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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和这个年代不幸的人相比,我的童年是无忧无虑的,
我时常怀恋童年时光,怀恋迁城的一切。迁城是一个小城
,由许多分布不均的巷子凑合而成。每一条巷子弯弯曲曲
毫无规律的交错在一起,编织成一张或稀或密的网。童年
的那段日子,我时常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夜里,巷子里没
有路灯,两旁是高耸的围墙,围墙的上空是一片密密麻麻
的星星,没有月亮。每当初春时节,围墙内有开着茂盛的榕树叶,
石竹花在院子的
角落里悄悄盛开,空中飘散着淡淡的芳香,闻起来,令人
陶醉。围墙外边长满爬山虎,它们不断的长出新的叶子,
小小的,嫩嫩的,漫漫的舒展开来,恣意扩展自己的地盘
,在无人的角落里向我敞开胸怀,露出微笑。巷子里的围
墙是湿润而粗糙的,由于迁城的雨水四季均匀,并且时间
久远而呈现古老的气息。听父亲说,迁城的气候和伦敦很
似一样,雨雾天居多。雨细蜜的如牛毛,在空气中漂泊不
定,随风飘落到瓦片上,树叶上,地面上……
这样的天气,嘴唇是湿润的,手是温暖的,我总喜欢
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脸蛋去接触细雨浓雾,犹如让女孩亲
吻的感觉,心旷神怡。
迁城被四周的群山围绕,雨雾天时,周围的群山隐约不见
了,迁城就在雾中飘摇,如天上宫阙。迁城的旁边有一条
巡河悄悄地擦身而过,它没有大江那般壮观豪放,气势滂
薄,倒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如一条紫色的丝带
寂静地依偎在迁城的身旁。
迁城虽被群山环绕,但也有陆路与山外相连,艾城便是它唯一的陆路出口,
而水路便只有巡河了。出了山谷,
巡河分为东西两条支流,由于支流的落差小,水流缓慢,
河床浅,不易于行使大船,因而运输能力弱。尽管如此,
也无法抵挡时代的潮流。民国初期,民族资本主义迅速发
展,迁城出现了不少实业救国的资本家。父亲就是其中之
一,他原本是个十足的书生,十八岁那年进了省城翻译学
堂。毕业之后,便在外飘荡一年有余,杳无音信,把祖父
气得大病一场,如今还是病魔缠身,因为父亲在翻译学堂毕业
后,原本打算回迁城教书,却不知何故,留学海外,去了
英国。在他出国之前,父亲写了第一封信回家,也是唯一
的一封,内容很简练:出国留学,暂不回家,勿以牵挂。如此而已。
后来祖父告诉我说,父亲回来时,身边还带着一女子,那
女子生着一个椭圆的白净的面孔,在那面孔上似乎各部分
都很匀称,鼻梁高高的,眼睛大而美丽,嘴是那般的小,
那殷红的嘴唇,在她那含着浅愁的微笑里,显得她是如何
地和善而多情,雅素无花的紫色旗袍正与她的身子相称。
在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孩,活拨可爱。父亲对祖父说,他
要和这女子结婚,但祖父当即就拒绝了他的要求,他并不了
解那女子的身份和家庭背景,一切都不了解,更重要的是
那个婴孩。父亲说明了那个婴孩是他们在伦敦生的。婚前
生育!这对于祖父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对于这个年代来说
,是违背礼教的。然而,父亲却并不以为然,对那女子的
解释是:她的家在省城,名叫岚兴莉。
如此简单。
父亲和那女子还是结婚了,是在倾城结婚的,且是背着祖
父,他们不希望祖父干涉这门婚事,但祖父得知后,病情
加重,从此卧床不起了。父亲对此深感内疚,便携同那女
人和婴孩回了迁城,照料祖父,祖父原本不予理会,但渐
渐地,祖父竟喜欢上那个婴孩,并疼爱有加。后来我才懂
得,由于祖父只有父亲这么一个儿子,好多年来祖父都盼
望着有个孙子,他盼了好久。而这个婴孩恰好弥补了祖父
的夙愿。慢慢地,祖父也就接受了这门婚事,但他的要求
是,希望能把那个婴孩留在他的身边,或许是祖父太过于
寂寞了,或许他是更期盼这样一个孙子。父亲答应了,他请了奶娘和佣人。
从此,迁城那寂静的巷子里多了个孩子的身影。
那个孩子就是我,那个女子就是我的母亲。
父亲在结婚一年后,为我生了个妹妹。从此,我便不再孤
独了。父亲为我取名叫曾祺,妹妹叫曾惠。
倾城离迁城并不远,位于巡河东支流的下游,是到迁城的
必经之地,父亲就在倾城经营着他的三家纺织厂和一家面
粉厂,生意愈做愈大,成为倾城数一数二的实业资本家。
十六岁那年春天的一天,屋子里沉寂寂的,倒是巷
子里卖水果糖食的小贩,敲着那铜碟儿声,一阵阵送来。
曾经,每当母亲从倾城回来看我时,都会带我去那小贩处
买糖果吃,母亲笑着看我吃完,然后,抱着我讲故事给我听。
那时,我会高兴的不得了。那是我童年中一段快
乐的时光。
这天午后,我独自一人坐在阁楼里,望着窗外,迁城刚下
了朦朦细雨,把整个迁城浇得湿润,雨水洗去了树叶上沉
积的灰尘,显得格外的绿,水珠从树叶上慢慢滑落,滴在
长满青苔的石板地上,“答答”地响。巷子里偶儿有一两
个撑着雨伞的人匆匆走过。迁城的气候变化无常,在一不
留神之际天便放晴了,大街小巷又传来铜碟儿声音。
院子对面有所高大的青砖瓦房,位于巷子的转角处。那院
子中,正有一个年纪三十多的妇女躺在一张藤椅上,侧着
头,圆圆的面孔,脸上的脂粉涂得极厚,把原来青黄色的
皮肤都遮过了,但那干枯细长的皱纹,反被脂粉衬得格外
明显,头发很浓黑,梳着一根短短的辫子,穿着一身花缎
的衣裤,一双狠毒而妒忌的眼珠,露着逼人的凶光,两眼
盯着旁边的丫头。那丫头我倒觉得她是个忠厚朴素的女孩
,她有一双浓眉,两只大眼睛,一个瓜子形的脸蛋,虽不
白净但很秀丽的脸庞,倒是显得几分楚楚动人。她正蹲着
为那女人捶腿。
“你怎么捶腿的,这样使劲,想捶死我?”那女人跳起来
就是破口大骂,声音中气十足,随即送入她的耳边,那丫
头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怎能受得了这等恐吓,急忙
站起身来,很自然的后退了几步,低着头,讪讪地站着,
身子几呼缩成一团,不赶辩驳,脸皮显得紧张,不知如何
自处,那女人见她几许煞白,眼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显
得十分娇弱而无助。于是,那女人枯萎的嘴角耸了耸,哼
道:
“我拿那么多的钱把你买来,不是让你哭给我看的。”那
女人一扬脸,露出轻蔑的神色,“还不去倒杯茶来?”
“是。”丫头垂着眉目,声细如蛟,怯怯地转身便去了。
那女人见她走去,怒气重重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又侧身躺
下,默然无语了。
……
那年秋天,梧桐树的叶子开始飘落的时候,对面的那所高
大青砖瓦房里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丫头和那女人,院子里冷
清清地,满地枯黄的叶子,在院子里随风卷起,又轻轻着
地。丫头死了,是上吊自杀的。据说是那女人经常打骂她
的缘故,那女人是在清晨发现丫头死的,死相很恐怖,女
人吓疯了,被人抬走,再也没有回来过。那女人去哪儿呢
?后来怎么样?成为一个无人理会的疯子?我希望是这样
的,或许这就是罪有应得。后来,那高大青砖瓦房再也没
有人住过,那墙上已是斑驳的苔痕,院子的门锁也生锈了。
我在迁城的一家新式学堂念书,下午很早便放学了。走在那条
熟悉不过的巷子,望着尽头的那所房子,在梧桐树丛中露
出大半个身子来。我和祖父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八年,那所房
子的每一个角落,像是赋含着感情,深深地映在心中。
走进院子里,前房正厅五间,东西两侧各有厢房三间,向
前房走去,是个长长的天井,地面埔着石板,左边是一段
垫高的方形石板的过道,靠天井的过道边有雕石栏杆,上
面摆放着数个瓦钵子养着各种花,天井的东头有棵槐树,
弯着树干,西头有一丛芭蕉,那叶子四面颠倒着,占了半
个天井。因此,地下总是潮湿的。再往里走,转弯便是一
道雕花栏杆,屡次刷过漆,空中常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油漆
味,过了栏杆,是窄窄地廊子,那里摆放着破旧不堪的茶
几,栏杆下面摆了水缸,和满满一篓子木炭,在水缸旁,
放着一只旧的方凳子,上面放了个炉子,把靠炉子的一堵
墙都熏黑了,炉子烧着炭,熬着开水壶。旁边站着一个十六岁
光景的女孩,在那等水开,她叫金彩萍,半年前被母亲雇来
打理我的起居生活。她是个羞涩的女孩,穿着一件蓝布衣
裳,那绯红的脸蛋,红润的嘴唇,微微的
张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一双湿淋淋的手,自揪起胸
前的蓝色破布,相互擦了两手,有时见她那袖子外,露出
雪藕般的手臂,这不由得让我停下脚步,向她发出桃红色
得手掌望去,然后,她微微一笑:
“少爷回来啦!”
这次,不知何故,看着她那张笑脸,不禁让我想起了惠裳——她和惠裳微笑的样子分外的相似。
在我十七岁那年夏季,那是我一年中最开心得日子,惠裳
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她是伺候祖父的女佣黄妈的女儿,比
我稍大。进入初夏,由于黄妈有许多的事,忙不来,就把
她叫来做帮手。
惠裳出现在我面前是在一个中午,绵绵细雨,她白皙的脸
上,挂着甜甜的笑,小巧的鼻子下是薄薄的嘴唇,充满血
色,袖口卷起,露出嫩莲藕一般粉白的手臂。在温暖的雨
中,我清楚地看到惠裳外衣包裹下的曲线,让我有些不知
所措。
我和惠裳一见如故,她会学黄妈叫我少爷。甚至,我们的
行为竟渐渐变得暧昧起来,在黄妈的眼皮底下眉来眼去的
,全然没有发现我们的秘密。在没有人的时候,我会扯一
下她的辫子,她会闭上眼睛让我亲一下脸,然后并排坐在
阁楼里,她的头靠着我的肩,说着彼此的故事。惠裳说,
在炎热的夏夜,她经常一个人去游泳,光着身子跳进清凉
的巡河里,“哗”的水声惊起芦苇丛中的野鸭,然后她傻
傻地笑了。
我看着她微笑的脸,她的眼神很专注,停留在我脸颊上,
在她的脸上的一切都由于激动而微微的颤抖着,我把她搂
在怀里,冲动地去亲吻着她的脸颊,惠裳紧闭着双眼,我
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心都在“碰,碰…。。”地跳,她开始急
促地吻着我的脸、眼睛和唇。一股*在迅速而猛烈地燃
烧,我的手缓缓地从她的胸前到腹部向下抚摩……羞涩的
,甜蜜的,在玩一种成人游戏,但我们没有成为恋人,只
是彼此好奇,两情相悦。
但是,好景不长,我们的关系最终被黄妈知道了。那天,
黄妈气哭了,面色灰白,坐在方凳上直发抖,惠裳也哭了
,我站在角落里看着她俩,心里后悔由害怕。
“妈,是我不好,全是我自愿的。”惠裳跪在地上哀求,
眼睛有些红肿。那时,我心中有种莫名的疼痛,如针扎一
般。
黄妈没有说什么,擦着眼泪便干活去了,留下我和惠裳在
阁楼里,彼此对视着,眼神中显得无助。
次日清晨,惠裳被送回了家,后来再也没有来过,那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