去戏院时如何打扮得像个头面人物。
他想把姑娘带回家来。莫瑞尔太太认为应该让她在圣诞时来。这一次,威廉没带礼物,只带着这么一位小姐回来的。莫瑞尔太太已经准备好晚饭。听到脚步声,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威廉进来了。
“嗨,妈妈。”他匆匆地吻了她一下,就站到一边,介绍这个高挑的漂亮女孩,她穿着一套质地优良的黑白格于女装,披着毛皮领圈。
“这是吉普赛女郎!”
韦丝特伸出手来,浅浅地笑了一下,微微露出洁白牙齿。
“哦,你好,莫瑞尔太太!”她客气地打招呼。
“恐怕你们都饿了吧?”莫瑞尔太太问。
“没有,我们在火车上吃过饭了。你看到我的手套了吗?宝贝?”
身材高大、骨骼健壮的威廉。莫瑞尔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我怎么会看到呢?”她说。
“那我就丢了,你不要这么粗鲁地对待我。”
他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她打量着厨房四周,觉得这间房又小又怪,相片后面装饰着闪光的邀吻树枝和冬青树。摆着几把木椅和小松木桌子。就在这时,莫瑞尔进来了。
“你好,爸爸!”
“你好,儿子,我已经知道你们的事了。”
两人握握手,威廉介绍这位小姐,她同样微露玉齿笑了一下。
“你好,莫瑞尔先生!”
莫瑞尔奉承似地鞠了一躬。
“我很好,我也希望你很好,你千万不要客气。”
“哦,谢谢你。”她回答,心里觉得很有趣。
“如果你不介意我就上楼去,如果太麻烦就算了。”
“不麻烦,安妮带你去。沃尔特,来搬这个箱子。”
“不要打扮太长时间。”威廉对他的未婚妻说。
安妮拿起铜烛台,窘迫的不敢开口,引着这位小姐向莫瑞尔夫妇为她腾出来的前面卧室走去。这间屋子,在烛光下也显的窄小而阴冷。矿工的妻子们只有在得重病的时候才在卧室里生火。“需要我打开箱子吗?”安妮问道。
“哦,太谢谢你了!”
安妮扮演了仆女的角色,接着下楼去端热水。
“我想她一定很累,妈妈。”威廉说:“我们来得很匆忙,一路上也非常辛苦。”
“她需要点什么吗?”莫瑞尔太太问。
“哦!不用,她马上就会好的。”
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叫人寒心。半小时后,韦丝特小姐下楼了,穿着一件紫色的衣服,在矿工的厨房里显得过分的豪华。
“我告诉过你,你不用换衣服。”威廉对他说。
“噢,宝贝!”她说完转过那张甜蜜蜜的笑脸对莫瑞尔太太说:“你不觉得他总是埋怨我吗?莫瑞尔太太?”
“是吗?”莫瑞尔太太说:“那就是他的不对了。”“是的,真是这样!”
“你很冷吧,”母亲说:“要不要靠近火炉坐着?”
莫瑞尔从扶手椅上跳起来。
“来坐这儿。”他说:“来坐这儿。”
“不,爸爸,你自己坐吧。坐在沙发上,吉普。”威廉说。
“不,不,”莫瑞尔大声说,“这把椅子最暖和了,来坐这儿,韦丝特小姐。”
“多谢了。”姑娘说着,坐在矿工的象征着荣誉的扶手椅上,她哆嗦着,感觉到了厨房的温暖渐渐浸入她体内。
“给我拿个手绢来,亲爱的宝贝。”她对他说。嘴巴翘着,那亲呢的样子仿佛只有他们俩人在场,这让家里人觉得他们不应该呆在这里。很显然,这位小姐就没有意识到他们是人。对她来说,现在他们只不过是牲口罢了,威廉局促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斯特里萨姆这样一个家庭来说,韦丝特小姐的光临已经是“屈尊”了。对她来说,这些人确实是下里巴人——简单地说,是工人阶级。她何必约束自己呢?
“我去拿,”安妮说。
韦丝特小姐没有理会,仿佛刚才是一个仆人在说话。不过,当姑娘拿着手帕又下楼来时,她和善地说了句:“哦,谢谢!”
她坐在那里,谈论着火车上吃的那顿饭是那么寒酸,谈论着伦敦,也谈了跳舞。
她确实有些紧张,所以不停地说呀说。莫瑞尔一直坐在那里抽那种很烈的手捻的烟卷,一面看着他,听着她那流利的伦敦话,一面不停地吐着烟圈。穿着她最漂亮的黑绸衬衫的莫瑞尔太太,平静而简短地回答着她的话。三个孩子羡慕地坐在一起,什么也不说。韦丝特小姐像是位公主,所有最好的东西都为她拿了出来,最好的杯子,最好的匙子,最好的台布,最好的咖啡壶。孩子们觉得他一定会认为这个场面很气派,而她却觉得很不习惯,不了解这些人,也不知道如何对待他们。威廉开着玩笑,也多少感到有些别扭。
大约10点了,他对她说:“累了吗?吉普?”
“很累,宝贝。”她马上用那种亲热的口气回答道,头稍微偏了一下。
“我去给她点蜡烛,妈妈。”他说。
“很好。”母亲回答道。
韦丝特小姐站了起来,对莫瑞尔太太伸出了手。
“晚安,莫瑞尔太太。”她说。
保罗坐在烧水锅前面,正往一只啤酒瓶里灌热水,安妮把瓶子用下井穿的旧绒布衬衫包好,吻了母亲一下,道了晚安。家里已经没有别的空房了,所以她得跟这位小姐同住一间屋子。
“等一会。”莫瑞尔太太对安妮说。安妮正坐在那儿弄着那只热水瓶。韦丝特小姐与大家—一握手,这让大家很不自在。威廉在前引路,她跟在后边走了。五分钟后,他又下楼。他心里有点恼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说几句话。直到别人都上了床。只剩下他和妈妈,他才像以前一样,两腿叉开站在炉边地毯上,有些犹犹豫豫地说:“怎么样,妈妈?”
“怎么样,孩子?”
她坐在摇椅上,多少有些为他而伤心和丢脸。
“你喜欢她吗?”
“是的。”她迟迟地回答道。
“她还有些害羞,妈妈。她还不习惯这儿。你知道。这里和她姑妈家里不同。”
“当然了,孩子,她一定觉得很难习惯这儿吧。”
“是的,”他顿时皱眉头,“可她不该摆她的架子!”
“她是初来乍到,有点别扭罢了,孩子,她会好的。”
“是这样的,妈妈。”他感激地回答。不过他还是愁眉不展。“你知道,她不像你,妈妈,她从来严肃不起来,而且她也不肯用脑子。”
“她还年轻,孩子。”
“是的,不过她缺乏家教,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就去世了,从那以后,她就跟她姑妈住在一起,她姑妈真让她无法容忍。她父亲又是一个败家子。因此,她从没有得到过爱。”
“哦,那么,你应补偿她。”
“因此,你应该在很多方面谅解她。”
“孩子,怎么样谅解她?”
“我不知道。当她显得举止浅薄的时候,你就想想从来没有人教会她深沉的感情。再说,她确实深爱着我。”
“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出来。”
“但是你知道,妈妈——她和我们不一样,那些人,就是和她生活在一起的那种人,他们好象和我们有不一样的原则。”
“你不必过早地下结论。”莫瑞尔太太说。
看起来,他的内心还是不能轻松。
然而,第三天早晨他起来后,就又开始在屋里唱歌逗乐了。
“喂,”他坐在楼梯上喊:“你起来了吗?”
“起来了。”她轻声应道。
“圣诞快乐!”他大声对她喊着。
卧室里传来她清脆悦耳的笑声,但过去半个小时了,她还在楼上。
“刚才她说起来了,是真的吗?”他问安妮。“是起来了。”安妮回答。
他等了一会儿,又走到楼梯口去。
“新年快乐!”他喊着祝福。
“谢谢,亲爱的!”远处又传来了笑声。
“快点!”他恳求地说。
快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在等她。总是在六点以前就起床的莫瑞尔,看了看钟。
“哦,真奇怪。”他大声说。
除了威廉,全家人都吃过早饭了,他又走到楼梯口。
“在那儿等着我去给你送复活节的彩蛋吗?”他生气地喊道。
她只是哈哈笑着。全家人都想着,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一定会有什么奇迹发生。终于,她下来了,穿着一件衬衫,套了一条裙子,漂亮迷人,仪态大方。
“这么长时间,你真的在梳洗打扮吗?”他问。
“亲爱的!这个问题不允许问,对吗?莫瑞尔太太?”
她一开始就扮起贵族小姐的派头。当她和威廉去教堂的时候,威廉穿着大礼服,戴着大礼帽;她穿着伦敦做的服装,披着毛皮领圈。保罗、亚瑟和安妮以为人人见了他们都会羡慕地鞠个躬。而莫瑞尔,穿着他最好的衣服站在路头上,看着这对衣着华贵的人走过去,心里觉得他仿佛是王子的父亲了。
实际上,她并没有那么了不起。她只不过在伦敦一家公司当秘书或办事员,干了有一年。但是,当她和莫瑞尔一家在一起时,她就摆出一副女王的架式。她坐在那里让保罗或安妮服侍她,仿佛他们是她的仆人。她对待莫瑞尔太太也是油腔滑调、随随便便,对莫瑞尔却摆出一副恩赐的架式。不过,过了一两天后,她就改变了她的态度。
威廉总是要保罗或安妮陪他们一起散步,这样更显得兴趣盎然。保罗确实一心一意地崇拜着“吉普赛女郎”,但实际上,母亲几乎不能原谅他对待姑娘的那股谄媚奉承劲儿。
第二天,莉莉说:“哦,安妮,你知不知道我把皮手筒放在哪儿了?”威廉回答:“你明知道皮手筒放在你的卧室里,为什么还要问安妮?”
莉莉却生气的一声不响地上楼去了。她把妹妹当仆人使唤,这让小伙子气愤不已。
第三天的晚上,威廉和莉莉坐在黑暗的起居室炉火旁。十一点差一刻的时候,他们听见莫瑞尔太太在捅炉子,威廉走进厨房,后面跟着他的莉莉。
“已经很晚了,妈妈?”他说,她刚才一直独自坐在那儿。
“不晚,孩子,我平常都坐到这个时候。”
“你要去睡觉吗?”他问。
“留下你们俩?不,孩子,我不放心你们俩。”
“你不相信我们,妈妈?”
“不论我相信不相信,我都不会那么做的。你们高兴的话可以呆到十一点,我可以看会儿书。”
“睡觉去,吉普,”他对姑娘说:“我们不能让妈妈这样等着。”
“安妮还给你留着蜡烛呢,莉莉。”莫瑞尔太太说,“我想你看得见的。”
“是的,谢谢,晚安,莫瑞尔太太。”
威廉在楼梯口吻了他的宝贝,然后,她走了,他呢,又回到厨房。
“你不相信我们,妈妈?”他又说了遍,有点不快。
“孩子,告诉你吧,当大家都睡觉的时候,我不信任你们两个年轻人单独留在楼上。
他只好接受了这个回答,吻了吻母亲,道了晚安。
复活节时,他独自一人回到家,和母亲没完没了地谈论他那个宝贝。
“你知道吗,妈妈,当我离开她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在乎她,即便再也见不到她,我也不会在乎。但是,当晚上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又非常喜欢她了。”
“如果她吸引你的不过是这些的话,”莫瑞尔太太说:“那么,促使你们结婚的那种爱可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不可思议!”他大声说,这婚姻使他烦恼不安左右为难。“但是,就我们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不能放弃她。”
“你最清楚,”莫瑞尔太太说:“不过要是像所说的这样,我不会把这种感情看作爱情的——总之,这绝不是爱情。”
“哦,我不知道,妈妈,她是个孤儿,而且……”
他们从来争论不出任何结果,他似乎很为难,而且相当恼火。她显得克制而沉默。他全部的精力薪水都花在这个姑娘身上了,回家后,他几乎没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