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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也是这样的神色吧。
“嗯,从你出痘那一次醒过来,我便知道了。”璟轩十分坏心的坦言相告。
想到自己这么长时间里都在知情人面前装乖卖萌,小球儿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错开了璟轩的视线,偏过头看外面的风景,一副幼稚的逃避话题的模样。
“娘曾说,我父亲是一个温润的君子,平生也是被他那君子性情所累,她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多半就能真的松了一口气吧。”璟轩看着这样的小球儿,想到长眠地下的母亲,璟轩的心情也是五味掺杂。
“是我对不起表妹。”听到璟轩提到衡阳郡主,小球儿转回头,露出了此时他眼底的悲伤之色。
说话间,马车行到了太湖,衡阳郡主的坟墓年年修缮,如今依然完好如新,璟轩和魏臻双双在母亲墓前奉上祭品,二人郑重的跪地扣头。
“娘,不孝儿子带着魏臻来看你了,还有一个不知道你想见还是不想见的人。您说叫我不要学父亲,要活得开心,不要被世俗所束缚。我和魏大哥两个人相依相伴这么多年,他对我一心一意,我也绝不相负。娘你看看我,是不是长大了?”璟轩握着魏臻的手,脸上带着笑容,语气轻快,但眼底却有着掩盖不住的伤怀。
想必他前世今生都是亲缘寡薄之命,承欢膝下不过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愿望,却总是让他抓不住。魏臻紧紧的回握住璟轩的手,即便璟轩没有言明,但魏臻就是能够真切的感受到璟轩心中的悲伤,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璟轩,只能靠紧紧交握的双手来告诉对方,我还在你身边,紧紧的握着你的手,不会离开留下你一个人。
在母亲的坟前诉说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后,璟轩拉了拉魏臻,两个人沿着湖畔慢慢吹吹风,把那一片空地留给小球儿,想必,他们也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吧?
回城的路上,璟轩没有问小球儿和母亲都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在马车上各自出神。回到江宁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三个人洗漱一番后,小球儿进去书房便没再出来,到了晚饭的时候,吴熙去书房寻小球儿,却脚步踉跄神色震惊的拿着一页纸跑来寻璟轩。
难得见到吴熙这般神情,似惊慌却又似狂喜,璟轩的视线落到了他手中的那页纸上,那上面是一首悼念亡人的悼亡赋,这篇赋文言辞并不华美,却透着字字的恳切,笔迹并没有龙飞凤舞,却带着端方的忧思。
看了这篇墨香犹然在纸的赋文,再想到自打回府沐浴更衣之后便扎进书房没再出来的小球儿,璟轩哪里还不知道这一篇悼亡赋是出自小球儿之手。而这篇字迹,他虽并不熟知,但看着吴熙这癫狂的模样,他也猜到了,想必这字迹,是与太子一般无二吧。
“先生,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若真有鬼神之事,你当如何?”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两世为人的神话,璟轩恐怕也无法接受这样光怪陆离的事实吧。
吴熙听罢竟跪地嚎啕大哭了起来,泪水划过他因为烧伤而异常狰狞的面容,却又冲刷出他脸上难以自持的激动与喜悦:“苍天有眼,苍天有眼!魂兮归来,魂兮归来!我当为苍天浮一大白!”
璟轩扶额,看着癫狂万分的吴先生,求助的眼神投向了从书房里面迈着小短腿走出来的小球儿。小球儿也是满心的无奈,他刚刚心情复杂没有多想便提笔为衡阳写下了这篇悼文,本想着晚上燃给衡阳的,哪想到写好之后竟伏案睡着了,这才被来叫他吃完饭的吴熙给看了个正着。
吴熙对他的笔迹、文风再熟悉不过了,看到这一篇,聪明如吴熙者,定然会猜出他的身份,他这死而复生漏过了孟婆汤的经历委实太过惊人,前有智多近妖的璟轩发现也就罢了,又因为他自己的疏忽叫吴熙也给猜到了,小球儿不禁后悔极了,再加上瞧见吴熙这个疯魔的模样,真心担忧吴熙因为这巨大的情绪波动而真的魔障了。
“凤举,往事已矣,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轻叹了口气,小球儿走到吴熙近前,低头看着跪地嚎啕大哭的吴熙,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轻轻的抚摸着吴熙的发定。
“殿下……我……”吴熙抑制住汹涌的泪水,忽的想起自己如今很是狰狞的面容,不由得举起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却被小球儿伸出小手给拉住了。
“想当年你吴凤举的绝世风姿也倾倒了多少闺阁女子,却是因为我都尽毁了。那火光冲天的,也就你这个傻子往里面没命的跑。”
吴熙听了这话,只觉得面前站着的小小的孩童的脸孔渐渐和记忆里太子的音容笑貌所重叠,他心里面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胸口涨涨的,无数思绪像要爆炸了似得。
就在吴熙这般癫狂的在院子里面发狂的时候,好不容易处理好京中王府的事宜,在皇帝面前磨破了嘴皮子才跑来江宁的桓谦也到了别院,他是兴致勃勃的打算给吴熙一个惊喜,却被吴熙给惊吓到了。
“你怎么了?难不成有人欺辱你了不成?这是怎么了!”桓谦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吴熙如此失态的场景,只想到吴熙这是被人给欺负的,气得脑袋上青筋都蹦起来了,嚷嚷着要给吴熙报仇,见吴熙不理他,便跑到璟轩面前问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吴先生的心绪还没平稳呢,桓谦又不远万里的跑来凑热闹,璟轩觉得头更疼了,偏这个时候闻风而至的赵麟正提着好酒打算和璟轩好好叙旧,也是一进院子就被此情此景给吓到了。
璟轩轻咳了一声:“今天刚刚祭扫过母亲,先生的情绪有些失控,两位还是先到前面坐一下,容先生整理一番才是。”
赵麟听了更觉得晕了,祭扫璟轩之母怎么会惹起这吴先生失控的情绪,这都哪里和哪里啊?不过赵麟一向不是寻根问底的主儿,见璟轩不愿意多谈,他也没多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知道你今日去祭拜伯母,还带了酒想和你痛饮一番,是我的不该,这里给你赔罪了。”
璟轩一笑,如今水军规模已成,早就秘密的开道南海之上保护渔民抵御海贼去了,金家大哥领兵自有一套,短短几年间收拢了不少海上的势力,赵麟跟在他身边学习,如今也是战功赫赫,只不过海军行事是机密,并不为朝中所知,因而在外人眼里,赵麟还是个厮混在船厂里面的赵家奇葩。
瞧着赵麟比往常黝黑了不少的肤色和手臂上绑着的绷带,璟轩便猜到这是他刚刚从海上回来,想必是匆匆回了一次家门便跑到自己这里来了,这份情,璟轩可是记住了。
比起赵麟的不寻根问底,桓谦可是急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就是吴熙,眼看着吴熙这幅不同寻常的样子,他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似得,心绪一刻也消停不下来。他不敢上去打扰吴熙,只拉着璟轩不放他走,软语央求:“好璟轩,你快和我说说,他这是怎么了?你若不告诉我,我这心可就一刻都不踏实。”
看桓谦这无赖的模样,璟轩嘴角一扬:“静观其变吧王爷,所谓否极泰来,你叫先生发泄发泄他的情绪,说不准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柳暗花明了呢,嗯?”
☆、第一百一十四章
桓谦怀疑的看着璟轩,摸不准璟轩说这话是真是假,但是他不是蠢人,虽然不知道院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到吴熙情绪失控成了那副模样,他心下也明白,纵然现在叫他硬把吴熙带走,对方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说不准会破坏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
这种被心上人拒之门外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桓谦摸了摸鼻子,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璟轩离开了。
今天的晚饭注定是一波三折,他们刚刚到了前厅,门上来人通传,柳家大少爷柳伯韶到访,都是年少时的伙伴,璟轩当然没有将对方拒之门外的道理,吩咐门上的人将柳伯韶应到了堂屋——总不能在饭桌上接待客人吧?桓谦心里面正记挂着吴熙的事,不耐烦跟璟轩一道应酬,见他来了客人,便先行回去了客房。
柳伯韶没想到赵麟也在,他们两个虽然都在江南,但柳伯韶为祖父守孝,一直足不出户直到今日,赵麟则是在参战水军忙得不可开交,偶有空闲的时候也是回去赵家;因而二人也抽不出空来时常见面,这一次在璟轩这里见到,还是开年以来的第一次。
叙旧寒暄了一阵,柳伯韶没见到王祁,不由得露出了有些失望的神色,璟轩看出他心里面有事,便问道:“柳大哥寻王祁有事?他也离开姑苏好一阵子了,这会儿只怕正在夫人面前挨训呢,一时半会儿只怕走脱不开。柳大哥若是方便讲,不如和我们说一说,看看我们能否帮忙。”
赵麟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柳大哥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儿,和兄弟们讲一讲,璟轩鬼主意最多。”
柳伯韶叹了口气:“说来也惭愧,还是我姐姐家里的事,这件事我左右为难的好久,今日既然被你们看出来了,我便直说了。璟轩若是觉得可行便罢,如果觉得强人所难,我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再不提起的。”
璟轩挑眉:“是甄大奶奶?”能叫柳伯韶为难到这个地步的姐姐,恐怕就只有当年嫁入甄家的那一位了,说起来那甄大少爷倒是和他那几个堂兄弟不同,是个儒雅有礼的,奈何甄家遭逢大便,甄大少爷倒是想要安心读书考取金榜重振家业,奈何甄家一大家子都不事生产,家财全都用来填补盗卖御品的亏空了,落了个一穷二白的地步。
甄家的爷们几乎都不事生产,生活自理都成问题,即便朝廷没有征回甄家的祭田,叫他们靠着那几亩田地的出产安心过活,却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这些落难了的大老爷,倒是把眼睛都盯到了自家媳妇身上。
能够与当初显赫非常的甄家结亲的人家,都是江南的名门望族,这些太太们的嫁妆都不在少数,更何况她们身后的家族呢?有见了甄家遭难就不管自家姑奶奶死活的,却也有柳家这样心疼自家的女儿补贴一二的。
若说甄家若是有骨气,靠着这些银钱多置办些田产,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些,却也踏实。可甄家这些爷们是享受惯了的,哪里耐得住清苦的生活,靠着自家女人们讨到了银钱,便迫不及待的想起了从前锦衣玉食的享受,将到手的银钱很快便挥霍一空。
这些太太们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娘家接济几次之后,发现甄家这样的情况,便都撒手不管了,那些尝到甜头的甄家爷们如何能够罢休,讨要不成都动起了手来,甄大老爷更是把手都伸到了儿子的房中,公然向柳氏索要银钱。
在这种情况下,甄大少爷要是真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才怪了。两次会试落地之后,甄大少爷也十分的灰心丧气,再一看家族里面如今乌烟瘴气的模样,竟郁结在心得了痨病,年纪轻轻便故去了。
甄大少爷去世之后,甄大奶奶成了寡妇,柳家出了一笔银钱给她婆婆,还把她的嫁妆都留在了甄家,换得甄家十分干脆的放柳氏带着一儿一女离开。甄大奶奶带着儿女回到姑苏,抱着母亲兄弟抱头痛哭,等到儿女为父亲守孝过了三年,儿子长到了十五岁还不着急,可已经十四岁的女儿却是到了相看婆家的时候。
儿子可以给他相看小门小户的女儿,她也不求别的,只要女孩子贤惠温顺便好。可女儿的终身大事却是不容疏忽,柳家有些旁支看上了柳家对甄大奶奶母女的照顾,有心想要迎娶甄大姑娘。可甄大奶奶看出这些人的唯利是图,细细考量了一番,发现这些上门提亲的都是些游手好闲之辈,不过是想和家里面攀上关系才想要结亲。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无异于害了她的一生,甄大奶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的。
柳伯韶和姐姐感情深厚,也疼爱这个命运多舛的侄女儿,赋闲在家的时候他便也多方打探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看来看去,柳伯韶觉得王祁的哥哥王社家最合适。王社从商至今,在江南成了数一数二的大商户,虽然根基不似薛家那么深,但背靠兴安侯府,也叫人不敢小觑。
王社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不喜读书打小就和父亲学习经商,小儿子则是酷爱武艺,如今已经中了武举的乡试,柳伯韶相中的便是王家老大。虽说王家如今是商家,但愿意上门结亲的世家却也是不在少数,凭甄大姑娘这条件,柳伯韶当真觉得心里没底,落魄世家便罢了,主要是获罪于天子,真真叫不少人止步。
也正是因为甄家的这些往事,提亲这话柳伯韶委实难以开口,他瞧了瞧璟轩、魏臻和赵麟,面上发红,心里面琢磨了良久,这才说道:“我姐姐家的女孩儿甄家大姐儿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模样没得挑,性子也十分温柔和顺,可惜叫甄家的名声给带累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