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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想,浑身发抖。
“这儿有温泉?”为了甩掉荒唐想法,姚衣衣又问。
水寒点点头。
他家的冰田背山临河,而在骊山另一边,正是大名鼎鼎的皇家温泉行宫,在水家腹地里也有个小小温泉源头。
“姚姑娘想去吗?”
水寒不懂泡热水有什么趣,但听说凡是天然温泉都有些奇妙功效,或许对眼睛也有益处。
早就在这房里关得想飞,姚衣衣用力的点了点头。
姚衣衣大开眼界,嘴都合不拢了。
山脚下,冰天雪地之中,有块森林在这时节被各种绿色所填满,丝萝缠树,林荫深深。
正中央,水气蒸腾,抬头望天,看不清天色如何。
而温泉水量也出奇的多,打池中溢出的水汇流成条小河,融化冰雪,注入不远处的戏水河下游。
真是个人间仙境,难怪彩衫和季清澄会在此处流连忘返,玩到忘了时辰,半夜才回水家。
小女人摆手转圈圈,红色斗篷飞成片小圆毡,她收下了眼,贪婪的看着这片景色。
把两匹马系好,水寒复又步到姚衣衣身边。
“怎么了?看得不说话。”
姚衣衣感动一笑,“哇,这儿真漂亮,离长安不远,我倒第一次知道。”
小女人的开心感染了对温泉兴趣缺缺的水寒。
不就洗澡,在这儿洗,回程骑马又要受寒,回到家还要再洗一次,对他来说,多此一举……
“这是私人产业,向来只让水家人来使用,既然没想开门做生意,自然也不想去宣传。”
闻言,姚衣衣商人血液醒来,心里算盘打得飞快。
“应该开门做生意,这儿肯定赚钱。看看,能在比房子还大的池子里洗澡,很多人会有兴趣的。冬天一定爆满,夏天呢……哎呀!这儿在山脚下,自然阴凉,可以避暑兼养生!
“该搭块台的,再多养些花,泡累了可以歇歇,找华自芳帮忙,什么难养的花据说到他手里,都能开到让美人看了自惭。还有这里,可以设几张桌,供茶奉酒,咱们沽饮阁来这儿开分店,就叫醺泉阁好了,可以赚两手呢!”
水寒不明白姚衣衣何以如此激昂,但听小女人说得认真,讲到激动处还反过来揪住自个儿的衣领,男人愣了下,接着便笑开了脸。
没有任何芥蒂,单纯爽朗,充满男儿豪放气息的笑。
换姚衣衣看呆了,“你……你……你笑了!”
水寒又是噗哧一声,“我不是石头,自然会笑。”男人柔柔说着。
姚衣衣不能苟同!
“你是水寒,有句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凝于水而寒于水’,你可是块冰耶,怎么会笑?”
水寒笑意未减,但亦没有多言,拉着小女人在块干燥大石坐下。
“听你说得那么真,眼前好像浮出你预设的画面,我觉得很有趣,没有多想就笑了,好像被你的热情给融化了。”
男人说得平平淡淡,姚衣衣的脸又红了。
她最近常有一种要找水寒讨看心疾费的念头,她总有一天会在他的眸光下心跳过快而发病的。
“胡说!”
除了这两个字,姚衣衣那再度变成核桃糊的脑袋,也生不出什么有学问的字眼了。
辞穷、心跳加快、全身发热、浑身不对劲,水寒不知对她施了什么法,让她不像自己,不像过去的那个自己。
水寒平白挨骂,不过,他不在乎。
只要能和这姚姑娘在一块儿,即便当小狗他都心甘情愿。
“随你怎么说去。”嘴里淡淡的,眸光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又被那样盯着看,姚衣衣有些难堪、有些不好意思,她又慌张了起来。
“嗯嗯……既然来到这里,那就来泡泡——”
话还没说完呢,姚衣衣发现自己掉入了一个极为难的情境里。
人家彩衫和季清澄是男儿,她和水寒怎么如法炮制啊?
她怎么做的比想的快,然后等到开始想,才发觉这事不成啊!
水寒倒不如姚衣衣姑娘家的心思细密。
“虽然我不爱泡这热水,不过既然姚姑娘想泡,那就泡吧!”念头一动,男人大大方方的抽开了披风上的系带。
姚衣衣只看一眼,血液凝结,不住的在内心大声尖叫,“刷”地一声,霍然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啊——”
话再度没说完,姚衣衣脚一滑,往池边小河摔去,倒不如上回掉入冰水吓人,温温暖暖也不冻人,可是水流强得超乎她的想像。
姚衣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被热水冲走。
她连叫救命都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景色从苍苍树林转变成一片晴朗蓝天,再接着——
冰寒刺骨,冻彻心扉!
姚衣衣被冲到戏水河里,水里有大量碎冰块,无法控制的一个碰撞,登时失去意识!
正隐隐意识到脱衣裳好似不妥,水寒便听见姚衣衣放声尖叫,“你在做什么啊——”
但她还没讲完,便往后倒头一栽,他正在拉衣带,没能及时拉住她,便看见她又掉进水里,被强大的水流往河边带。
行动快于思考,水寒跃下大石,翻身上马,方才已失时机,现在只有靠骑马才能赶得上水流速度,他喝了声往河道疾行,策马狂驰。
红色的身影在水里载浮载沉,因为河道被冰缩减,正中央的流速更是快得无法想像,姚衣衣撞上了冰,好像人事不知,被流水带到冰面下方,更快速往下游。
凭着对地形的认识,趁着河道弯曲,水寒驭马抢了条直线道路,然后飘下马狂奔,大掌往结冰河面全力一击,敲开个大洞,深吸了口,然后将上半身埋进冰水里。
水寒张大眼,一抹红正朝他而来,他用力抱住,将人捞出水面。
全身冰冷的姚衣衣已没了气息。
失去一切的痛苦卷住了他,无法思考,什么都不管,他以嘴渡气,将空气灌入姚衣衣苍白的唇里。
她已经死了吗?
噢,她今年冬天真是犯水劫啊!三番两次掉进水里,而这一回还因为这样而丧命,真是太倒楣了。
在水里枉死,不知道会不会不能成仙?可不可以去西方极乐世界?
就算可以,她还有遗愿未了,大概也无法成仙。
唉!尔尔的婚姻大事还没着落,爷爷爹娘谁来孝顺?她和对门的泼妇再也不能斗了,当然没机会在快到的春天,和逍遥、彩衫到曲江池和芙蓉园去游春、赏花……
而且,她再也看不到水寒了吗?
不要不要,她还没满十六岁耶,菩萨娘娘骗人!还她阳寿,她还没有看够水寒呢!
噢,她不能想了,胸口好闷、好闷,头好痛、好痛哟!
“我……头……好痛!”姚衣衣脱口呻吟着。
一双雪白粉嫩的手臂被人紧紧揣住。
“姚姑娘,你醒醒呀!”
别吵了,死了还要被吵,真的太苦命了!
“姚姑娘,醒醒!”
呜,她已经死了啦,要吵死人也不是这样……可是,这声音好熟呢!啊,是水寒的声音呢!
真好,在死后还能听到这声音,也算勉强够本。
“姚姑娘……衣衣、衣衣,你醒醒啊!”
被如此一唤,姚衣衣果然瞬间瞪大了眸,水寒担心着急的脸在眼前几乎放到最大尺寸。
天,她终于醒了!
“衣衣,太好了,谢天谢地,你醒了!”水寒将女人连同毛毡一并抱入怀里,紧到发疼。
唯有这样,方能解解他心头的疼、失去宝贝的恐怖。
姚衣衣神智还有些不清,大眼僵硬的四处转动。
脑子里好不容易停止天旋地转,地上一方地炉正烧得火热,几块布被吊在半空中滴水,简单而狭窄的屋舍,不是水家大宅。
“噢……这是哪里?”
听闻,水寒还是埋在女人耳边,嗅着她的发香。“这是河畔,水家的秋季猎屋,你没了呼吸,身子又冷,我只好先带你来这里。”
姚衣衣没听进多少字,但是渐渐归位的意识告诉她,头顶上那几件衣裳,其中有几件她顶眼熟的……
她的毛缘滚边胡衫、她的厚袄儿、她的手袋、她的皮革衬绒裙、她的大斗篷,还有她的靴子。
咦,那她身上不就半件衣裳都没了吗?
姚衣衣小手无力,还是努力的推开了水寒,低头一看,毛毡及胸,包着她白皙的身子,底下是小兜和小衬裤而已。
然后,她的大圆眼往前一搁,噢噢噢!不只她半裸,连水寒明显可见的喉结、肌理分明的躯干、又长又壮的四肢,连平时衣服遮住不见阳光之处都黑得发亮!
噢噢噢噢!还有他双脚间那丛不知是香菇、花菇、草菇,还是巨菇哪一种的部分都一清二楚啊!
生猛裸男出栅啊?!
“天啊!”姚衣衣脑子里放烟火,将自己缩进毛毡里,不敢再去回想水寒那令人垂涎三尺的身躯!
菩萨娘娘,我刚才不是故意骂祢的,我发誓我说错话了,而且再也不敢吃任何菇了啦!祢把我的清白还给我啦!
水寒愣了一会儿,急忙也抓了块布,尽可能的遮住自己的身体。
其实早就没用啦,姚衣衣已经看得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印象之深刻,这辈子大概都忘不掉了。
“呃,姚姑娘,”情急之下,实属无奈,“我不是故意冒犯,而是你浑身湿透,光烤火你根本暖不起来,所以我才脱了你的衣裳——”
“闭嘴,闭嘴,你不要再说了啦!”姚衣衣像只兔宝宝,把自己埋在毛毡堆成的洞穴里狂吼。
那一方隆起的小丘不知是为了什么,抖抖抖抖个不停,让水寒心头一热,感觉衣衣既可怜又可爱……
她,值得怜爱。
念头一转,水寒移到靠门的地方去,许久之后,才轻轻的发出声音,“姚姑娘,你别担心,水某不会逾矩,这屋里给你待着,你好好烤火暖暖身子,我到外头守着——”
男人话还没说完,姚衣衣的小头连忙从洞里露出来,脸红成一片,几番不能成语,脸色千变万化,最后,她鼓足勇气大吼道:“水寒,你别胡闹了,外头那么冷,你会冻死的!”
吼完,第一次总让人脸红心跳,脸皮薄的姚衣衣就这样又缩回洞里去,打死不愿意再出来。
屋外天又阴了,雪又落了,可是屋里火又热了,心又跳了。
那跳动的声音彻夜鼓噪不休。
第五章
月落日升,天亮了。
雪原上,一股炊烟直上天际。
屋里,姚衣衣只有颗脑袋露在毛毡外,活像座小山。
她捧着碗汤,水寒利用放在这屋里的腊肉、干货和一些干菜,简单熬成热汤。
或许是掉到冻寒的河里,她的肌肉还有些僵硬,只好让水寒来煮……以后,还是别让他下厨得好。
噢,她不想评论这汤,实在难喝到另一个等级去了,她没有能够使用的形容词。
水寒看姚衣衣喝了一口汤便脸色凝重,连忙也自己尝了一口。
只一口,他便快喷出来!
男人放下碗。
“还是别喝了,等回府里,我们再吃饭。”水寒生硬的说。
看男人一脸懊悔,姚衣衣又喝了一口。
“还是……可以喝的……”皱着眉,姚衣衣努力说着。
听那话里打颤的语气,水寒几乎就要上前夺碗了。
不过他没有,姚衣衣好不容易才愿意把脸露出来,他不想她有被轻薄的感觉。
“连我都不想喝了,你就别勉强。”
姚衣衣置若未闻,小口小口的喝着。这汤是两刻钟前,水寒听她肚子叫而煮的,她说什么也要捧场。
“下厨的人是老大,伸手等吃饭的人不能有怨言。”家里做吃的生意,姚衣衣更能体谅日日备膳的辛苦。
其实衣衣比她任性行为的表象更来得体贴。水寒无法不这么想,但即便这么想,他还是不想她继续喝下去。
“昨儿个没淹死、冻死,今儿个被毒死,那我何必救你?还是别喝了吧!”水寒一点也不介意的说。
听他说得坚持,姚衣衣衡量自己的忍耐极限,也放下了碗。
虽然不甚能入口,她冰冷的身子多少有了力气。
尔尔一天到晚都是这么虚弱……一想起妹妹,姚衣衣望了望窗外天色。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急得找咱们……”
“我娘知道我熟这一带,找是难免,不过急是不用的。”
“唉!你不懂,尔尔她一定会急哭的。”
尔尔胆子小,加上个性敦厚善良,脑子里大概上演她和水寒被熊吃掉的戏码。
听到总挂在姚衣衣嘴上的姚家次女,水寒不觉内心一动。
“你这么在意姚二姑娘?”
衣衣露在毛毡外的头毫不犹豫的重重点着,“她从小身子就弱,明明和我、彩衫一起出生,我们活蹦乱跳,就她一个奄奄一息。”
姚衣衣回到记忆里的过去。
“小时候,我调皮爱玩,哪懂她的心情,每次都跑出去玩得不见人影。彩衫当然也冲得像在家里被链着,就留她一个人孤单单的躺在房里,一个人和自己玩。
“直到有一天,我野丫头一样的返家,才发现家里大人急得乱转,一问之下才知道,尔尔羡慕我和彩衫,也硬撑着身子偷偷跟在咱们身后出门,昏死在大街上,被人送了回来。”
她还记得尔尔躺在床上高烧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