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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洁拉开房门,秋田和茂手里拿着大袋水果,一头汗水,在门外给丁洁鞠躬,说:“丁洁老师,秋田和茂到了。”
坐下休息一会儿后,秋田和茂有些犹豫的样子,丁洁就问他:“怎么了,秋田,你不舒服吗?”
秋田和茂小心翼翼地问:“丁洁老师,我可以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
丁洁一怔:“哦?什么问题,你问吧。”
秋田和茂问:“为什么这么大一个家,就只有老师一个人?”
丁洁说:“我老伴去世快十年了,我一个女儿,在日本。”
秋田和茂吃惊地:“日本?她在日本哪里?”
丁洁说:“广岛。”
秋田和茂吃惊地问:“广岛?”
丁洁说:“是的。她大学毕业已经一年了,目前是个实习医生。”
秋田和茂问:“她还在广岛吗?”
丁洁说:“是的。”
秋田和茂喃喃地说:“广岛! 老师知道吗?除了我爷爷在1941年离开广岛,我们在广岛的秋田家全部死了。”
丁洁非常吃惊地:“哦,是这样。”
秋田和茂低声而悲痛地说:“那个该死的原子弹!我恨美国人!”
丁洁谨慎地问:“你恨美国人?那么大多数日本人怎么看待美国人?”
秋田和茂考虑了一下,说:“应该说又爱又恨。爱是因为他们太强大,对日本帮助很大。您知道日本的国门是美国炮舰打开的,日本的现代化离不开日本人的努力,也离不开美国人的帮助。恨是因为他们伤害了我们,他们给我们扔了原子弹! 您知道全世界只有日本人受到原子弹轰炸。日本的屈辱和荣耀都和美国人有关。”
丁洁问:“那么,一般的日本人怎么看待中国人?”
秋田和茂有点犹豫的样子。
丁洁诚恳地:“告诉我好吗?”
秋田和茂很为难的样子。
丁洁又说:“这是一个老师和长辈向你提出的问题,我希望你诚实回答。”
秋田和茂想了想,先说:“老师您别介意。”
丁洁点点头,秋田和茂声音很小:“庞大而不强大。”
丁洁问:“秋田,在你来中国之前,你对中国了解多少?”
秋田和茂稍加思索后列举:“疆域很大,人口最多,历史悠久,唐朝时候最强大,曾经对日本有巨大影响。中国是个发展中国家,可是现在发展很快,引起一些人的不安。对吗,老师?”
丁洁问:“就这些?”
秋田和茂艰难地说:“半个多世纪之前,中日之间爆发过不愉快。”
丁洁并不吃惊,淡淡地问:“不愉快?”
秋田和茂黯然地点头:“是战争。”
丁洁问:“就这些?”
秋田和茂说:“我才20多岁,我不了解这些。我们的历史教材上说,亚洲被西方殖民,日本也受到了威胁,日本率领亚洲人民,赶跑了西方人,获得了独立。为了全亚洲,日本人民付出了重大牺牲。”
丁洁反问:“你知道中国伤亡有多大吗?”
秋田和茂说:“我不知道,我想应该不小。”
丁洁问:“你们家有什么人来过中国吗?我说的是60年前。”
秋田和茂激动地说:“我爷爷,我爷爷就死在中国!他没有死在广岛轰炸,却死在了中国,而且是死在战争即将结束的1944年!”
丁洁问:“你知道南京大屠杀吗?”
秋田和茂说:“我听说是被捏造的,历史老师告诉我,日本军队进入当时中国国都南京,很快就平息了混乱,恢复了秩序,保护了市民,当然也有一些平民伤亡。”
丁洁问:“那你听说过731部队吗?”
秋田和茂:“我对历史不太知道。您知道我是计算机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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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处男第十四章(2)
丁洁问:“松井石根听说过吗?”
秋田和茂:“不太清楚,哦,好像是个医学家。”
丁洁:“那么东条英机呢?”
秋田和茂:“当然知道,他是战时首相,后来为国捐躯了。”
丁洁:“那你去过靖国神社吗?”
秋田和茂谨慎地说:“去过。那是日本历史和文化的一部分,我爷爷的灵魂也在那里安息。丁洁老师,您问我这些干什么?”
丁洁突然感到非常疲倦,她有气无力地:“哦。随便问问。”
秋田和茂关切地看着丁洁,问:“老师,您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您身体不舒服吗?”
丁洁说:“没事。我们接着学习吧。”
秋田和茂狐疑的目光。
丁洁不得不承认,日本人的那种认真劲儿,让自己佩服。秋田和茂学习汉语时间并不长,但进展神速,短短一个星期,他就已经不满足拼音和部首这些基础知识,要求教授更多的内容,比如词汇和简单对话。又一个周末,依然在丁洁寓所的客厅,丁洁给他上一场词汇课。一张简易白底画板,上面有一些文字,丁洁站在旁边,桌旁坐着秋田和茂。
……
丁洁教读:“一衣带水。”
秋田和茂:“一衣带碎。”
丁洁纠正:“水。”
秋田和茂:“水。”
丁洁教读:“一衣带水。”
秋田和茂跟读:“一衣带水。”
丁洁教读:“战争。”
秋田和茂跟读:“站着。”
丁洁纠正:“战争,争——”
秋田和茂跟读:“战争。”
丁洁教读:“对了。和平。”
秋田和茂跟读:“何必。”
丁洁纠正:“和平,平——”
秋田和茂跟读:“和平。”
丁洁:“对了。战争,和平。”
秋田和茂:“战争,和平。”
丁洁鼓励:“对了! 我们不要战争,要和平。”
秋田和茂摹仿:“我们不要战争,要和平。”
丁洁说:“对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秋田和茂说:“今天就到这儿吧。”
丁洁笑:“我是说今天就结束了。Class is over。”
秋田和茂尴尬地笑笑,又不甘心地说:“老师,我还可以学更多的。”
丁洁说:“回家去再接着练习吧!”
秋田和茂说:“嗨!”
丁洁问:“汉语不是你想像的那么难吧?”
秋田和茂说:“是的,本来日语和汉语就有联系。”
丁洁说:“日语受汉语影响很大。”
秋田和茂点头说:“嗨!”
秋田和茂站起来,给丁洁鞠躬,准备告辞。
丁洁:“秋田,你稍等一下。”
秋田和茂又坐下。丁洁走进里屋,她从里屋里拿出来两部碟版电影,一部是《南京大屠杀》,一部是《黑太阳731》,一部是《鬼子来了》,交给秋田和茂。这是她看了电影以后,专门到影像店买的,这些影片曾经给自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震撼。
秋田和茂满脸狐疑地接过影碟,问:“这是什么?”
丁洁异常严肃地说:“关于战争与和平。”
秋田和茂看了看封套,激动地拒绝道:“不,不!这是中国人拍的,肯定充满了偏见,我不想看!”
丁洁说:“是不是偏见,你看了再说。”
秋田和茂连连摇头:“不不,丁洁老师,我只是跟你学语言,而不是学历史,我不想看这个,而且,这已经过去了!求你了!”
丁洁说:“这件事情并没有过去,因为你越是不敢面对它,你越是害怕面对它,越说明它存在!”
秋田和茂说:“它即使存在,也存在历史中。作为您的学生和后辈,我不想和您争论历史,它距离我们太遥远了。”
丁洁说:“历史只是相对的,现实是绝对的!历史永远是一部当代史,历史永远存在于现实中!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对于明天是历史,但对于今天却是现实!”
秋田和茂辩解:“可是,可是这只是文艺作品,虚构的!”
秋田和茂将影碟放到了桌子上,丁洁拿起来,说:“这是现实!”
秋田和茂茫然地问:“现实?现实在哪里?”
丁洁突然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塞到秋田和茂手上,用手握紧,激动地:“历史就在我的身上!历史和现实都在我的身上!难道要把我拦腰切断吗?”
秋田和茂吓坏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历史在您身上?丁洁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丁洁依然很激动的样子:“因为你说的虚构的故事就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的血管里也流着日本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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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处男第十四章(3)
刀子“叮当”掉地上,秋田和茂大惊失色:“啊!——老师,您,您是日本人?”
丁洁平静地说:“是的,而且是广岛人。”
秋田和茂:“啊!什么家族?”
丁洁:“大平。”
秋田和茂念叨:“大平?那您叫什么名字?我说的是日本名字。”
丁洁摇头:“这已经不重要了。”
秋田和茂感慨万分:“这简直就像一场梦!”
丁洁舒缓下来:“这是现实。关于这个,我以后再给你讲。你先回去吧,拿着这个。”
丁洁特别指了一下《鬼子来了》,强调:“我的故事和这个电影有点像,我的血管里是日本人的血,但我却是吃中国女人的奶水长大的。不同的是,片子里被中国人救活的日本人最后杀了中国人。”
秋田和茂郑重地接过碟片,站直了身体,向丁洁深深鞠了一躬:“学生秋田和茂向老师告辞!学生态度不好,请多包涵!”
丁洁疲惫而和蔼地挥手:“回去吧。”
秋田和茂拿起影碟,面色凝重,面对丁洁缓缓后退到房门,深深鞠躬,猛一转身出了门。楼梯间,秋田和茂眉头紧锁,仰天长出一口气。
丁洁给秋田和茂的震撼远远超过了秋田和茂给丁洁的震撼,特别当她拿起水果刀,说自己是日本人的时候,秋田和茂的脑子甚至出现了短暂的休克。出了门,秋田和茂满脑子都是这个老太太,她的影子,她的笑容,她的话,她的严厉和激动。想想认识丁洁也已经一个月了,这个老太太给了自己非常亲密的感觉,界于母亲和教师之间的温馨地位。尽管在某些场合,她会有一种倏忽而去的神秘感,被敏锐的秋田和茂捕捉到,但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是个日本人,还是自己的广岛老乡!这个老太太一定有很多故事!但在了解她之前,必须完成她交的任务。
想到这里,秋田和茂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他给井上雅史打了个电话,他仍然在加班。秋田和茂决定直接往井上雅史的住处去,他必须将这个秘密让人分享,否则那份沉重会压垮他的。
一小时后,在井上雅史的寓所里,光线暗淡,一台电视机荧屏上,画面血腥。枪炮声、惨叫声、女人的尖叫声、婴儿的啼哭声和日语的狞笑声交织在一起。日本兵杀人、强奸、放火、人体活体解剖的场面渐次播放着。
秋田和茂和井上雅史被映得红彤彤的、目瞪口呆的面容若隐若现。秋田和茂嘴巴里的一根香烟冒着淡淡的青烟,烟灰已有一寸长,还没有断裂。井上雅史手里茶杯的水正在往外滴落。
碟版电影放完后,电视屏幕上变成雪花点点。电灯打开后,秋田和茂和井上雅史背靠沙发,瘫坐于地板上,一言不发,目瞪口呆。电影里的日本兵和他们往昔心目中为了解放殖民地而奋勇牺牲的“皇军”形象简直大相径庭,简直就是野兽。终于,秋田和茂站起来,“啪”地关掉电视,背对着井上雅史。
井上雅史问:“秋田君,你相信吗?”
秋田和茂喃喃自语:“我,不知道。”
井上雅史小心翼翼地说:“可是,这毕竟是中国人拍的东西。民族主义,你知道中国人很喜欢搞这个。”
秋田和茂转身怒喝:“混蛋!可是,我们日本人就没有民族主义吗?你就有理由相信日本人拍的吗?”
井上雅史盯着秋田和茂问:“秋田君,你怎么了?”
秋田和茂激动地说:“对不起,井上君,你知不知道,我爷爷死在了中国。1944年,他才25岁,我父亲
才两岁。我现在不能说谁对谁错。我只能说战争夺走了我爷爷的生命和我们秋田家的幸福。我只能说,不管谁胜谁负,战争本身不好!”
井上雅史叹息:“历史有时候永远是个谜,有时候也很难分出对错!”
秋田和茂说:“可是,毕竟是我们国家的军队开到了别人的国家,而他们并没有邀请我们。我们说驱赶西方殖民者,可我们杀的却是中国人!”
井上雅史被噎住了,沉默不语。
秋田和茂说:“井上君,我想带你见一个人。”
井上雅史问:“谁?”
秋田和茂说:“一个不愿意做日本人的日本人。”
井上雅史一惊,疑惑地说:“哦——?居然有这样的日本人?”
秋田和茂说:“她就在北京。我的汉语老师——这些影碟,