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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石柱笑着对杏花说,不哄人,其实也就那么简单,不然谁家男人还哄婆姨哩。
过了一会,杏花扑闪着她那一对毛格闪闪的眼睛问吴石柱,你把那人领回来做什么呀?你看够多别扭,这么大些价人,展堂堂地睡在一个炕上,太让人拘束了。
吴石柱说,我不是已经给你说了,先凑和几天,你看这一条深山野沟里,不往进来弄几个人确实不行,你妈也老了,她老人家如果哪一天腿一蹬,光剩下咱两个,不是太寂寞和难累了么?他来了,歪好还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而且他也有力气,我看他人还蛮不错,你再别想别的事,好吗?
杏花扑闪了一下她那一对毛格闪闪的花眼,给吴石柱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阵,吴石柱以为杏花这么一阵没跟他说话睡着了,便偷偷地又把手伸过去,刚要在杏花隆起的肚子上摸,杏花一把推开他的手,悄悄地给吴石柱说,你再不敢瞎摸了,肚子里的娃娃一直胡蹬哩,惹恼了可不得了。
吴石柱嘿嘿地笑了几声,便把手缩回去,再没敢胡动。
这时候的夜更加深沉了,对面深山的树林里,一只猫头鹰起劲地叫唤起来。
嘿呼!一声。
嘿呼!又一声。
杏花听见猫头鹰在暗夜里的哀叫,再不像前两天晚上那样害怕了。渐渐地,她听惯了这种声音,觉不得有多么害怕,反倒觉得有些亲切,仿佛猫头鹰的哀叫就像唱歌一样,只是声调有些怪式怪样。
此时的猫头鹰仍然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地叫着,声调时粗时细时长时短。
嘿呼!一声。
嘿呼!又一声。
杏花在猫头鹰很有节奏的哀叫声中安然地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睡在光板土炕上的李狗娃害怕惊动了睡得正香的吴石柱一家,就直挺挺地干躺着,浑身觉得没一处舒服的地方,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黑漆漆的烂屋顶。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吴石柱也睁开了眼睛,他是冻得不行了才醒来的。烂茅屋里太冷,灶火口上早没了火星,估计夜里杏花她妈放进去的那几根木棒早已烧尽。因此吴石柱一醒来就从光板土炕上爬起,跳下土炕,慌忙从灶火圪崂里拣了几根干柴塞进灶眼,灶火口里的火苗很快就窜起来。
吴石柱转身上炕时,看见躺在土炕上的李狗娃大睁着双眼,便在炕沿上问李狗娃,你睡醒了?
醒了。李狗娃说着便从土炕上爬起来。
吴石柱和李狗娃还准备啦几句什么话时,杏花和杏花她妈也醒了。她娘俩睁开眼睛看见正在说话的吴石柱和李狗娃,也急忙爬起来。李狗娃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唉,看把你俩打搅得连个觉也睡不好。
杏花她妈坐起来,用手挠了几把她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说,睡好了。
吴石柱接住杏花她妈的话头说,还想睡的话,你们娘俩再睡一阵,起来也没什么事。
杏花她妈说,不睡了,天亮了还睡什么觉。
杏花一声不吭地像个哑巴一样把脸板得很平地披散着头发从土炕上爬起来,很快溜下炕沿,站在脚地上,时不时用眼角窥视一下李狗娃。
李狗娃可怜兮兮地趷蹴在脚地的一角,双手抱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
生命河 第五章(4)
吴石柱心里想,得赶紧给李狗娃寻个地方,不然这家里就要有麻烦了。吴石柱跳下脚地,踏上他那两只露着脚趾头的烂鞋,在门圪崂拉起两件工具,叫上趷蹴在脚地一角愁眉苦脸的李狗娃到对面拐沟的阳崖上挖窑去了。
茅屋外的深山野沟仍然铺着厚厚的一层雪,寒冷的西北风疯狂地刮着,雪花漫无边际地飞舞,吴石柱和李狗娃的头顶上落了不少的雪花,像戴了花白斑点的帽子和披了件白点的大衣。山雀停止了吵叫,缩头缩脑地钻在阳崖没雪的地方,只有一些鸽子和山鸡在太阳光照下的阳洼上寻食。
吴石柱和李狗娃缩着脖子,双手交叉地拢入破烂的袄袖里,怀里抱着镢头和铁锨,有气无力地踩着积雪,从石鱼河里跨过去,灰沓沓地爬上对面拐沟的阳洼。
他俩一前一后地走着,口里不断有白气喷出,但并没有说话。尽管李狗娃意识到他的到来引起了杏花和杏花她妈的反感,但他看在吴石柱救他一命的情分上,把这一切不愉快全忍受了,无论如何,杏花和杏花她妈是吴石柱的人,就是她们母女对他再残忍,他都会默不作声地忍受。他要真心诚意报答救他一命的吴石柱,只要吴石柱还能容纳得下他不撵他走,他就会为吴石柱尽心尽力。
眨眼间,吴石柱和李狗娃已经走到了拐沟的阳洼,站在拐沟阳洼残留的积雪上,选择好了地势,李狗娃没等吴石柱发话,就抱上老镢头从阳崖里爬上去,挥舞起手中的老镢头,摆开了大干一场的架势。
刚才,李狗娃还冷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当他刚刚从土崖里爬上去,稍微动弹几下,身上就热乎乎的了。
李狗娃在土崖上挣命地掏着土,土声宛如地雷一样从他身边飞奔而下。
瞬时,小小的拐沟里,黄尘飞扬,飞扬的黄尘把吴石柱和李狗娃淹没得谁也看不见谁,只能听到哗啦啦的土块滚动的声响。
仅仅一早上的工夫,吴石柱和李狗娃这两条壮汉就把拐沟阳崖上这架土圪壁修刷的像模像样,眼看就要划线开口了。
此时,杏花她妈就站在茅屋外的畔上,拉长声调叫吴石柱回家吃饭。
茅屋的土炕上,杏花像客人一样端坐着,丝毫没问他俩一声长短,吴石柱十分生气。然而他不可能在杏花怀娃娃的时候跟她闹别扭,而且在这深山野沟里,孤单单地就他们几个人,吴石柱还有什么心思跟他婆姨争吵。
吴石柱吃完饭把碗重重地搁在锅台上,看了眼坐在光板土炕上头不抬眼不睁的杏花,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了?你现在给谁用这股劲哩?谁惹你了……
杏花仍是一声不吭,像没听见一样。吴石柱不禁恼火起来,大声说,你聋了还是哑了?
杏花她妈慌忙走到吴石柱眼前,拉了一把吴石柱说,你叫喊什么哩?
吴石柱气恼地说,你看她,这几天我不知在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好像我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杏花她妈拉着吴石柱往外走着说,你赶快做你的活,别喊叫了,你不知道她怀娃娃着哩,心里烦么……杏花她妈说着,便一边往外推吴石柱,一边责备杏花,把你个死女子……
吴石柱压根就没想要和杏花怎么样,只是一时说了几句气话,现在让杏花她妈这么一劝,他就什么事也没有地踩着积雪,从坡底下的石鱼河里过去,到他挖窑的阳崖上去了。
这一天,吴石柱和李狗娃进展得十分顺利,太阳临落山时,两眼土钵钵窑便划线开口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生命河 第五章(5)
夜幕降临,吴石柱和李狗娃一起回到那间破茅屋,奇怪的是杏花一下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见他和李狗娃从门里进来,慌忙从土炕上溜到脚地,颠着一个大肚子,忙把饭给端到炕上,而且还有说有笑。
吴石柱看到杏花这样,有些心疼地不让杏花动弹了。
李狗娃看见杏花又是说又是笑,心里头就踏实了。其实他不在意杏花对他的眉高眼低,他只顾逃他那条瘦命,哪里还顾得了看别人的脸色?
在整个漫长而严寒的冬天里,吴石柱和李狗娃一心一意扑在他那土钵钵窑上,等到春暖花开小草从地面露出嫩芽的时候,石马坬拐沟的阳洼上,两眼像模像样的土钵钵窑就出现在眼前。
挖好两眼土钵钵窑的那天中午,太阳很红,向阳的山坡沟洼上早已寻找不到一点的积雪,只有在背阴的地方依稀还有薄薄的积雪存在。但是过不了多久,这些积雪就会消融得无踪无影。而此时的茅屋土洼上,杏花正由她妈搀扶着,腆着大肚子兴高采烈地从石鱼河滩里绕过去,从拐沟的那面缓坡爬上来,站在刚刚挖好不久的两眼土钵钵窑的院子里笑容满面。
这两眼土钵钵窑,坐北向南,土钵钵窑的浪头虽然不高,但十分光堂,这在深山拐沟的石马坬,确确实实是院上好的地方。
杏花看着这两眼土钵钵窑,满心的喜欢,赞声不断。她站在土钵钵窑的硷畔上展眼望去,层层叠叠的群山被无数的参天大树遮掩着,坡底下的石鱼河水,汩汩流淌,好一派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好地方。
杏花她妈更是喜上眉梢,她老人家从缓坡里爬上来,径直走进敞开口子的土钵钵窑,用她那双干瘦的手在窑里的土壁上不停地抚摸着,仿佛她并不是在摸土壁子,而是亲昵地抚摸她刚刚出世不久的孩子的脸蛋一样,一张没了牙齿的嘴笑得就像盛开的一朵花。好地方!
窑算是修成了,可是要住人还远远有一段距离。吴石柱和李狗娃扑腾得越快,那段距离拉得就会越短。现在窑里还不干,况且又没安门窗。吴石柱看着杏花和杏花她妈平安地回到茅屋,他才叫上李狗娃,爬上山梁,伐了几棵上好的树木。准备春忙一毕,就搬过来住了。
正是清明时节,紧一阵慢一阵的春风夹带着细细的雨丝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在这样的季节和天气里,吴石柱和李狗娃都不出山,懒散地在茅屋里溜出溜进,饭后无事可干的时候,吴石柱把春耕用的农具搬到了脚地,同李狗娃一道精心地修补。虽然春天已经来临,山畔上的桃花开得火样红,但是在背阴和吃风的地方,土地仍然没有彻底地解冻。然而春雨一过,天气就再也不会像冬天那样寒冷了。
雨一停,天就彻底地放晴了。
吴石柱和李狗娃抓住这个机会,急忙到山里种庄稼去了。太阳临落山时,吴石柱和李狗娃才一身泥巴地从山里回来。他俩刚刚走到沟口,就看见那间破茅屋里冒出了通天的烟柱,直端端地蹿上半空。
虽然一天的劳动累得吴石柱腰酸腿疼,但他一看见那间茅屋以及茅屋中升腾起的那一缕烟柱,就有种蜕化了的感觉,也不觉得累,趿拉着两只烂鞋,风快地走向茅屋,把镢头往门跟前一丢,就从茅屋里闪进去。
晚饭还不好,吴石柱就把两只烂鞋脱到炕崖根,赤脚打片地爬上炕,身子往炕崖根一靠,就闭上眼睛睡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呼噜!一声。
生命河 第五章(6)
呼噜!又一声。
吴石柱累得太厉害,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宛如一头饿得直哼叫的老母猪。
杏花她妈手忙脚乱地做着饭,不时看一眼睡得几乎不省人事的吴石柱,心疼地说,看把娃累坏了。
折腾了好一阵时光,杏花她妈已经累得弯腰勾背,干皱的老脸上寻找不到一点光亮,银刷刷的白发在她头上零乱地飘散着,她老人家有些迟钝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毫不示弱地要往炕上端饭时,她老人家的手脚再不像往常那样赶快了。杏花把这一切全看在了眼里,摇晃着很笨的怀娃娃身子准备给她妈帮忙时,坐在炕沿上的李狗娃一扑跳到脚地,眼疾手快地把饭碗接到他手里,放到土炕上。
唉,老人家显然是不行了。
李狗娃把饭碗端到土炕上,扭过身站到脚地的一旁,挖眉四道的脸上几乎分辨不出他的人样子,两只肮脏的手在没事的时候总是拢入他那露着棉花的袖口里,很少说话,只有两只眼睛活泛地眨动着,时不时用袖口揩一下流出来的鼻涕。
杏花看着李狗娃这个样子,心里便掠过一阵阵悲哀和难过。
于是杏花便对李狗娃打心眼里产生了一种同情,她看着站在脚地上不动的李狗娃,便有些心疼地说,你也累了一天,快到炕上歇着去。
李狗娃看了一眼对他说话的杏花,惊慌得连一声也没吭就爬上土炕。从他走进这间茅屋,杏花从来没跟他说过话,杏花现在这样关心他,使他又有些害怕起来。
睡得正香的吴石柱,麻迷睁眼地从下炕崖根爬起来,揉了几把瞌睡的眼睛,伸展了一下腰,眼睛便直瞪瞪地看着站在脚地上的杏花和杏花她妈。
此时的杏花她妈正迟手慢脚地往灶火口里填柴,柴烧旺了。她又用一根细柴棍点了火,把脚地上的一盏老麻子油灯点着,黑乎乎的茅屋里顿时亮了很多。
杏花见她妈把灯点着了,便挪动着碎步走到她妈跟前,刚准备弯腰提那盏油灯,被她妈给挡住了。
吃你的饭去。杏花她妈说着,便把老麻子油灯提到炕棱上,转身走到锅台跟前,端起了最后一只老碗。
杏花和杏花她妈都已经坐在光板土炕上,吴石柱这才挪动身子,伸出胳膊,把放在炕边上的一只黑老碗端到手里,凑在他那毛烘烘的嘴上吃起来。
咝溜!他喝了一口。
咝溜!他又喝了一口。
李狗娃眼巴巴地看着吴石柱吃得那么香,便咂了咂嘴,还没等杏花和杏花她妈说什么,他啥也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