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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表弟高尔基便拿腔作势,“笨手笨脚的家伙,我是二伙计!”这句经典台词和小人书上萨沙的嘴脸总是不由让我和她们作比较;而每次遇到这些头疼的家伙搞出的那些头疼事,我却只能像高尔基的外婆开导高尔基说的那样“忍耐、忍耐、还是忍耐”。而对于我所要表演的舞蹈,似乎只是机械地在跳,就像在完成一道程序,并没有发自内心地去舞。
那时候我对画画也产生了浓厚兴趣,开始只是随便的涂涂抹抹,把我的课本、作业本全部搞成大花脸;直到有一天我们院子里一位很清丽的女士突然和我套近乎,让我有些兴奋得找不着北。她是我们院一位教授的女儿,名叫小媛,相当脱俗,从来不理睬我们这些小屁孩,常常背个画夹子来来去去。一天她很温和地和我攀谈,很快她就说出了真正的目的,她在画画,希望我做她的模特。我当然二话不说跟了她去,一进她的“画室”我有些懵,那里有一群画画青年,我被安排在一张还算舒服的椅子上让大家画,因为只能那么一个姿势地坐着,很快我就犯困了,两只眼睛得得瑟瑟很困难地维持睁着的状态,这在小媛给我画的肖像中就有体现。
我看了她画的肖像真是好震撼,因为太像了,连我瞌睡的神情都一五一十跃然于纸上;大家都夸她很有才华。当时他们那群人里还出了一个有才华的青年呢,他后来到了西安电影制片厂当美工,再后来写下了很有名的电影《霸王别姬》、《秦颂》。小媛为了谢谢我作她的模特,送我了一张画素描的纸和一只中华牌2B的铅笔。 。。
16。我学画画
我得到了那支宝贝铅笔,画性一发不可收;找了些废纸像模像样地模仿小媛他们的笔触是“欻、欻、欻”大刀阔斧地涂涂抹抹,希望也能搞出些素描的感觉;当然小媛送我的素描纸我是舍不得用的,期待画什么大作品时再用。妈妈看我孺子可教,画得还有点谱,便给我买了一册素描集。妈妈自己先临摹一幅,然后再让我临,那时候真是太崇拜妈妈了,觉得她什么都会简直是无所不能的。
后来听说小媛画有所成,被某个工艺厂录用成设计员,当时以她家的出身和病退没有下乡的个人条件,她能被这样破格录用真的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据说为了庆祝,他们一行人去临潼骊山游玩,也许是为了省钱或者刺激,他们回来时选择了逃火车票,鬼使神差地在检查不严的西安西站下了火车,悲剧也在此刻发生,当他们穿越铁路,同行的小媛的大哥没有注意到一火车头正朝他们驶来,小媛忙去拉她的大哥,结果兄妹二人双双被卷进火车头下……
这场事故让我恐惧难过了很长时间,据说出事后没人敢告诉小媛的妈妈,直到事情过去很久,人们才隐隐约约地把不幸透露给她;是啊,一个年过半百的母亲一下子失掉两个年华正茂的子女,那种绝灭的痛苦会把人打击成什么样子呢?
真正开始学画画,已经是上中学了,记得那时我常常喜欢翻看《马克思传》,当然并不是看书的内容,而是因为那本书里的照片,记得有马克思的三个漂亮的女儿穿着18世纪宽大的长裙、戴着有花朵和缎带装饰的帽子;马克思夫人燕妮十分娴雅贞静宛如中世纪画像里的圣母。我最喜欢临她的肖像,因为画革命导师的夫人没人敢说我是资产阶级香风臭气,不过我还是十分想不通,革命导师的夫人怎么比小人书里资产阶级的冬妮娅还要浮华美丽。爸爸的一个朋友看了我的画,觉得还像模像样,应该找个专门的老师指点指点,这样,在他的介绍下我便跟当时一个电影院画广告画的老师开始学画。
我的老师出生在西安的名门世家,但在当时是属于很反动的,他常常自豪地告诉我,他的父亲是国民党的将军,在围剿革命根据地时差点活捉了伟大领袖,但由于他自小过继给了他的叔父,文化大革命时虽受到冲击但还算对他手下留情,因为他的叔父是追随孙中山陕西同盟会的发起人,而且是被国民党特务暗杀的。老师当过兵,解放前在四川的美术专科学校学的油画。当时我特别佩服他画画不用在白纸上面,而是直接在那些已经过了期的电影广告画上重新画出一幅新的宣传画。
老师有一辆进口的自行车,十分高级,他每天把它擦得锃亮锃亮,他的家里到处摆放着古董文物,据说很多是属于国宝级的,陕西博物馆展出的文物都有从他们家借的。老师常常洋洋自得地夸自己有远见,说分家产时哥哥们都争夺金银财宝,把这些不起眼的坛坛罐罐和古字画留给了他,哥哥们以为占了便宜,对弟弟心里还多少有些不落忍,可是哪里知道这些文物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他们拿去的金银细软价值的好几倍。而文革抄家时,哥哥们的金银细软多数被没收,可是老师的文物革命小将们不稀罕,老师每每眉飞色舞地说到这儿,都难掩饰吃小亏占大便宜的得意劲儿。
80年代改革开放,文物的倒卖甚是猖獗,老师竟也有些蠢蠢欲动,当然他绝不敢卖他那些国家已经登记过的国宝,只是拿出了一些古币开开荤,不料帮他出手古币的倒爷二歪出了事,被公安部门抓获,老师终日惶惶不安,终于有一日给我说了些遗言性质的话。听老师一席话我也十分不安,不知老师到底犯了多大的错会这般绝望,于是和姐姐商量觉得有必要告诉老师的家人,于是乎,我和姐姐很郑重地找到老师的大女儿,把老师那些反常的话告诉了她。
老师的女儿笑了,说她的爸爸就是这么一个胆小的主儿,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吃不下睡不着,不过他让二歪拿去的几个刀币根本不值钱,也构不成倒卖文物罪。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7。日月如梭行板如歌
老师的惶惶不安真的是自己吓唬自己,没过多少日子二歪便被放了出来,只是那几个刀币算是没了后话。老师又恢复了以往的老师,精神矍铄地侃侃而谈他传奇的家世、古董以及教我画的每个石膏像的人物,什么角斗士、伏尔泰、阿里斯托芬等等。很快我的素描基本能蒙混过关,老师说应付高考应该没什么问题,当前着重要突击的是水粉画,老师对我的前途做了一番规划。他认为纯美术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例如像他学了油画最终就在电影院里画宣传画,或者当个美术老师、群众文化馆的工作人员什么的,他希望我将来还是学工艺美术,而我却对画画渐渐失去了兴趣。
终于有一天我告诉妈妈我不想再画了,当然,我不仅编了一个很专业的理由说我的色彩感觉不好,而且是振振有词地大发了一通议论,什么当画家道路是崎岖地,前途是没有地;一般都是生前是潦倒地,运气好的死后才走红地;当然还不忘谴责妈妈总是要把人家的业余爱好变成专业,直接导致人家对这点可怜的业余爱好都失掉了最后那一点点兴趣。妈妈无言,其实她很明白我就是那种没长性的人,记得她最后给我的结论性评语是:“你是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碰,好铁,但是炼不成钢。”最后还耿耿于怀N年前我刚刚学写字的情景,说是只要别人说写得好,便更加卖力地写,若人说写的不好,便很无赖地又躺在地上。哎,难道我威胁大人就没有一点儿别的手段,为什么总是躺在地上啊?呵呵,不过妈妈这句话一语成箴,后来我真的一事无成。
年华似水,岁月如歌,不知不觉我们都长大成人,也算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记得很久以来和爸爸都不能好好相处,尤其是在他春风得意时。依然记得他入党的消息着实给我们全家带来一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大笑,连妈妈那么不幽默的人都笑得那么滑稽。后来爸爸似乎蛮走运成了副县长;但对于我们家来说似乎也没什么改变,他依然是一、两个星期回来一次,回家依然是一袋白面、几只鸡和一个猪后腿、若干水果什么的。直到他调回西安成了省侨联的小头头,才真正给家里带来了麻烦。
记得爸爸升了小官是颐指气使地对所有人都呼来喝去,真的是让人受不了;而“不善于掩饰自己的优点”、喜欢听别人溜须拍马的样子,更是让我和姐姐是面面相觑地吐着舌头做鬼脸。至今忘不了他一脸冰霜地对我说,不要打着他的旗号出去招摇撞骗。也没忘记我一脸不屑地反唇相讥,“你以为你是谁?胡耀邦?###?打着你的旗号?你那级别全西安市多如牛毛!”
最让人恼火的是学校分房子,居然因爸爸的职位高,妈妈分房希望直接泡汤,那时候姐姐和我为这不公平的分房条款火冒三丈,记得我支了一个很拆白党人的昏招,劝他们离婚,我说离了婚分到房子后可以再复婚嘛;全家好一阵沉默没人接我的话茬。看得出大家尽量显得平静权当我说的是胡话,当然我知道我的“胡话”其实让他们的心无法平静。而我那么一说心里却也害怕他们真的那么一做。
爸爸其实也是一个很天真的人,不明白过于骄傲在官场上是完全吃不开的。后来他退休开了一个公司,但他更不是个做生意的人。记得当爸爸生意失败远走他乡时,姐姐和我送他到火车站,那一刻看到憔悴落魄的爸爸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俨然一个逃荒者,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对他所有的怨怼、不满、冷漠全然冰释,眼泪在我眼圈里打转,心想他要回到他出生的印度尼西亚将会有怎样的生活等待他呢?一直记得《在人间》里的那句话,“穷亲戚是不受欢迎的”,他孑然一身,老了穷了,不知他的弟弟妹妹还能接受他吗?更不知这一别什么时候能再见?还有再见吗?
又不知过去多少年他回来了,再见面我们都流下了眼泪,也许这就是血缘亲情,不思量却本能地常牵挂。爸爸改变了太多,身上少了那份骄横跋扈,取而代之的是沉默慈祥,时不时刻意地说一些讨好的玩笑话让我听着心酸。是啊,那样骄横的一个人,生活给了多少挫折才会折磨成这样的低声下气?而只有现在我们才像真正的一家人……
老日子、旧时光,总是让人无限眷恋,也常常成为我们闲聊时的谈资,不管是好还是恼都是我们走过的路;回想起来是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各种感慨,虽然也不过是一段段平常的日子,但是在这司空见惯的平常中总有属于自己的不平常的记忆罢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