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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父亲的房地产公司从十五年前就负责销售这栋房子,到现在还卖不出去。上次,你和我提起胡利安·卡拉斯和佩内洛佩·阿尔达亚的爱情故事,当时我还没想到这栋房子。后来,晚上回家以后,我试着重新拼凑那段故事,这才想起来,以前好像听我父亲提起过阿尔达亚家族,尤其是这栋房子。昨天,我跑去我父亲的公司,他的秘书卡萨苏斯把这栋房子的背景都告诉我了。你知道吗?事实上,这房子并不是阿尔达亚家族平时的住所,它只是他们家的一栋避暑别墅罢了……”
我摇摇头。
“阿尔达亚家族平时居住的宅邸在一九二五年被拆毁了,现在在原址上改建了一排公寓大楼,就在布鲁赫街和马约卡街的街口。阿尔达亚的宅邸是佩内洛佩和豪尔赫的祖父席蒙·阿尔达亚委托建筑师布伊·卡达法赫设计的,一###六年的时候,那一带只有农田和沟渠。席蒙的长子里卡多·阿尔达亚在十九世纪末买下了这栋夏日别墅,原来的屋主是个怪人,双方以非常低廉的价格成了交,主要是因为这栋房子的名声不太好。卡萨苏斯告诉我,这栋房子闹鬼,连卖主都不敢进来向买家介绍房子,每次总是想尽各种借口推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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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影 第三部分(2)
幻影之城
风之影
“昨天晚上,跟你分手以后,我写了一封信给巴布罗……”贝亚说道。
我用力咽了一下口水。“噢,你那个少尉男友啊?为什么写信?”
贝亚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给我看。封口已经粘上了,还贴了邮票。
“我在信里说,我希望我们能够尽快结婚,可以的话,最好在一个月内,我还告诉他,我想永远离开巴塞罗那。”
看着她那深不可测的眼神,我的身体几乎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要你告诉我,我该不该把这封信寄出去?这就是我叫你今天到这里来的原因,达涅尔。”
我看着那个信封在她的指间绕来绕去,就像一张扑克牌似的。
“看着我!”她说。
我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的双眸。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贝亚低下头,忽然往走道的尽头跑去。那扇门的后面是一排大理石的栏杆,对面就是大宅院的中庭了。我看着她的身影淹没在雨中。我追上前去,拦住了她,把她手上的信封抢了过来。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冲掉了她的泪水和愤怒。我把她带回屋里,回到温暖的壁炉前。她一直闪躲着我的目光,我拿起信封,把它丢进了火里,信在炉火里燃烧着,烧出了一缕缕的蓝烟。贝亚跪在我身旁,已经热泪盈眶。我把她拥入怀里,她的气息喷在我的脖子上。
“别让我跌倒了,达涅尔!”她在我的耳边低语道。
我这辈子认识的人之中,最有智能的就是费尔明·罗梅罗·托雷斯了,他曾经告诉我,生命中的种种体验,没有一样可以和脱去女人的衣服相比。他很有智能,他真的没有骗我,但是,他却没把事实告诉我!他并没有说,在解开衣服纽扣时,你的手会一直发抖;每一条拉链,都像大猩猩一样难对付!他没告诉我,那白皙柔嫩、微微颤抖的肌肤,竟是如此令人眩晕;而在接触到她双唇的那一剎那,皮肤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发烫。他没告诉我这些,因为他知道,那个奇迹,一生仅此一次,当它发生时,它会轻声细诉着秘密的言语,然后永远消失。我曾经试过千百回,想要回到我和贝亚在蒂比达波大道豪宅内共处的那个下雨的午后。我曾经试过千百回,想要重返现场,再沉溺在那个我只记得一个身影的回忆里:贝亚。她的赤裸的娇美的胴体,与窗外的蒙蒙雨丝交相辉映,她躺在壁炉边,那迷人的眼神,从此紧紧地伴随着我。我依偎在她身旁,用指尖轻抚着她的腹部。贝亚闭上眼睛,对我露出微笑,那是沉静而信赖的微笑。
“你想对我做什么,尽管做吧!”她低语着。
她那年十七岁,生命,在她的双唇间闪闪发光。
·29·
我整夜辗转反侧,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那天色正和我低落的情绪互相呼应。把我吵醒的是费尔明,他在教堂广场上拿着小石子丢我的窗户。我起床一看是他,立刻下楼帮他开门。费尔明每个星期一的工作热情总是令人无法忍受,一大早就急着要来上班。我们拉起卷帘门,挂上“营业中”的牌子。
“唉!您别臭着一张脸对我凶巴巴的,我这里有您的朋友胡利安·卡拉斯的最新消息呢!”
“我洗耳恭听。”
他睁大了眼睛,露出神秘兮兮的侦探式的表情:两道眉毛,一道皱着,一道扬起。
“话说昨天,我和我的贝尔纳达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她那个小屁股都被我捏出瘀青了。后来,我把她送回家,自己倒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没办法,那些香艳刺激的场面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了嘛!所以,我干脆就走到巴塞罗那最大的八卦中心之一,艾利多洛撒夫曼的酒馆,那地方虽然不怎么卫生,不过在那里,拉巴尔区的各种小道消息都能打听出来。”
“拜托您,费尔明,讲重点!”
“现在就要讲重点啦!事情是这样的,我到了那儿之后,先去巴结了一些熟客,跟他们混熟了,我再开始打听米盖尔·莫林纳这个人,也就是您那位神秘女子努丽亚·蒙佛特的丈夫,据说他在监狱里吃过牢饭。”
“据说?”
“没错!因为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坐牢的确切时间!根据我的经验,这个八卦中心的消息,可信度比司法部的官方结论还要高呢!而且,我告诉您,达涅尔,最近十年来,在巴塞罗那的所有监狱里,从来没有人听到过米盖尔·莫林纳这个名字。”
“说不定他是在别的地方坐牢啊?”
“是啊!阿卡特拉斯监狱、辛辛监狱,或是巴斯提亚监狱……唉!达涅尔,那个女人根本就在说谎!”
“我猜大概是吧!”
“不要猜了,您就接受吧!”
“那现在怎么办?米盖尔·莫林纳的这条线索已经断了……”
风之影 第三部分(3)
“那就表示努丽亚·蒙佛特这条线索通了!”
“您有什么建议?”
“现在,我们必须试试其他办法。例如,去拜访神父昨天早上提到过的那位善良的老奶妈,这个点子不错。”
“您不会告诉我那个奶妈也不见了吧?”
“不会的。但是,我想我们不能就这样直接登门求见老太太。这件事,我们必须走走后门。喂,您有没有听我讲话?”
“费尔明,您刚刚说的那些话,应该去望弥撒忏悔才是。”
“好,那您也可以脱掉那一身弥撒侍童的长袍了。我们可以做做好事,一起去圣塔露西亚养老院探望老太太吧。好了,现在您可以说说昨天和小姑娘约会的情形了吧?您别对我守口如瓶的,心事憋久了,会出毛病的。”
我叹了口气,乖乖地掏心掏肺,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我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也谈了心中的焦虑,我觉得自己就跟笨头笨脑的小学生没啥两样。可是费尔明突然冲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您谈恋爱啦!”他一边激动地说,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可怜的孩子!”
那天下午,我们准时从书店下班,当然这又引来了我父亲疑神疑鬼的目光,他已经开始怀疑了,担心我们俩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费尔明匆匆在纸上记下几件待办的要事,然后,我们俩就火速开溜了。我想,我迟早会和父亲解释一下的,但至于要讲哪一部分,那又是另外一个大问题了。
·30·
·31·
哈辛塔·科罗纳多坐在一张藤椅上,身上裹着毛毯。
“科罗纳多女士吗?”我大声问道,就怕万一连这可怜的老人家都已经聋了、痴呆了,或者两者皆是。
老太太战战兢兢地望着我们,神情相当谨慎。她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覆盖在顶上的白发已经寥寥可数。我发现她盯着我的眼睛里有那么多困惑的神色,仿佛觉得我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真怕费尔明又急着把我介绍成卡拉斯的儿子之类的,没想到,他只是跪在老太太身旁,轻轻执起她那颤抖而衰老的手。
“哈辛塔,我是费尔明,这个孩子是我的朋友达涅尔。您的朋友费尔南多·拉莫斯神父叫我们来看您,他今天不能来,因为他要主持十二场弥撒!您也知道,这阵子节日比较多。但是,他衷心地问候您!怎么样,您好不好啊?”
老太太看着费尔明,温柔地笑了。我的好朋友轻抚着她的脸庞和额头。老太太很高兴有人像抚摩毛茸茸的猫咪似的摸着她。我突然觉得喉头哽咽了。
“您瞧,我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对不对?”费尔明继续说,“待在这里怎么会好呢?您一定喜欢出去走走,甚至去跳跳舞,对吧?我看您这个身段,一定是个出色的舞者,我相信大家都会这么说的。”
我从未见过他这么温柔体贴地对待过任何人,即使在贝尔纳达面前,他也不是这样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讨好老太太,但是语气和表情却如此真诚。
“您真好啊,说了这么多好话!”老太太低声说道,由于长期无人可交谈,也无话可说,她的嗓子都沙哑了。
“连您一半的好都比不上呢,哈辛塔!我们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就像广播里那样,您听过吧?”
老太太没答腔,只是眨了眨眼。
“我想,您这样就表示同意了。您还记得佩内洛佩吗?哈辛塔,佩内洛·阿尔达亚,我们想问问关于她的事情。”
哈辛塔点点头,眼神忽然一亮。
“我的丫头!”她轻声咕哝着,眼泪似乎就要夺眶而出。
“就是她!您还记得,对吧?我们是胡利安的朋友,胡利安·卡拉斯,那个喜欢说鬼故事的男孩,您也记得他,对不对?”
老太太的双眼闪闪发亮,仿佛这些话语和刚才轻柔的抚摩,让她顿时重获新生。
“圣加夫列尔教会中学的费尔南多神父告诉我们,您很疼爱佩内洛佩。他也很爱您啊!您知道吗?他天天都惦记着您。他没有常来看您,都是因为新来的主教急于建立声望,一天到晚举行弥撒,把神父的嗓子都弄哑了。”
“您每天都吃得饱吗?”老太太突然这么一问,一副很担忧的样子。
“我吃得跟牛一样多啊,哈辛塔,但是,我毕竟是个男人,吃下去的热量都消耗了。您可以瞧瞧,我这衣服下面可是真正强健的体魄呢!您摸摸看,没关系,简直就跟世界健美先生查理·亚特拉斯一样,只是毛多了一点。”
哈辛塔点点头,似乎放心多了。她的眼里只有费尔明,完全忘了还有我这个人。
“您可以跟我们聊聊佩内洛佩和卡拉斯吗?”
“他们从我身边把她抢走了!”她说道。“他们抢了我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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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影 第三部分(4)
这时候,我上前一步,本想开口说话,但费尔明却对我拋出一个不客气的眼神,意思是说:你闭嘴!
“是谁抢走了佩内洛佩?哈辛塔,您还记得吗?”
“是老爷。”她露出惊恐的眼神,仿佛害怕会被人听见似的。
费尔明似乎在分析老太太的神情,接着,他抬头望向天花板,斟酌着各种可能性。
“您说的老爷,是指万能的上帝,还是指佩内洛佩小姐的父亲大人里卡多先生啊?”
“费尔南多好不好啊?”老太太问道。
“神父啊?好得很啊!我看他没多久就会当上教皇的,到时候,他就让您进驻梵蒂冈的西斯汀教堂。他口口声声说要问候您呢!”
“他是惟一会来看我的人啊,您知道吗?他好心来看我,因为他知道我没有亲人。”
费尔明偷偷瞄了我一眼,看来我们俩正在想着同样一件事:哈辛塔·科罗纳多的外表看似昏庸迟钝,其实神志却清楚得很。她的身体已经垂垂老矣,但内心仍为当年的那场悲剧而苦。我不禁要问,究竟还有多少人跟她一样,或者就像那个指引我们找到这里的精明老翁,只能被困在这个养老院里等死呢?
“哈辛塔,神父来看您是因为他很爱您啊!他一直记得当年您很照顾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来疼爱,这些往事,他都跟我们说了。您还记得吧?那时候,您每次去学校接豪尔赫回家,常会看到费尔南多和胡利安啊?”
“胡利安啊……”
她那呢喃似的声音在空中拖曳着,缓缓漾起的愉悦的笑容替她说出了答案。
“哈辛塔,您还记得胡利安·卡拉斯,对吧?”
“我还记得那天,佩内洛佩跟我说,她要跟胡利安结婚……”
费尔明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