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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著花未?”
然而好景不长,不到两天,那窗前红梅居然蔫了,蕾瓣萎缩。换水洒水,无济于事。我想那红梅本不同于腊梅,它并无“蜡层”保护,又未经严寒催发,娇贵之物,恐不宜做插花之用,便顺手拔出,弃之后院,视为垃圾。
〖JP2〗一夜春雨不止,起得晚了。急匆匆去上班,红梅之事自然忘却。中午回家,踅进后院,不禁大吃一惊,那被弃的红梅开得正欢呢!它萎缩的花瓣已舒展开来,粉里透红;紧收的花蕾正张着小嘴,嫩心袒现;那枯枝瘦干也变得格外鲜活有神。我欣喜不止,弯腰去拾,那花枝卧处已是一片粉红。我小心将花枝拿入手中,轻轻地直起身来,生怕再掉落一片花瓣。谁知这花已开“酥”了,稍一拿动,便花飘如雨下。那地面上、青苔处、花盆里一时点染成红色。使人顿生“落英缤纷”之感。那时雨正下,地上已有了流水,洒落的花瓣便随水漂流闪动,我的后院里已然现出了“桃花汛”的景象!〖JP〗
我惊讶,一两束枯萎梅花居然能适时洒落下这许多花瓣。
我怜惜,这红粉虽打扮了我的后园却遭此粉身碎体,零落漂泊的厄运。
我忏悔,不该将它轻易丢弃,视若废品,转瞬即忘。
此时,我情绪亢奋起来,不妨佯效屈原,狂发“天问”——
林黛玉在哪里?你该来葬花!
贾宝玉在哪里?你该作一首《红梅女儿诔》!
散花天女在哪里?你该收起那如练长袖,纤纤玉手,高贵职能!
“天问”终于不敢问出声,怕左邻右舍笑你故作多情发神经。还是平定情绪的好。于是我像练功人收了“鹤翔桩”一样,又郑重地将那梅花插入竹筒,郑重地捧回客厅,郑重地放回原位。
伴随着淅沥春雨,我以少有的复杂心情度过了几天。
雨霁放晴,洒落于地的花瓣枯萎了;室外的梅花自回到客厅就不精神,也彻底当做垃圾清理出门了。后院又成了先前的后院,客厅仍是过去的客厅。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丧失了,一切都平静了,一切又回到过去的一切中。这时,先前的怜惜、忏悔,先前的神思妙想,陡然变成一种反叛,一种自责,一种从未有过的猛醒——
那梅花若不被弃会蒙春雨沐浴么?
那烟花爆竹若不炸开会显绚丽姿色么?
那天石若不陨落会众人仰望么?
那维纳斯若不断臂会成为艺术*么?
……
春雨又下了,正是黄昏。一种陆游“驿外断桥边”的情调兼以少年时农村大嫂扭着腰肢所唱的歌调漫上心来:
“金钱梅花落——放卫星啰,红花闹海棠——得儿,解放台湾!”
那时不懂,“金钱梅花落”与“放卫星”有什么关系;“红花闹海棠”与“解放台湾”有什么牵扯。现在也未必禅悟,只是猜测:“金钱梅花落”、“红花闹海棠”可能是一种装饰歌词,“放卫星”、“解放台湾”可能是填空歌词。要讴歌的意思变了,填空的内容也当变化吧!
人生景致莫非也如此?
冻桐花
近来气温骤降,持续奇寒,阳台上刚有一点生气的芭蕉新叶又耷下了脑袋。我想家乡的桐花这时定该开了吧!
今年春节回乡探亲,很想多住一段时间。重温那“冻桐花”的喜悦,饱赏那桐花盛开的景象,哪怕只闻一闻那忽断忽续、魂中梦中的香气,即刻起程也无怨无悔了。可是军务在身,马虎不得,节令未到,便怏怏然离开。“冻桐花”的细枝末节也就只好继续留在记忆里。
我家乡川北,是盛产油桐的地方。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油桐树种植更多了。那山山岭岭、坡坡坎坎自不必说,就连农户房前院后也有栽种。桐树挂果后,若农民写信没有糨糊封口,举手摘一个桐子切开顶部,就会胶汁长流。用它粘糊牢靠得很。秋天了,那残枝败叶用作燃料,农民十天半月不用烧煤;所卖油桐的钱,一家人用来做冬衣还绰绰有余。正因为这样,“冻桐花”也就有了别的一番喜悦。
大约每年阴历二三月间吧,天气本该像个春天了,可是家乡的气温会突然下降一阵。两三天不算,若是四五天温度还上不来,就有阅历较深的农民带头穿上过冬的棉衣,遇上年轻人就喊:“冻桐子花啰!”那语气很有点兴奋,颇像今天电视里播音员遇到久旱之后预告“近日将有大雨”一样来精神。年轻人自然无须理会,照样穿着春衣趁着农闲逍遥逍遥。如果这时气温又陡然转暖,老农们便知,这回桐花不会开,气温还要降,棉衣不能脱。这时,年轻人就会趁机讥笑穿上棉衣的老者:“我看不是冻桐花,怕是冻了你老人家吧!”老农们便会快活地反驳:“‘放牛娃儿不要夸,二三月间桐子花’。你看嘛,二天不冻得你牙巴打抖才怪哩!”
果然,一天气温骤降,更多的老农又在喊:“冻桐子花啰!”这回十有八九真的。只要那天晚上老农们在被窝里能被冻醒,他们就会说:“这回桐子花定开了,今年定有好收成。”第二天早上起床你就看吧,那漫山遍野、沟沟壑壑的桐树上全都白了,好像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此时若用“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之类的诗句来形容这银白的世界,都显得很不够。因为梨花的花瓣比起桐花的花瓣来到底小得多了,也薄得多了。咱家乡的桐花开时大若银元,厚若羊脂,有如城市公园里白玉兰开放的景象。但实在地说,白玉兰开放花朵疏少,又哪及桐花开放那样昌盛繁多。桐花开放时是花的世界,花的海洋。她山山岭岭连成一片,村村寨寨融为一体,又一个早上猛然出现,简直比大型歌舞团“比舞”还要整齐鲜丽。你说这样的景观哪里去找?
自然,如果哪一年翻春过后就一天比一天暖和,偶有几个小寒潮还不至于把桐花冻开,也听不到老农在村头街口高喊“冻桐子花啰”的快活声音,只是有时听他们三三两两在议论:“今年咋个还不冻桐子花呢?”语气中有点企盼和焦急的味道,那就不妙了——节令到了或是过了桐花虽然会开,不过就有点“羊子拉屎——稀稀拉拉”的,气氛与色彩都差得远了。更要紧的是,这年的油桐绝不会丰收。老农们还会心照不宣地告诫家人:今年病多、瘟多。情况不好,就赶紧打针吃药,不要节省那几个钱。
桐花冻开后,自有一种玉洁冰清的姿色,又有一种清新淡雅的香味。其实,此时农民并不关心这些。他们最关心的是水稻的育苗,玉米的播种之类的农活。如果这时有城里长大的文化人或者外县外省的商人来吾乡出差访友,他们就会被这壮丽的景色陶醉得目惊口呆。就会有少男少女问:“大伯,这叫什么花?”“桐子花。”“怎么叶片不见就开了花呢?”“‘此花与诸卉不同。它是花不见叶,叶不见花’呀!”少男少女们一听这回答,又会惊讶一番:“大伯你怎说得这么好呢?”那大伯就会哈哈大笑起来:“我学的是川剧《画梅花》里的台词哩!”若是这少男少女们再有一定文学修养,一听梅花,再细看眼前的桐花,她们都在不同季节最寒冷的时候开放,而且都素雅清淡,无遮无盖,芳香宜人而又造福于人类时,定会催生出多少奇思妙想来!
家乡的桐花似乎比一般的花卉花期要短些。它大约在一周之内完成“男欢女爱”之后就纷纷谢落了,坡上沟里又像洒满了一层乱琼碎玉。过去农民们不懂得它用处大,也就随它“零落成泥碾作尘”了。近几年来便有农民像林黛玉一样,扛着花锄,背着背筐,提着扫帚,先把那些比较鲜活的花瓣一堆一堆扫拢,背回家中倒入粪坑内泡肥。其余比较干枯或夹土较多的,就挖坑埋在树根下,以增补桐树一年生长的营养。这劳动虽无“黛玉葬花”的情愫,却有与之相当的美感,老实农民干起来也觉得很够抒情的。
然而更为奇妙的是,用这桐花泡出来的肥料,它夏天不生蛆,施田庄稼壮,禾苗虫害少,厕所里也少有臭气。我理解,粪坑里倒入了这大批量的桐花,厕所里也就如同城里人洒了“空气清新剂”,味道自然不会差。当代的农民到底有学问,他们把这水肥称为“桐花肥”。知道它是吸了大自然的精气,金贵得很。一二个月后,他们就会闪闪悠悠地挑着这“桐花肥”去浇灌农作物,而且会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今年的桐花肥泡得酽。颜色、味道多周正!”似乎这季庄稼的丰收又有把握啦!
剑胆琴心
乔迁新居,我不关心客厅布置,更无意卧室陈设,最魂牵梦绕的是要收拾一间可意的书房。
像一些穷地方偏重视教育一样,在不多的住房面积中,我出手阔绰地将一间南屋做了书房。房内东西两壁放书柜,北窗下置书桌。“四维空间”现已占去三面,只剩下一面南墙放闲壁立了。
南墙上布置点什么最合适?几位“狗头军师”自告奋勇当参谋。有主张挂一幅海南岛彩色风光图的,说这样室内会有开阔感,又会产生“冬暖夏凉”的效果。因为画面上是椰树沙滩、男女沐浴、落日余晖。冬天了,会想到这里热风扑面;酷暑时,看那照片上的一汪海水和少男靓女身上的滴滴水珠,会使人凉意顿生。我未能采纳,因为我不太喜欢现代味太强的点缀。有人又主张挂一幅绣有抽象图案的壁毯,给这“线条加方块”的书柜、书籍糅进几许温柔,并提供各种想象的契机。这建议本有道理,可一问价格,太贵,只好作罢。
南墙到底宜挂什么呢?望着空空荡荡的墙壁,我有些发呆。
“谁家七弦暗飞声。”蓦地,一阵叮叮咚咚的古琴声随风飘来,如清泉出涧,空谷遗音,清冽而悠扬,奔越而提神。我猛一拍桌,南墙上挂一琴一剑足矣!
剑,我的书橱里就有一口,是友人出差从杭州代买回来的。白刃泛着青光,剑身錾有双龙。剑柄、剑鞘都由上好的柚木做成,头尾之处还包有黄铜。它的产地恰好是越王勾践的邑地。“吴王金钩越王剑”,难得的意境。我便从书柜取出移挂于墙上,书房里顿有一种典雅、肃杀之气。
琴,挂什么样类最合适呢?电子琴绝对不行,不伦不类。胡琴、三弦小了些,不般配。想来想去还是挂那七弦古琴最好。可是找遍蓉城大小乐器行,均无出售。幸好家乡文化馆一朋友来访,言明苦意,他道:“那有啥难?‘*’中我就做过七弦琴,回去造一张就是了。”
我以为玩笑而已,不想今年春节刚过,他出差西安路过成都竟送来了这七弦琴。其式样、色泽、尺寸都很规范,与名家玩过的琴器相差无几。
我当即就要挂起来。朋友说,慢些,这琴剑的挂法颇有学问。随即从提包里取出一本杂志,上面印有电影《知音》的广告画,那是先将琴由右向左斜挂于下,再将剑由左向右斜挂于上,两者交叉,十分协调。我照此效法,将二物稳稳当当悬挂于南墙的偏上方,霎时,一个硕大的琴剑组成的“X”图形就生动地凸现在我面前。那墙壁、那书房、那整个空间立即出现一种柔美、刚劲、潇洒、高蹈的韵致。置身书房写作,也有了不曾奔涌过的灵思与才气。我为这书房的布置花销少而意境妙欢喜有余。
此后,凡伏案工作一阵,我就爱扭过头来,观赏那“琴剑X”。“X”与“Y”在数学里是“未知数”,面前的这具大写的“X”,莫非也是自己立下的一道方程中待解的未知数?莫非也要我去破译那未曾领悟的人生?
明白了。剑,兵器之父,军人的象征,力量的所在。挂剑尽管是一种蕴藉,一种警示,一种修养,然而舞剑才是一种奋发、一种进取、一种图报。“闻鸡起舞”、“醉里挑灯看剑,梦里鼓角连营”、“愿将琴剑*时”、“来须携去斩楼兰”……一时多少诗词歌赋涌上心来,感慨不已。我以一军人的天职萌生了舞剑的念头。
舞剑,由暗里而明里,由不会而会,逐渐地像练气功一样,懂得了一些法门。难忘展望之先生的那段描写:“月白风清,你取下壁间剑,一按哑簧,拔剑出鞘,龙吟清越,电光闪烁。念法诀,移步转身,白鹤亮翅,剑光划破清空,画了个寂寞的圆弧。一剑连一剑,一剑紧一剑,俯仰屈伸,追形逐影,疾逾飞电,回旋应规。舞剑人完全陶醉在自己的剑术里。”我未能达到这种境界,但自会“一剑连一剑,一剑紧一剑”地去追逐那高深的意境,以恢复军人本应具有的技艺与风姿,锻造我们永不衰竭的体魄和胆识!
琴是剑的伴侣,悬挂壁间,朝夕相处,自是一种享受,一种排遣,一种储存。然而,长期置闲,谁能保证就不冷落那片芳心?还是应当抽闲抚弄的好。孔明鼓琴退司马,伯牙弄焦结知音,谁能说这仅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