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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我不是通过感觉同你交谈,而是用精神来同你交流。这就是我们不能按常规相爱的原因。我们的爱不是正常的恋情。假如,我们象凡人那样,形影不离地共同生活,那太可怕了。因为不知为什么,你在我身边,我就不能长久地过平凡日子。可你知道,要经常超脱这种凡人的状态,也就是失掉凡人的生活,就会失去这种生活。人要是结了婚就必须像彼此相亲相爱的平常人那样生活在一起。互相之间丝毫不感到别扭——而不是像两个灵魂聚会在一起。我就有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该不该发这封信。不过——最好还是让你了解一下,再见。“
米丽亚姆把信看了两遍。看完后又把信封了起来。一年后,她才拆开信让她母亲看。
“你是个修女——你是个修女。”这句话不断刺痛着她的心,他过去说的话从来没有像这一句话深深地、牢牢地刺进她的心,就像一个致命伤。
她在大伙聚会后的第三天给他回了信。
“我们的亲密的关系是美好的,但遗憾的是有一个小小的差错。”她引证了一句他的话:“难道这是爱我的错误吗?”
他收信后,几乎立刻就从诺丁汉姆给她回信,同时寄了一本《莪默。伽亚嫫诗集》。
“很高兴收到你的回信,你如此平静,让我感到很羞愧。我,真是个太夸大其辞的人。我们经常不和谐。不过,我想我们从根本上来说还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必须感谢你对我的油画和素描的赞赏。我的好多幅素描都是献给你的,我盼望得到你的指正。你的指正对我来说总是一种赏识,这让我感到羞愧和荣幸。开玩笑别当真。再见。”
保罗的初恋就到此为止了。当时,他大概二十三岁了。虽然,他还是处男,可是他的那种性的本能长期受到米丽亚姆的净化和压抑,如今变得格外强烈。他跟克莱拉。道伍斯说话时,满腔热血会越流越快越流越猛,胸口堵得慌,好像有个活跃的东西。一个新的自我,一个新的意识中枢,预告他迟早会向这个或那个女人求欢。
但他是属于米丽亚姆的。对此,米丽亚姆绝对肯定,坚信他给了她这份权利。
第十章 寡居少妇
保罗二十三岁时,送了一幅风景画参加诺丁汉姆堡的冬季画展,乔丹小姐对他很感兴趣,邀请他去她家做客。他在那儿认识了其他一些画家,使他开始变得野心勃勃。
一天早晨,他正在洗碗间洗漱,邮递员来了,突然,他听到母亲一声狂叫,他赶紧冲进厨房,只见她站在炉前的地毯上,拼命地挥舞着一封信,嘴里大喊“好啊!”
就像发了疯。他吃了一惊。吓得要死。
“怎么了,妈妈!”他惊呼道。
她飞奔向他,伸出双臂抱了他片刻,然后挥舞着信,大叫道:“好啊,我的孩子!我就知道咱们会成功的!”
他有点怕她——这个身材矮小、神态严肃、头发斑白的女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疯狂。邮递员生怕出什么事,又跑了回来。母子俩看见他歪戴着的帽子出现在半截门帘上方,莫瑞尔太太便冲到门边。
“他的画得了一等奖,弗雷德,”她大叫着说,“还卖了二十个金币。”
“天哪,真了不起!”他们熟识的年轻的邮递员说。
“莫尔顿少校买下了那幅画!”她大叫着说。
“看来确实了不起,真的,莫瑞尔太太,”邮递员说着,蓝眼睛闪闪发亮,为自己送来了一个喜讯而高兴。莫瑞尔太太走进里屋,坐下来,颤抖着。保罗担心她看错了信,落得空欢喜一场,于是他仔仔细细地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不错,他这才相信竟是真的,他坐下来。颗心乐得怦怦直跳“妈妈!”他次呼似的喊。
“我不是说过咱们总会成功吗?”她说着竭力不让他看到自己在哭。
他从火炉上取下水壶,冲上茶。
“你当时没想到过,妈妈——”他试探着说。
“没有,我的孩子——没有想到这样大的成功——不过我对你期望很高。”
“没那么高吧?”他说。
“不——不——可我知道咱们总会成功。”
随后,她恢复了镇静,至少表面上这样。他敞开衬衣坐着,露出几乎象女孩子一样细嫩的脖子,手里拿着毛巾,头发湿淋淋地竖着。
“二十个金币,妈妈!正好够你给亚瑟赎身的钱。现在你不必再借钱了,正好够用。”
“可是,我不能都拿去。”她说。
“这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
“好吧——你有二十英镑,我添九英镑。”
两人反复地商量怎么分这二十个金币。她只想拿她需要的五英镑,他却不依,于是两人吵了一场,以此平息了心中的兴奋。晚上莫瑞尔从矿井回到家里就说:“他们告诉我保罗的画得了一等奖,并且五十镑卖给了亨利。本特利公爵。”
“噢,瞧人们编的故事多动听!”她大叫着。
“嘿!”他答道,“我说过这准是瞎说,但是他们说是你告诉弗雷德。霍基森的。”
“好像我真会告诉他这番话似的!”
“嘿!”莫瑞尔附和着说。
但是他还是觉得很扫兴。
“他真的得了一等奖。”莫瑞尔太太说。
莫瑞尔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真的,我的天呐!”他惊呼道。
他呆呆地盯着房间对面的墙。
“至于五十镑——纯属胡说!”她沉默了一会儿。“莫尔顿少校花了二十个金币买了那幅画,这倒是真的。”
“二十个金币!没有的事吧!”莫瑞尔大叫道。
“没错,而且也值这么多。”
“哎!”他说,“我不是不信,但是用二十个金币买一幅他一两个小时就可以画出来的东西!”
他暗暗为儿子感到自豪。莫瑞尔太太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
“这钱他几时到手?”莫瑞尔问。
“那我可说不上,我想总得等画送到他家以后吧。”
大家都沉默了。莫瑞尔只是盯着糖罐,却不吃饭。他那黝黑的胳膊搁在桌子上。
手由于干活磨得粗糙不堪。他用手背擦着眼睛,把煤屑抹得一张黑脸上全是,妻子假装没有看见。
“是啊,要是另外那个孩子,没被整死的话,也会这么有出息。”他悄悄地说。
想起威廉,莫瑞尔太太感到心里像是被冰冷的刀子扎了一下。这时她才感到自己非常疲倦,要休息了。
乔丹先生邀请保罗去吃饭。回来后他说:“妈妈,我想要套夜礼服。”
“是啊,我想你该有一套。”她说着心里感到高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家里有威廉的那一套,”她继续说,“我知道他花了四镑十先令,而他只穿了三次。”
“你愿意让我穿这一套吗,妈妈?”他问。
“是的,我想你穿着合身——至少上衣准合身。裤子要改短些。”
他上楼去,穿好上衣和背心。下来时,只见他的夜礼服上衣和背心里露出一截绒布领子和衬衣前襟,怪模怪样,而且衣服相当肥大。
“裁缝改一下就好了。”她说着,用手抚摸着他的肩膀。“料子很漂亮,我从来舍不得让你爸爸穿这条裤子,现在我非常高兴让你穿。”当她手刚摸到领结,就想起了大儿子。不过眼前穿这套衣服的是个活生生的儿子。她的手顺势往下摸到他的脊背,他活着,是属于她的儿子,而另一个已不在人世了。
他穿着威廉生前的夜礼服出去参加了几次宴会。每次母亲都是既骄傲又欣喜,心里很踏实。他现在开始出头露面了。她和孩子们给威廉买的饰针都钉在了他的衬衣前襟上,他还穿着威廉的一件衬衣。但是他的体态优雅,相貌虽然粗扩,却是春风满面,很讨人喜欢。他看上去虽不特别像一位绅士,可是她觉得他的确富有男子气。
他把所见所闻统统都告诉她,她听了像亲自在场一样。而他呢,急于想把她介绍给当晚七点半一起用餐的这些新朋友。
“自己去吧,”她说,“他们认识我干嘛?”
“他们想认识你!”他愤愤不平地大叫,“如果他们想认识我——他们说他们真的想认识我——那么他们也想认识你,因为你和我一样聪明。”
“去你的吧,孩子!”她大笑道。
可是,她开始爱惜自己的双手。如今这双手由于干活磨得非常粗糙,在热水中泡了这么长时间,皮肤都透亮了,而且指关节也肿了。不过,她开始小心不碰苏打水,她惋惜当初自己的一双手——长得又纤小又细腻。安妮坚持要她添几件适合她这个年龄的时髦外衣,她也顺从了。她甚至还允许在发际上别一个黑丝绒蝴蝶结,然后,她就嘲讽似的对自己嗤之以鼻,确认自己看上去一定怪模怪样。但是,保罗却宣称她看上去像一位贵夫人,跟莫尔顿上校夫人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家境日渐好转,只有莫瑞尔依然如此,倒不如说是慢慢垮下去了。
如今保罗和母亲经常就人生进行长时间的讨论。宗教意识在他心灵中渐渐消退。
他已经铲除了所有妨碍他的信念,扫清了道路,不同程度地树立了这样的信仰,即人应该凭自己的内心来辨别是非,而且应该有耐心去逐渐认识自己心中的上帝。如今生活使他兴趣盎然。
“你知道,”他对母亲说,“我不想路身富裕的中产阶级,我愿意作普通的平民百姓,我属于平民百姓中的一员。”
“可要是别人这样说,你听了难道不会难受吗?你要知道你自认为可以与任何绅士媲美。”
“从我内心来说是如此。”他回答,“可是从我的出身,我的教育或我的举止看并非如此,而从我本身来说,我的确可以与他们并驾齐驱。”
“很好,那你干嘛又谈论什么平民百姓呢?”
“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不在于他们所处的阶级,而在于他们本身。一个人从中产阶级那里能获得思想,而从平民百姓中——能获得生活的热情,你能感到他们的爱与恨。”
“很不错,我的孩子。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和你爸爸的伙伴谈谈呢?”
“可他们截然不同。”
“一点也不。他们是平民百姓。你现在到底和谁混在一起呢?是那些改变了思想,变得像中产阶级的人,而其他在平民百姓中的人引不起你的兴趣的。”
“可是——他们那儿有生活——”
“我不相信你从米丽亚姆那儿得到的就一定超过从任何一个有教养的姑娘那儿得到的——一比如说莫尔顿小姐—一是你自己对出身抱有偏见。”
她真诚地希望他能脐身于中产阶级,她知道这并不难。最终她要他娶个名门淑女。
她开始跟一直在六神不安、满心烦恼的他进行斗争。他依然跟米丽亚姆有来往,既不能彻底摆脱,又不能下决心订婚。这种优柔寡断似乎把他搞得精疲力竭。更糟的是母亲还疑心他对克莱拉也在暗中倾心,何况克莱拉是个有夫之妇。母亲希望他能与一个生活条件比较优越的姑娘相爱。但是,他就是傻,仅仅因为姑娘社会地位高就不愿意去爱她,甚至连表示爱慕之意都不情愿。
“我的孩子,”母亲对他说,“你聪明,敢于与旧事物决裂,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可这些似乎都没给你带来任何幸福。”
“什么是幸福,”他大叫道。“我才不在乎呢!我会幸福吗?”
这鲁莽的话使她心烦意乱。
“这就要你去判断了,我的孩子。但如果你遇到一位能使你幸福的好女人——你就会开始考虑成家——当你有了养家糊口的途径时——你就可以安心工作,不必日夜烦恼——这样你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他皱皱眉。母亲正好触到了他与米丽亚姆关系的痛处。他撩开额前乱糟糟的头发,两眼冒火,痛苦万分。
“你图的是安乐,妈妈,”他大叫道,“那是女人的全部的生活信条——心灵和肉体的安逸舒适。可我瞧不起这些。”
“哦,是吗!”母亲答道。“那你的生活信条就是超凡入圣的不满足?”
“是的,我不管是不是超凡入圣。那是你要的幸福!只要生活充实,幸福与否根本不重要,恐怕你所谓的幸福会使我厌烦。”
“你从不肯找个机会试试!”她说。接着她把对他的忧虑全部发泄出来。“可是这的确有关系!”她大叫道:“你应该争取幸福,生活得幸福。我怎能忍心看你生活得不幸福!”
“你自己的生活已经够糟的了,可是这也没有使你比那些比较幸福的亲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