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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与情人 完结版-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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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摸摸脸,把额前一绺乱发撩开,坐起身来。

    “怎么会睡到这么晚呢!”他喃喃地说。

    他因被别人叫醒而愤愤不已。她倒觉得这很有趣。她看见他露在绒布睡衣外的脖子白净圆润,像个姑娘的一样。他恼怒地抓着头发。

    “你抓头皮也没有用处,”她说,“抓头皮也不能抓早啊。咳,你要让我端着杯子一直站着等你多长时间?”

    “哎哟,把杯子砸了!”他说。

    “你应该早点起床。”老妇人说。

    他抬眼望着她,赖兮兮地放声大笑起来。

    “可我比你先上床。”他说。

    “是的,我的天哪,你是比我先上床!”她大叫道。

    “你看,”他说着搅着杯里的茶,“你竟然把茶端到我的床边,我母亲准会认为这定能把我这一辈子给宠坏了。”

    “难道她从来不端茶给你吗?”雷渥斯太太说。

    “如果让她做的话,那就像是树叶也要飞上天去了。”

    “哎哟,看来我一直把家里人宠爱惯了!所以他们才会变得那么坏。”老太太说。

    “你只有克莱拉这么一个亲人了,”他说,“雷渥斯老先生早就去世了。所以我觉得家里坏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并不坏,只是我心肠很软而已。”她走出卧室时说,“我只是糊涂罢了,千真万确!”

    克莱拉默默地吃着早饭,不过,那神气仿佛他已是她的人了。这使得他欣喜万状。很显然雷渥斯太太非常喜欢他,他干脆就谈起他的画来。

    “你这么辛苦劳碌地忙你的那些画,究竟有什么好处啊?”她母亲大声说,“我很想问个清楚,究竟有什么好处?你最好还是尽兴地玩乐吧!”

    “哎,”保罗大叫道,“我去年靠我的画挣了三十个金币呢。”

    “真的吗?这样看来,这件事倒真值得考虑考虑。可是跟你花在画画上的时间比一比,那可真算不了什么。”

    “而且有人还借了我四英镑,那人说愿意付给我五个英镑,让我画他夫妇俩带着狗还有他们的乡下别墅。我给他们画了,画了些鸡、鸭,可没有画狗。他很恼火,因此我只能少收一英镑。我真烦腻画这些,我也不喜欢狗。画了这么一幅画,等他把那四英镑给我之后,我该怎么花呢?”

    “噢!你知道自己怎么用这笔钱。”雷渥斯太太说。

    “可是我想把这四英镑全部花光。咱们可以去海滨玩一两天,怎么样?”

    “都有谁?”

    “你,克莱拉和我。”

    “什么,花你的钱!”她有些生气地大叫。

    “为什么不花?”

    “你这样费力不讨好地过日子,早晚会因此吃苦头的!”

    “只要我花得高兴就行了。你难道不愿赏光?”

    “不是,由你们俩自己决定吧。”

    “你愿意去了?”他惊奇地问道。

    “你甭管我愿不愿意去,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雷渥斯太太说。

    第十三章  情人之夫

    保罗和克莱拉去剧院后不久,一天他和几个朋友在五味酒家喝酒时正巧道伍斯进来了。克莱拉的丈夫正在渐渐发福,褐色眼睛上的眼皮也开始松弛了。他失去了往日那健康结实的肌肉,很明显他正走在下坡路。他和妈妈吵了一架后,就来到这下等酒店借酒浇愁。他的情妇因为另一个愿意娶她作老婆的人而抛弃了他。有天晚上他因酗酒斗殴而被拘留了一夜,而且他还被卷进一场不体面的赌博事件中。

    保罗和他是死敌,然而两人之间却有一种特殊的亲密感,就好像两个人之间有时会产生的那种偷偷摸摸的亲近感。保罗常常想到巴克斯特。道伍斯,想接近他,和他成为朋友。他知道道伍斯也常常想到他,知道有某种力量正在把那个人推向他。

    然而,这两个人除了怒目而视以外从未互相看过一眼。

    保罗在乔丹厂是个高级雇员,由他请道伍斯喝杯酒倒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想喝什么?”他问道伍斯。

    “谁愿意和你这种混球一起喝酒!”道伍斯回答。

    保罗轻蔑地耸了耸肩膀转过身去,心里怒火万丈。

    “贵族制度,”他继续说,“实际上是一种军事制度。拿德国来说吧,那儿有成千上万依靠军队而生存的贵族,他们穷得要命,生活死气沉沉,因此他们希望战争,他们把战争看作是继续生存下去的一个机会。战争之前,他们个个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战争一来,他们就是领袖和司令官。现在你们总可以明白了吧,就是那么回事——他们需要战争!”

    在酒店里,保罗并不是一个惹人喜爱的辩论家。他自高自大,脾气暴躁。他那种过于自信和武断的态度往往引起年纪较大的人的反感。大家都默默地听着,他说完了,没有人赞同他。

    道伍斯大声冷笑着,打断了这个年轻人的口若悬河,问道:“这是你那天晚上在剧院里学来的吧?”

    保罗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相遇了,于是他明白他和克莱拉一起走出剧院时被道伍斯看到了。

    “哟,剧院是怎么回事?”保罗的一个同事问,他很高兴有机会挖苦一下这个年轻人,因为他已意识到这里面有文章。

    “嗨,他穿着晚礼服在做花花公子!”道伍斯冷笑着,轻蔑地把脑袋朝保罗一扬。

    “这话太玄了吧,”这个双方的朋友说,“她难道是婊子吗?”

    “天呀,当然是啦!”道伍斯说。

    “说呀,让我们都听听!”那个朋友喊道。

    “你已经明白了。”道伍斯说,“我想莫瑞尔心里更清楚。”

    “哎呀,哪有这种事呢!”这人继续说道,“真的是个妓女吗?”

    “妓女,我的天哪,当然是啦!”

    “可你怎么知道的呢?”

    “噢,”道伍斯说,“我认定,他已经跟那……一起过夜了。”

    大家听后都嘲笑保罗。

    “不过,她是谁啊?你认识她吗?”那个朋友问道。

    “我想我是认识的。”道伍斯说。

    这句话又引起了大家的哄堂大笑。

    “那就说出来听听吧。”

    那个朋友说。

    道伍斯摇摇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真怪,他自己却丝毫不露口风,”他说,“等会儿听他自己吹得了。”

    “说吧,保罗。”那个朋友说着,“不说不行,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招供吧。”

    “招供什么?承认我偶然请了个朋友去剧院看戏吗?”

    “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老兄,告诉我们她是谁。”那个朋友说。

    “她挺不错的。”道伍斯说。

    保罗被激怒了。道伍斯用手捋着他那金黄色的小胡子,哼哼地冷笑着。

    “真让我吃惊……真有那么回事吗?”那个朋友说,“保罗,我真没有料到你还有这么一手。你认识她吗?巴克斯特?”

    “好像有一点儿。”

    他对其他的人挤挤眼睛。

    “咳,行了,”保罗说,“我要走了!”

    那个朋友用手搭在他的肩头。

    “这可不行。”他说,“你甭想这么容易就走掉,我的朋友。你必须给我们把这事讲明白才行。”

    “那么你们还是向道伍斯去打听吧。”他说。

    “你自己做的事嘛,没必要害怕,朋友。”那个朋友纠缠着。

    道伍斯在一旁插了句话,保罗恼羞成怒,把半杯啤酒全泼在他的脸上。

    “啊!莫瑞尔先生!”店里的女招待惊叫着,按铃叫来了酒店的保安人员。

    道伍斯啐了一口唾沫,冲向这个年轻人。此刻,一个卷着袖子,穿着紧身裤子的壮汉挺身而出。

    “好啦,好啦!”他说着,用胸膛挡住了道伍斯。

    “滚出去!”道伍斯叫道。

    保罗面色苍白的把身子靠在酒柜的铜围栏上,瑟瑟发抖。他恨透了道伍斯,他诅咒他当场就该下地狱;可一看到那人前额上湿漉漉的头发,不禁又可怜起他来。

    他没有动。

    “滚出去,你——”道伍斯说。

    “够了,道伍斯。”酒店的女招待大叫道。

    “走吧。”酒巴的保安人员好言相劝着,“你最好还是走吧。”

    随后,他有意贴近道伍斯,正好把道伍斯逼到了门口。

    “一切都是那个小混帐挑起来的。”道伍斯略带胆怯地指着保罗。莫瑞尔大喊。

    “哎哟,道伍斯先生,你可真会胡诌。”女招待说,“你要知道一直都是你在捣乱。”

    保安人员依旧用胸膛顶着他,强迫他走出去,直到把他逼到大门外的台阶上,此时,道伍斯转过身来。

    “好吧。”他说着,对自己的敌手点了点头。

    保罗不禁对道伍斯生出一种奇怪的怜悯之心,近乎于一种掺杂着强烈的愤恨的怜爱。五颜六色的店门被关上了,酒巴里一片寂静。

    “那人真是自找苦吃!”女招待说。

    “但是你眼睛里要是给人泼了一杯啤酒,总是件很糟的事情。”那个朋友说。

    “我告诉你,他干得太棒了。”女招待说,“莫瑞尔先生,你还想再来一杯吗?”

    她询问着拿起了保罗的杯子。他点了点头。

    “巴克斯特。道伍斯这人对什么都不在乎。”一个人说。

    “哼,他吗?”女招待说,“他呀,他是个多嘴多舌的人,这点得不到什么好处。如果你要魔鬼的话,就让我给你找个多嘴多舌的人得了。”

    “喂,保罗,”那个朋友说道,“这段时间你还是小心为妙。”

    “你千万不要给他机会找你的事就是了。”女招待说。

    “你会拳击吗?”一个朋友问。

    “一点儿不会。”他答道,脸色依旧苍白。

    “我倒可以教你一两招。”这个人说。

    “谢谢啦,可我没有时间。”

    保罗抽身想走。

    “詹金斯先生,你陪他一起走。”女招待对詹金斯先生挤挤眼,悄声说道。

    那人点点头,拿起帽子说:“大家晚安。”随即十分热心地跟在保罗身后,叫着:“等一会儿嘛,老兄,咱俩同路。”

    “莫瑞尔先生不喜欢惹这种烦人的事情。”女招待说,“你们等着看吧,以后他不会再上这儿来了,我很难过,他是个好伙伴。道伍斯想把他拒之门外,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保罗宁死也不愿意让母亲知道这个事,他强忍着羞辱及内疚的煎熬,心里痛苦极了。现在他生活中有好多事情不能告诉他母亲。他背着她过另一种生活——性生活。生活中的其他部分依然掌握在她手中。不过他觉得自己不得不向她隐瞒好些事情,可这使他很烦恼。母子之间现在相当沉默,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在这种沉默中保护自己,为自己辩解,因为他感到自己受到了她的指责。因而,有时他很恨她,并且想摆脱她的束缚,他的生活要他自己从她那儿得到自由。然而生活宛如一个圆圈,总是能回到原来的起点。根本脱离不了这个圈子。她生了他,疼爱她,保护他。于是他又反过来把爱回报到她的身上,以致于他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离开她独立生活,真正地去爱另一个女人。在这段时间里,他不知不觉地抵制着母亲的影响,对她守口如瓶,他们之间有了距离。

    克莱拉很幸福,深信保罗爱着自己,她感到自己终于得到了他。可是随之出乎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保罗像开玩笑似的告诉了她与她丈夫之间的不愉快的争端。

    她听后骤然变色,灰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这就是他,一个粗俗的人,”她喊着,“他根本不配和体面的人来往。”

    “可你却嫁给了他。”他说。

    他的提醒使得她愤愤不已。

    “对,我是和他结了婚。”她大喊道。“可是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想他本来可能是个很好的人。”他说。

    “你认为是我把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她尖叫着说。

    “哎,不是,是他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但是,他身上总有点东西……”

    克莱拉紧紧地盯着她的情人。他身上某种东西使她感到憎恶。那是一种对她进行超然的旁观评论的态度,一种使她女性的心灵不能接受的冷酷的神情。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她问。

    “什么?”

    “关于巴克斯特的事。”

    “这没有必要吧?”他回答。

    “我想,如果你非打他一顿不可,你会动手的。”她说。

    “不,我一点儿也没有动手的意思,这很滑稽。大多数男人生来就有种握紧拳头打架的本能,可我不是这样,我情愿用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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